《第二神祇》李无膺

14、陈玉琼

　　“你前天去找了督察组，说你弟弟的事儿，”陈玉琼端端正正坐在一把藤椅上，闭着眼，手里转着一个紫砂茶壶，“督察组那边怎么说？”

　　陈杉站在陈玉琼边上，他戴一副金丝眼镜，穿着白衬衣，白衬衣的扣子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

　　“督察组那帮狗东西没一个有本事的，老爷子听了我说的话可先不要生气。”

　　陈杉脸上有一种很斯文很书卷的气质，他在陈玉琼面前蹲下来，替陈玉琼揉着腿。

　　早十年陈玉琼还没做机体修复的时候按按腿还挺好的，但是经过机体修复之后，陈玉琼现在拥有的是和他的儿子们年岁相仿的强健体魄，实在是，不怎么需要陈杉给他按腿的。

　　陈玉琼撩起一点眼皮，很阴翳冰凉的视线落在陈杉身上。

　　陈玉琼在埋怨陈杉绕弯子。

　　陈杉抬起头对上陈玉琼的视线，很从容地笑一下。

　　“乾坤圈不肯放督察组的人进去，也不愿意把杀害老四的凶手交出来。”

　　陈玉琼又闭上眼睛，指腹轻轻摩挲着紫砂壶。

　　“沈故那个疯子，”陈玉琼沉沉开口，“是摆明了要和第一区对着来么？”

　　陈杉澄明温润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扶着陈玉琼的膝盖站起来，“或许沈大老板只是不买督察组的面子呢？毕竟人家可是能在第十三区立稳脚跟的人啊。”

　　这两句话陈杉说得轻柔的像是呢喃。

　　但是陈玉琼的眼皮却像被针刺了一样，倏地跳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看着陈杉，眸中寒光慑人。

　　“那个疯子也配叫‘老板’？一根搅屎棍罢了！”

　　陈杉并不被陈玉琼面上的怒意吓到，依旧笑吟吟的。

　　“老爷子说的是，沈故怎么配叫一声‘老板’呢？”

　　陈杉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一耳光，面不改笑的，“是我没规矩，说错话了。”

　　陈玉琼没搭理陈杉的自弹自唱。

　　他这么多儿子里面，被那个姓李的二代渣滓搞死的老四最窝囊，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三心眼子最多。数来数去竟连一个让人满意的都找不出来。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老爷子还有什么尽管吩咐就好了。”陈枫笑问道。

　　“没你什么事儿了，”陈玉琼面色沉沉，他冲陈杉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陈杉微微颔首，转身退出去了。

　　他出了房间，很贴心地把檀木折叠门关好。

　　但是陈杉并没有离开，他隐没到走廊尽头的阴影处，像一条嘶嘶吐信，暗中窥伺猎物的毒蛇。

　　过了不久，一个面无表情，身材瘦削的青年走过来。

　　青年敲了敲檀木折叠门。

　　“进来。”里面响起陈玉琼的声音。

　　青年推门进去，然后再把门关好。

　　陈杉背着手，缓慢而适意地踱步到房门口，静静屏息，侧耳听房间中的对话。

　　“小桦。”

　　陈杉从小到大，陈玉琼都没有叫过他的小名。

　　只有对着那个杂种，陈玉琼才会叫“小桦”。

　　那是陈玉琼为数不多的像个合格的父亲的时候。

　　而陈玉琼竟然只有在他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面前，才像个父亲。

　　多么可笑。

　　陈杉克制住自己心底汹涌恶劣又毒辣的想法，继续往下听。

　　“老爷子。”里面的青年应声。他的声音冷峻又干净，像钢，铁一类的金属，平白让人产生出信任感。

　　“有一桩事情需要你去跑跑腿。”

　　听听看，陈玉琼和那个杂种说话的时候多客气？

　　“老爷子只管吩咐。”青年答得干脆。

　　“我要你杀一个人。”陈玉琼缓声道。

　　然后陈杉听见指节轻轻扣在楠木桌面上的声音。

　　应该是把资料拿给杂种看了。

　　杂种也可怜，从小就被陈玉琼当成一把刀来养。陈玉琼给他几分好脸色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陈杉这么想着，心里果然就舒服了很多。

　　“杀掉这个人就可以了？”青年语气平缓，他向陈玉琼确定了一遍自己的任务。

　　“嗯，杀掉这个人就可以了。”陈玉琼没给青年解释为什么，只是肯定地拍拍他的后背。

　　“好。”青年点头，把刚才看过的资料刻到自己脑子里。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房间，去履行他作为一把刀的责任，然后突然被陈玉琼叫住了。

　　“小桦，”陈玉琼缓声道，“要注意安全。”

　　要注意安全。

　　门外的陈杉听着这句话，白皙斯文的面孔嫉妒到扭曲。

　　但是他面上依然保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

　　杂种去死吧。

　　永远都别他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