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她不想干了》浮觞

2、第 2 章

　　群鸟掠过天空。
　　路边的树上知了唱响了千重奏。
　　又是一个盛夏的黄昏。
　　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天边铺展着大面积的火烧云，炽热的，像熊熊燃烧的火焰。
　　操场上有精力用不完的男生在打篮球。
　　三三两两的几个要好的同学在一起聊天打闹。
　　霍小羽静静地看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随着太阳渐渐下沉，消失，火烧云也随之黯淡，消散，夜幕降临。
　　火，熄灭了。
　　该走了。
　　霍小羽想，他该回家了。
　　拎起书包，走向教室的出口。
　　漫不经心的步伐在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门被挡住了。
　　高中男生个子猛蹿，大部分又瘦又高，个别还有些胖，站在门前，颇有挡路的效果。
　　站在门前的男生咧嘴一笑，伸手去推霍小羽。霍小羽留恋地看了眼教室外的走廊，以及那片天空，便被推回了教室。
　　从门口回到教室，不过几秒钟，期间，霍小羽被推了两次。另外两个同行的男生也走进教室。门随即关上。

　　天空的颜色已经变得如浓墨般暗沉。
　　枝头的知了也终于哑火了，不再叫唤。
　　霍小羽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撞伤的膝盖隐隐作痛，手臂也很疼。肋骨下方、腹部、背部，无一不痛。
　　嘴角也裂开了。
　　衣服满是灰尘、脚印。
　　这副狼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能略微猜到一些，但每一个遇到的路人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不忍，有犹豫，有太多的考量，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少年路过，远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狭小的房间是安全的避风港，这里没有谩骂，没有暴力，是一个可以休憩的地方，但他不能永远待在这。
　　人们总要求受害者坚强，但这很难。而且，这分明是他人的错，为什么却要求受害者坚强。
　　太荒谬了。
　　霍小羽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要求恶人善良，却要求受害者坚强。
　　呵。
　　夜色深沉，像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梦见有人闯进房间，高大的身形投下巨大的狰狞的影子。
　　他们不肯放过他。
　　在梦境也要威胁伤害他。
　　人，怎么可以坏的这样彻底。
　　在噩梦中重温了白天经历的少年惊醒了，他做下一个决定。

　　天空被建筑切割成了四方形。
　　仰头看去，像牢笼唯一的出口。
　　如果能飞就好了。
　　瘦削的少年幻想自己有一对雪白的翅膀，能飞出这冰冷无情的炼狱，飞向天空，飞上云霄，去到想去的地方。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班上来了个不认识的女生，瘦瘦的，高高的，留着短发，像个男孩子。
　　她就那么坐着，谁也不搭理，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莫名地，霍小羽觉得她是个很勇敢的人。
　　因为勇敢，不怕孤单。
　　因为勇敢，无人敢欺。
　　让人不由地心生羡慕。
　　女生见霍小羽一直盯着她看，便看了回去，两人对视一阵，霍小羽先败下阵来。
　　体育课，同学们都在操场上跑步，教室里只剩下两人，霍小羽和那名女生。
　　女生问霍小羽为什么不上体育课，霍小羽反问她为什么不去。
　　女生回答，因为不想。
　　有够任性的。
　　霍小羽想，如果时间允许，他会和女生成为朋友。

　　课间十分钟，时间不长，欺负一个人，说几句话，推搡几下，够了。
　　霍小羽的灾星又来了，他们是同班同学，直营看不惯霍小羽便时常欺负他。
　　为首的叫高远，长得挺高，挺帅，就是人品不好，成绩也不好，爱欺负弱小。
　　他身边的瘦子叫彭子游，胖子叫郝乐天，都是不学好的。
　　霍小羽想，如果他当初多考几分，是不是就不用和这些垃圾成为同学。
　　可惜没有如果。
　　高远又走了过来。他调笑霍小羽的话，霍小羽几乎可以背下来，无非是些娘娘腔什么的。
　　偶尔换个新词，也不过是骂人的话，没必要记住。
　　高远将霍小羽推到窗户边上，这是他最喜欢的死亡恐吓，一边将他压在窗台上，一边辱骂，正常情况下霍小羽都不会反抗。
　　但这次霍小羽惊人地挣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
　　“呦呦呦，有出息了啊！”高远说话依旧是阴阳怪气的，但他并没把霍小羽的反抗当回事。
　　霍小羽沉默不语。
　　他习惯了沉默。
　　那个女生也在人群中，沉默地看着。
　　也许是因为她也在看，所以更加不愿忍耐。
　　高远依旧在说些没用的废话，手指也在霍小羽身上戳了几下，后者往后避开了些。
　　“真的是出息了呢，可惜依旧是个废物。”
　　有时候霍小羽会想，高远到底是什么家庭，能养出这么个嚣张跋扈的性格。
　　真是害人不浅。
　　霍小羽目光晦暗。
　　高远没有察觉霍小羽的不对劲，依旧在那发言论，下一秒，一记拳头落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脸打偏到一边，所有人都惊呆了。
　　霍小羽揍了高远。
　　高远震惊之余，觉得丢了面子，必须找回来，于是和霍小羽扭打在一起。
　　霍小羽到底不是高远的对手，挨了几拳后倒在地上，动不了了。
　　高远洋洋得意。
　　喘息一阵后，霍小羽再次起身，这一次，他抱住了高远，撞向窗户。
　　两人一同翻了出去。
　　教室里爆发一阵尖叫。

　　霍小羽掉了下去，心想，这下该结束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无法改变现状。
　　就只能强制终止了。
　　好可惜。
　　我要为了这么一个垃圾放弃整个世界。
　　但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飞鸟掠过天空。
　　落下的羽毛轻飘飘的，悠悠飘落。

　　十分钟后，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霍小羽坐在台阶上，毫发无伤，衣服整洁。
　　那名奇特的女生就站在他面前。
　　“我死了吗？”霍小羽问她。
　　“没有。”女生回答。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霍小羽又问。
　　女生给他描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世界，所有的人都陷入沉睡了，他也是其中一员。
　　“只要你放弃自杀，坚持到毕业，这个循环的梦境就会结束。”
　　“放弃么……”想到高远也掉了下来，霍小羽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我坚持不到毕业的。”
　　他知道，他无法原谅高远，这辈子都不会。
　　那是他唯一能报复高远的机会，他不会放弃。
　　霍小羽平时看着挺柔弱的，实则睚眦必报，在高远霸凌他的时候，他俩的未来已经注定了。
　　更何况，他已经给过机会了。
　　女生沉默了许久。
　　她亲眼目睹了高远霸凌霍小羽，她看懂了霍小羽眼底的恨意。
　　是高远亲手毁了两人的未来。
　　她不再劝说。
　　或许是因为即便霍小羽醒来，面对的也不过是另一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所以，随他吧。
　　女生离开了。
　　而霍小羽的梦境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