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死后普天同庆》玄木冬荣

84、缭乱（壹）

　　离开度厄城前，燕渺去了一趟四喜斋，买了几盒号称九州最好吃的点心。

　　在度厄城城楼前，燕渺跟舒倦道别。走出两步，舒倦忽然攥住了她的衣袖，燕渺回头，“怎么了？”

　　舒倦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松了手，轻声道：“阿渺，保重。”

　　燕渺莞尔，“过段时间我便去锦州看你。”

　　舒倦垂首，嘴唇抿了抿，却未开口。

　　走远之后，谢瞻狐疑道：“我怎么觉得舒倦怪怪的？”

　　燕渺眨眨眼，“哪里怪？”

　　谢瞻摸着下巴道：“感觉他见了你就跟三岁小孩见了娘似的。”

　　燕渺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我有说错吗？”谢瞻无辜皱眉，“不过他以前好像就挺粘你的，算了，当我没说，你这人神经比麻绳还粗，肯定没知觉。”

　　燕渺懒得理他，加快了御器速度。

　　到达逆神宫，逆神宫大多弟子认识燕渺，一名年幼的女弟子一见到燕渺便笑嘻嘻地跑过来，奶声奶气道：“燕姐姐，我们少宫主出远门了，近日不在宫内。”

　　燕渺在她头顶揉了一把，笑着问道：“你们宫主还在闭关吗？”

　　小弟子点了点头，“宫主还在闭关，最近宫内是柳长老管事。”

　　小弟子口中的柳长老是逆神宫的元老，年事已高，因为早些年的事情，对九州修士颇有些仇视。路无疾不在，燕渺不放心把谢瞻留在逆神宫，便将他带回了潮生岛。

　　得知岛上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唐希声脸色紧绷，直到燕渺说谢瞻的伙食费可以记在她账上，唐希声的脸色才好转。

　　见到站在谢瞻旁边的陆非名，唐希声半是惊讶半是忧虑，眉头紧得能夹死蚊子，他问燕渺：“这是怎么回事？”

　　燕渺道：“长话短说就是陆非名复活了，但是神智尚未恢复。所以，他们得先在我们这儿住两天，等路无疾回来了，我再把他们送到逆神宫去。”

　　大约是烦心事太多，唐希声也懒得追问细节，只指着陆非名问道：“他需要吃饭吗？”

　　燕渺道：“他如今是行尸之体，靠灵质就能活下去，不用吃饭。”

　　听到“不用吃饭”四个字，唐希声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燕渺，问道：“这次回来，你暂时不走了吧？”

　　燕渺面露心虚之色，支支吾吾道：“大概还是得去一趟九州。”

　　这个回答让唐希声气得不轻，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大踏步走了。燕渺感觉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想踩死自己。

　　安置好谢瞻和陆非名，燕渺带着在四喜斋买的点心赶往浮光城。

　　云雾缭绕之中，一座浮光掠影的城池悬于半空，金光浮华，仙音袅袅，恍若仙城。对着城门口的纸人说出通关口诀之后，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门内一派繁华，只不过街上行走的有一大半都是各色各样的纸人。浮光城善咒术，用咒术操纵纸人傀儡更是他们的拿手本事。

　　穿过长长的街道，燕渺走到城主府邸前，尚未走上台阶，守门的纸人已经认出了她，对她鞠了一躬，直接开了门。

　　燕渺跨过高高的门槛，刚刚踏入门内，一阵清风拂过，白色身影已至，兴许是因为来得匆忙，羌未雪连帷帽都没戴，姣好的面容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笑容，“燕渺，你来啦。”

　　燕渺扬起笑容，将手里的点心递给她，“给，九州最好吃的点心。”

　　羌未雪接过点心，面颊绯红，手足无措道：“啊，你还给我带了礼物，可是我什么回礼都没准备……”

　　燕渺被她无所适从的表情逗乐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抚道：“这是我之前答应要带给你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准备。”

　　燕渺的话让羌未雪安下心来，她腼腆地笑着，“谢谢。”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燕渺道，“你知道招魂之术吗？”

　　羌未雪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呀，你问这个做什么？”

　　燕渺心中一喜，果然问对人了，没有人比浮光城城主更懂奇门异术！

　　燕渺拿出唤魂铃，道：“我用这个铃铛唤回了一个人的魂魄，但是这个人醒来之后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他恢复神智？”

　　羌未雪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手中的唤魂铃，半晌道：“这法器有些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燕渺急忙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好像……”羌未雪思索着，忽然灵光一闪，“是在一本书里！”

　　“你还能找到那本书吗？”燕渺问。

　　羌未雪想了想，道：“应该在书库里，我可以找找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待见到浮光城的书库，燕渺发现羌未雪说需要一点时间真是太谦虚了。她以为苏家的藏书楼已经够大了，浮光城的书库竟比苏家藏书楼还要大上数倍。浮光城的书库位于浮光城上方，是另外一座悬空的城池，由一条石阶与浮光城相连。燕渺跟在羌未雪后面，走过长长的石阶，进入书库。

　　书库里面有不少浮光城的弟子，或是穿梭于一排排书架之间，或是小声交流，或是埋头研读。燕渺觉得，跟以前玄一宗那些整日上蹿下跳的弟子相比，浮光城这些爱读书的孩子真是太乖巧了，简直是人与猴的区别。

　　燕渺没想到羌未雪这一找就找了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燕渺再次见识到了学霸的可怕之处。

　　羌未雪把找到的书捧给她看的时候，燕渺刚刚睡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羌未雪指着的地方。泛黄的书页上画着一只铃铛，燕渺拿出唤魂铃，放到旁边一对比，一模一样，书上画的赫然便是唤魂铃的缩小版。

　　“这唤魂铃曾是浮光城的法器。”羌未雪说着，又拿出另外一本书，翻到一页，“根据城志上面的记载，数百年前有一位外来修士来到浮光城，当时的城主与之相谈甚欢，将唤魂铃赠与了那位外来修士。”她看向燕渺，“你是从何处得到这铃铛的？”

　　燕渺听完她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娓娓开口，将近期发生的事情大致告诉了羌未雪，最后将陆非名的状况着重描述了一番。

　　羌未雪黛眉微蹙，沉吟半晌，抬手画印，一道纹路复杂的法印在空中浮现，她道：“这道法印可以帮助修补神魂，但是，根据神魂受损情况的不同，修补时间会有些差异，不知何时才能够修补完全。”

　　燕渺谢过羌未雪，将本属于浮光城的唤魂铃物归原主，带着法印赶回潮生岛，种入陆非名体内。

　　得知陆非名的魂魄有望修补，谢瞻喜出望外，絮叨得像个小老头，反反复复对燕渺道：“有没有办法可以修补得快一些？需要灵石的话，我有！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说，让我做什么都行！”

　　燕渺说了好几遍，让他稍安勿躁，一切只能交给时间，然而，谢瞻像是完全没长耳朵似的。正当她不堪其扰之时，恰巧唐希声来找她，燕渺赶紧寻了个借口溜了。

　　习惯性地走到潮生岛西边的那一片花海，看见她以前经常坐在上面看日落的青石，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毫无征兆地涌进她的脑海，燕渺脸颊一阵燥热，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块石头。

　　她走到海边，望着无边无际的苍茫海面，夕阳渐渐落向海面，给原本蔚蓝的海水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泽。眼前的景象她看过无数遍，从来只觉得心静如水、平淡宁和，如今却莫名觉得有些寂寥。

　　她召唤出舒倦给她的那只小青鸟，小青鸟被她喂得圆滚滚的，燕渺有些担心它还飞不飞得动。她摸了摸小青鸟的脑袋，小青鸟歪起脑袋，绿豆小眼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燕渺道：“去问问你主人，这几天过得好不好，舒家的人有没有为难他。”

　　小青鸟“啾啾”叫了一声，笨拙地扑棱了一下翅膀，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了。燕渺目送它远去，很担心它会不会飞到半路掉进海里淹死。

　　后来几日，燕渺被唐希声逼着承担起了岛主之责，每天十二个时辰忙得脚不沾地，她甚至一度产生了去浮光城拜师学艺的念头，做百八十个纸人傀儡来给她当苦力。

　　待解决完积累下来的繁重事务，燕渺暂缓一口气，她数了数日子，距离青鸟出去送信已经有七天了，可是仍未收到舒倦的回音，按照一般青鸟的速度，七天都够飞十几个来回了，所以……那只鸟该不会真的掉进海里淹死了吧？

　　燕渺放心不下，翌日便瞒着唐希声偷偷离开了潮生岛，她是为了确认小青鸟的平安，绝对不是为了逃避身为岛主的职责！

　　从潮生岛赶到锦州，一路上燕渺没有发现小青鸟的尸体，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远远望着舒氏府邸的大门，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进去，进去之后又该以何种身份跟舒家的人相处。思来想去，燕渺决定爬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