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Staccato》鬼枫离音

2、Track2

　　想到刚才谈得上剑拔弩张的对话，紫苑走到窗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并不后悔。
　　她一直很清楚这一辈子自己想要什么，要怎么活下去。所以，她想要稍微任性一点。

　　垂眼看着庭院里修剪整齐的草木，她抬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虽然坐了商务舱，但因为浅眠的体质，在飞机上根本睡不着觉，算起来已经快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犹豫一下，还是点开通讯薄，翻到了那个人的号码，拨出。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

　　“我是紫苑，已经平安到达了。”
　　“欢迎回来。”处在变声期少年特有的音质，却掩盖不住嗓音本身具有的雍容华贵，细腻绵滑如同裹着酒心的巧克力。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其中饱含的深沉关切让紫苑心中一暖，声音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嗯，我回来了。”
　　听到少女难得温柔的语气，电话那头突然沉寂下去，虽然安静，却宛如黑暗中的河流，不见波涛却湍急汹涌。良久，男声才有些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我听说，你要来冰帝。”
　　“嗯，不过我十有八\九是不会去的。”
　　“……你这家伙。”对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略显不耐啧了一声，“你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过两天我去找你。”
　　“好的，弟弟。”
　　“闭嘴！我才不是你弟弟。”
　　听到熟悉的斗嘴的腔调，这么多天来，她沉重的心情终于染上了些明快的颜色，“那是谁给你擦口水，在你尿床——”
　　“九条紫苑！”
　　听到对方恼羞成怒地打断她的话，她轻轻一笑，住了口。逗弄过了头就不好了。
　　“看你这么精神真是白担心你了，啊嗯。”
　　“……”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紫苑闭上眼：“好。”

　　***

　　已过午夜，时针指向一点，书房的落地窗大开，旁边的老式唱片机上正在五十年代的爵士，大概是因为黑胶唱片的年代过于久远，那女声低沉的吟唱不时有些走音。

　　“夜深了，明天您还要陪小姐拜访九条家，请尽早休息吧。”
　　不知何时管家走进房间，端起已经堆满烟蒂的烟灰缸，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从过去的回忆中惊醒，榊的神色有几分痛苦和茫然。
　　“老爷，您要坚强起来，小姐还需要您。”看着自家主人突然僵住的表情，田村欠了欠身继续道：“您也不要太心急，不论是小姐，还是您，都需要时间去适应。”老管家慈祥地笑起来，“血脉这件事，是很奇妙的。”

　　适应……么？
　　是他有些心急了。他一心想让她和自己亲近，却忽略了，此时的她还在丧失双亲的哀痛中煎熬，又怎么会毫无芥蒂地迅速接受他呢？
　　果然，在家长这条路上，他差的还远呢。

　　深深叹气，榊的眼前浮现出那双带着冷漠和疏离的眼睛。

　　***

　　九条氏，追溯起来，是平安时代藤原北家的分支之一，也是日本华族家格最高的五摄家之一，曾与天皇家世代通婚。到了近代，又因为军工企业的成功，成为支撑日本工业的三大巨头之一。
　　九条雄次郎，九条家的现任家主，这位年近七旬的温和老人，一点都不像是仅凭一句话就能影响整个日本经济的钢铁巨鳄。

　　茶室里的气氛有些僵硬，毕竟紫苑的父亲是九条家备受宠爱的末子，爱屋及乌，紫苑也应该成为九条家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却不料被半路杀出来的榊抢去了抚养权。不过要不是九条雄次郎松口，这件事本是无半点可能。

　　“榊家也算名门，如今只剩下榊太郎一人，他定不会把紫苑卷入世家的利益纷争，没有九条家复杂的旁支和规矩，那孩子还是生活在榊家会比较幸福吧。不管怎样，就算没有养在家里，总还是要喊我一声‘爷爷’的，想要相见，随时便可见了。”
　　终于算是说服了自己的妻子，抚养权转交的事情就在九条大当家默许的情况下，顺利完成。

　　“我这可是把宝贝孙女交到了你的手里，要是紫苑受了半点委屈……”半带调侃，半带威胁，九条雄次郎把玩着手中的瓷杯，笑吟吟地说道。
　　“九条先生，您放心，我虽未成家，未有子女，但我爱紫苑定如疼爱我自己的骨肉，她是为我唯一的亲人。”榊颔首，在老人锐利的目光下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言语间满是坚定，毫无退缩。
　　九条雄次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向一直坐在旁边安静不语的少女温柔道：“紫苑，照顾好自己，要乖乖听舅舅的话。在外面受了委屈，我和你奶奶虽然一把年纪，给你撑个腰还是绰绰有余的，别委屈了自己。”
　　紫苑听罢伏下身，很郑重地行了一礼：“爷爷，逝者已矣，请您和奶奶多多保重身体。”
　　屋内的几人均是一愣，看着她的目光里均是带上了几分痛惜。
　　“呵，你这丫头，竟是安慰起我们来了。”九条雄次郎轻声一笑，语调中不无欣慰，“生死有命，世事无常，我们看得清楚……今日见到你的样子，我们也算是真正安心了。”
　　紫苑没有再说话，内心却对两位老人这份对生死的超然肃然起敬。

　　告别时，九条雄次郎只拍了拍她的手：“记得常回来看看。”

　　回去路上，车内又是无话。

　　榊酝酿了很久，才有些试探地开口询问：“紫苑，上学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和舅舅出去散散心去可好？”
　　紫苑闻言把视线从车外收回，打量着榊的视线有些刺人，似乎在揣测他的用意。
　　榊未曾被这样放肆的目光打量过，心下别扭，却又不能移开目光，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像是恳求。
　　她收回目光，重新移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问道：“去哪里？要多久？”

　　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松动，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沉声回答：“一两周吧，去欧洲可好？或者其他你想去的地方。”

　　紫苑本意是想回绝的，却又顾虑到身旁男人的心情，和自己任性的要求。如此反复考虑了许久，终是退了一步：“嗯，舅舅安排就好。”

　　像是看到了两人关系迈进了一大步，榊马上拿起电话，安排了下去。
　　紫苑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榊拿着电话，眉眼间全是好心情的侧脸，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

　　五天以后，在飞机的轰鸣声里，紫苑和榊两人，搭上了飞往瑞士苏黎世的航班。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