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同桌的方式不对》绿梨炖糖

10、第 10 章（修）

　　老实说，被陈朝远打了个岔，现在谢晏面对方趁时没有中午那么紧张。
　　倒不如说……有点微妙。

　　“……现在已经离开教室范围了。”谢晏轻捶了两下方趁时的肩膀，艰难地说，“你能不能放我下来了。”

　　这具身体虽然比他之前要矮，却也不算太矮，方趁时又是个长手长脚的。
　　谢晏不想被举得这么高，更别说他们前不久还……亲了一下，现在被他这样举着，腰腹蹭着对方的脸，体温和呼吸交融在一起，热得让人别扭。

　　说来也新奇。
　　谢晏这辈子还没体会过这种手脚没处搁的窘境，穿越一回倒是体验到了。

　　方趁时偏了下头，专心看向下的楼梯：“你能走路？”
　　“……走不了。”说到这个，谢晏就有点郁闷，“刚刚不是让你帮我拿拐杖了，你怎么不拿。”
　　“我只答应了你要好好听课。”

　　言下之意，别的他不会听。

　　谢晏被他噎了噎，颇为无语：“……那您还真是叛逆啊。”
　　方趁时就轻哼了一声，仍是那种听不出是不是在笑的哼声。

　　——就逼逼的。
　　逼王的逼。

　　要是谢晏年轻个几岁，看见这种无时无刻不在装逼的人怕不是拳头痒痒。不过现在他自认“金盆洗手”，又虚长了几岁，火发不太出来。

　　两人一时无言。

　　方趁时往下走了两层，才重新开口：“你打算出气么？”
　　“嗯？”
　　“陈朝远。”
　　谢晏哦了一声，回过神：“他啊，我没什么兴趣，小打小闹的。我现在更头疼怎么把成绩提上来，哪有心思管他……”

　　方趁时垂眸看着台阶，目光沉了沉，不动声色道：“刚在想什么？”

　　“啊？”说到这个，谢晏就觉得自己一张老脸挂不住，他躲闪着视线，含混不清地说，“那你反正，咱们都已经……嗯……你明天就去跟霜姐说你不退学了行吧。”

　　原来是在想那个亲吻。方趁时下意识地舔了下唇：“使唤我？”
　　“……”

　　谢晏没忍住，又往方趁时肩膀上捶了一下：“谁使唤你了，不是你自己答应的么——还是你真准备说话不算话？”

　　“哪能。”方趁时施施然道，“可你只付个定金就要人交货，会不会太像奸商了？我只能答应你明天好好听一天课，至于后天的事……等明天再说。”
　　他顿了顿，“所以，你明天记得来学校。”

　　谢晏一愣：“我？我肯定来啊。”
　　“是么。”

　　方趁时意味不明地应声，目光朝下方移了移。
　　年轻的身体被他举着，脚不落地，那裤腿随着他们的移动一晃一晃，有种空荡荡的错觉。
　　方趁时轻皱了下眉：“疼不疼？”

　　“还好。”谢晏不知道怎么说，“有一点。”
　　方趁时：“那我等你，你记得回学校。”

　　“等你”这两个字就仿佛在暗示什么，谢晏想到之前的事，脑壳又有点犯晕，闷闷地应声：“哦。”
　　片刻又问，“……那你哪天才肯去和霜姐说。”

　　“等月考结束的吧。”方趁时踩下最后一阶楼梯，语气轻飘飘的，“等我试用几天。”

　　谢晏：“。”
　　试用。
　　试用什么，他的嘴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人知不知道害臊啊啊啊——

　　·

　　方趁时一路将他举到了校医院。

　　澜越有一个颇为正经的校医院，高等院校的规格配置，从玻璃移门进去后，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大厅，左右各有两排座位。
　　方趁时就把人放在了这里。
　　随后他自己走了进去，两分钟后，领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出来。

　　医生看着年轻，约莫三十多岁，语气温和地询问了谢晏的受伤情况，一只手在他腿上轻轻按着。

　　“之前有伤？”
　　“嗯，比较轻微的骨裂，所以没打石膏，那个医生让我好生养着，别使力……啊！疼疼疼——”

　　按到某处，谢晏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你这骨裂可能是恶化了，得去医院拍个片。”医生下了判断，“我给你开张假条——你联系家长了吗？”
　　“还没。”
　　“现在联系下吧，没家长来我也不好放你走，不合规定。”

　　医生说完就进去开假条了，谢晏道了声谢，随后抬眼看着方趁时。

　　也不是他多想看，主要是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大概是活动开了有点热，校医帮忙检查的工夫，方趁时在旁边脱下了外套。
　　澜越有这么多套校服，一般除非特别通知，大家都是乱穿，唯独方趁时，穿衣服一定是成套的。

　　“在看什么？”方趁时注意到他视线。
　　谢晏摇摇头：“就有点想不通——你看你，连校服都喜欢按套穿，我这辈子没见过比你更规矩的人了，成绩还很好，为什么这样的你会觉得读书没乐趣呢？”

　　“有什么必然联系？你擅长的事你就一定很喜欢么？”方趁时不太理解，也不太想聊这个，他看向谢晏攥着手机的右手，“怎么不打电话？”
　　“唉。”谢晏叹气，“我怕我妈在午睡啊。”

　　方趁时：“？”
　　“你跟你妈关系很糟？”他问，“她午睡重要还是你的腿重要？”

　　“都很重要。”谢晏说得一本正经，“我跟我妈关系还行，但是家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必要用我的私事打搅她。”

　　方趁时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么委曲求全的想法，他皱眉：“那你准备在这里坐一下午？”
　　“那倒不是。”谢晏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到45再打吧，还剩7分钟了。”

　　方趁时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手机给我。”

　　刚才在楼上，他没说完的那句话好像就是“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谢晏没多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
　　原本两个在一起做了半年多同桌的人没有彼此手机号就挺奇怪的，谢晏长这么大，就没人缘这么差的时候。

　　方趁时接过去按了一串数字，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才把电话挂断，将手机扔回谢晏怀里，“自己存。”

　　态度就很怠慢，但也勉强能算不见外，谢晏没跟他计较，撇了撇嘴，从通话记录里翻出最新的号码。

　　“写的什么备注？”
　　“就‘方趁时’啊，不然？”谢晏疑惑抬眼，“还是你有什么特殊要求？”
　　“……没。”

　　方趁时就方趁时。
　　方趁时心道，他爸妈好歹干了件人事，方趁时这个名字至少不难听。

　　·

　　说等到45，谢晏就真等到45分才拨出电话。谢母倒是很急，还责怪儿子不早说。
　　但是校医院这边她没怎么来过，进学校的时候弄错了边，紧赶慢赶，还是在半个多小时以后才出现。

　　她刚进门就道歉：“对不起啊晏晏，我刚才走错了——哎哟，这是小方吧？我常听吴老师说起你，谢谢你照顾我们家谢晏……”

　　比起关心儿子，对他嘘寒问暖的话倒是更多。方趁时冷眼旁观，此时才礼貌地躬了躬身：“没事，都是同学。”

　　“我刚找校医院借了轮椅，谢晏现在还是尽量别动腿为好。”方趁时十分钟前就把谢晏抱到轮椅上了，此时仅仅需要转交给谢母，“需要拍片，可能有点严重，万事小心。”
　　“诶，好，多谢你。”谢母冲他温和地笑笑，还不忘数落自己儿子，“晏晏不太会照顾自己，麻烦你了。”
　　“说了没事。”

　　谢晏现在就是个摆设，因为受了伤，所以毫无人权，被两个“监护人”礼让一番之后，他终于有点受不了，眼巴巴地看着方趁时：“我妈都来了，你还不回去吗？”

　　下午的上课时间是1点，他刚就让方趁时回去，可惜方趁时不听。
　　四肢健全的时候尚且需要劝很久，腿不能动，谢晏是真的拿他没辙。

　　“这么想赶我走？”方趁时垂眸看他，“你有良心没有？”
　　“……卧槽，我不就是有良心才劝你回去吗？”

　　谢母叫起来：“晏晏，你又说脏话！”
　　谢晏不敢说话了：“……”

　　方趁时轻笑一声，屈指轻轻在谢晏脑门上叩了一下，插兜转身，“走了。”

　　谢母在他身后不迭地道谢。

　　待人没了影，她才带着儿子离开。不得不说，有了轮椅，去停车场的路方便许多。
　　原本这几天谢晏也该去医院复诊，这下算是堆在了一起，谢母开着她的黑色阿尔法一路到了医院，将儿子送进影像科。

　　结果果然不太好，谢晏不死心地又跟医生确认了一遍：“一定得打石膏？”
　　“除非你腿不想要了。”医生看都没看他。
　　“……”

　　谢母在旁边看笑了：“怎么这么不想打？”
　　“很难看啊。”谢晏有点郁闷。

　　其实他也是倒霉，中午走多了路，又干了件刺激事，本来就腿软，被陈朝远撞了之后没坐稳，然后摔就摔吧，他落地的受力点又不是很好，情况比较严重。
　　谢晏低头搓了搓脸，好不容易接受事实：“……算了，小爷我天生丽质，打石膏也还是帅的。”

　　谢母在一旁笑出了声。
　　医生也忍俊不禁：“那我一会儿换药的时候给你胳膊上打个蝴蝶结。”
　　谢晏哀嚎：“……那就不了吧！”
　　……

　　这医生业务过硬，石膏打得很快。谢晏顺便给身上其他伤口做了检查，换了药，才从医院离开。

　　到车上，谢母还在感慨：“你现在活泼多了，晏晏，要是以前能这样多好。”
　　谢晏舔了下唇，没出声。
　　“不说这个。”谢母发动车子，自己先转了话头，“你那个同学还挺热心的，回头妈妈给你送汤，也给他带点，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谢晏应声，格外乖巧：“好，知道了。”

　　从前谢母也对小谢晏极尽包容，但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这个“妈妈”也曾在心累崩溃的时候说过伤人的话。
　　刺痛的记忆比幸福长久。
　　谢晏不知道小谢晏只保留着这些不好的回忆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但他隐隐觉得，谢母可能也更喜欢自己这个懂事听话的儿子。
　　偶尔，他会觉得此事有点残忍。

　　那孩子人都没了。
　　谢晏无声地叹了口气，垂下眼。

　　他有点想舅舅了。
　　也不知道妹妹回家没有。

　　谢晏靠在椅背上，看着后退的街景。
　　修宁市的景象一如既往，却是物是人非，莫名的，他感觉到有一点难过。

　　就一点点。

　　“滋滋——”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谢晏回神，将它掏出来，看见上面有一条新信息。

　　【方趁时：怎么样？】

　　【谢晏：打石膏了。】
　　【谢晏：现在不是上课时间？你又不听课？】

　　【方趁时：刚下课。】
　　【方趁时：再说你是不是忘了，你昨天没付费？】

　　谢晏：“……”
　　不是，这个人真就为了他才上课啊！

　　先前那一丁点的愁丝都被这几条消息搞没了，谢晏一个头有两个大，果断开始绞尽脑汁地撰写学习对自身提高的重要之处，企图唤起方趁时心中仅存的——如果还有的话——学生良知。

　　就在这时，手机又进来一条新消息。
　　【方趁时：你还回来吗？】

　　谢晏愣了愣。
　　他刚刚其实是想回去的，想着没几天就要月考，回去能多听两分钟课也好；结果被谢母劝了十分钟，刚打消念头准备一起回家。

　　还没想好怎么回，第二条消息又进来。
　　【方趁时：回来的话，我下来接你。】

　　谢晏挑起眉。
　　难得方趁时还能说这种劝他回去的话，他要是不回去的话，万一人家终于燃起的一丝好学火苗偃旗息鼓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