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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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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笼的瞬间,宋清来最先感觉到的是脖颈的钝痛。
他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精致的金丝笼顶,繁复的纹路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身下是柔软得过分的波斯地毯,触感细腻,却让他脊背发寒。
试着动了动,金属碰撞声清脆响起——脚踝被两根细长的银链锁着,链子另一端固定在笼柱上。宋清来撑着坐起,浑身酸软无力,像被抽走了骨头。他闭了闭眼,在心里暗骂一声。
门轴转动的声音打破寂静。
孔文州推门而入。他换了身丝绸衬衫,皮鞋擦得锃亮,手里把玩着一根细长的皮鞭。
“醒了?”他声音温和,像在问候老友。
笼锁被打开,孔文州脱下皮鞋踏进来。地毯吞没了脚步声,他蹲下身,用皮鞭手柄抬起宋清来的下巴,鞭身冰凉,贴着皮肤缓缓滑动,从下颌线游走到喉结,像蛇信子试探猎物。
宋清来忍住颤栗,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孔文州,你这是犯罪。”
“犯罪?”孔文州轻嗤,镜片后的眼睛弯起,“你敢报警吗?就算敢——”他忽然凑近,呼吸喷在宋清来耳边,“现在的你,能做什么?”
他直起身,走到不远处架好手机,按下录制键。
再回来时,孔文州脸上已经没了笑意。他弯腰,手指搭上宋清来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动作很慢,像在享受布料下的肌肤一寸寸暴露的过程。
宋清来向后缩,脊背抵上冰冷的笼柱,退无可退。
“为什么是我?”他声音发紧,“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孔文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笑出声:“长成这样,又没背景没靠山……你说为什么?”他指尖挑起宋清来的下巴,仔细端详,“谢星屿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甚至更多。”
宋清来别开脸。
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孔文州。他眼神一冷,扬手——
啪!
皮鞭撕裂空气,落在宋清来肩头。衬衫应声破开一道口子,底下皮肤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宋清来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咬住下唇,淡色的唇瓣被咬出血痕。
只打了一下,孔文州就停了手。他重新蹲下,手指抚上那道伤痕,力道轻柔得像在抚摸艺术品:“真漂亮……小来,跟谢星屿应该很享受吧?跟我一次又能怎样?我会好好疼你。”
宋清来厌恶地闭上眼。
这个反应彻底惹恼了孔文州,他丢开皮鞭,双手抓住宋清来的衣领用力一扯——
纽扣崩落,滚在地毯上。宋清来剧烈挣扎,可药力未退,那点反抗在孔文州眼里不过是欲拒还迎的情趣。
“放开我!”宋清来哑声嘶吼,眼眶泛红。
孔文州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松开手起身。他走到墙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瓶子,回来时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既然你不愿意乖一点……”他捏住宋清来的下巴,强迫他张嘴,“那就别怪我用点手段。”
苦涩的液体灌入口腔。宋清来拼命摇头,药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衣襟。他咳嗽着,眼泪生理性地涌出:“你……给我喝了什么?”
“好东西。”孔文州凑到他耳边,声音低哑,“比起强迫,我更喜欢看你来求我。”
热意从胃里烧起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宋清来的呼吸变得急促,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他颤抖着手摸向裤袋——空的。
“手机……”他艰难开口,“我的手机在哪?”
孔文州挑眉:“这个时候还想着手机?想求救?”他笑了,“放心,等你乖了,自然还你。”
宋清来抬起眼,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此刻蒙着水雾,却异常执着:“在哪儿?”
或许觉得胜券在握,孔文州随口答:“外面客厅,怎么,还想玩什么花样?”
“不……”宋清来摇头,声音软下来,“我听话,你轻一点……我怕疼。”
这示弱来得突然,却恰到好处。孔文州呼吸一滞,眼底涌起暗色。他俯身将宋清来搂进怀里,贪婪地嗅着他颈间的香气,干净又诱人。
被他抱着的人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宋清来盯着孔文州暴露在外的脖颈和耳后,大脑飞速运转:咬哪里能造成最大伤害?大动脉?但以他现在的力气,恐怕连皮都咬不破。
他知道这徒劳,现在的他就是砧板上的鱼,再怎么扑腾也逃不过一刀,眼睛酸涩得厉害,却没有眼泪,他对自己说:就当被狗咬了。只是出去以后,怕是不能再靠近谢星屿,得想办法离婚。
身体越来越热,理智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失。他感觉到孔文州的嘴唇贴上脖颈,湿冷的触感让他恶心。
就是现在——宋清来张开嘴,对准那只耳朵狠狠咬下去!
就在这时。
砰——!
巨大的踹门声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孔文州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拎起,狠狠摔在笼柱上。骨头撞击金属的闷响让人牙酸。
宋清来茫然抬头。
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身形修长,肩背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光线太刺眼,宋清来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轮廓熟悉得让人想哭。
是药效产生的幻觉吗?
他呆呆望着对方,像沙漠里濒死的人看见海市蜃楼,明知道可能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伸手。
锁链哗啦作响,他刚向前扑,就被绊倒在地。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将他稳稳揽进怀里,温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气息。
宋清来的眼泪终于决堤,他把脸埋进那人肩窝,声音发抖:“你来了……”
“嗯。”谢星屿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的手在宋清来后背拍了拍,动作很轻,说出的话却带着冷意,“知道提前发位置共享,还有点脑子,但真有脑子的话,怎么敢背着我见这种畜生?”
若是平时,宋清来肯定能听出这话里的怒火,会顺着哄。可现在他脑子一团浆糊,只知道紧紧抓着谢星屿的衣服,把滚烫的脸贴在他颈侧:“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但有什么事,能不能等看过医生再说?”
谢星屿把他从怀里撕开一点,借着光看清他的脸——眼尾潮红,嘴唇被咬破,衬衫敞开着,肩头那道鞭痕十分刺眼。
谢星屿的脸色骤沉。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宋清来,弯腰去解脚链,锁很精致,一时打不开,谢星屿没了耐心,直接从孔文州身上摸出钥匙。整个过程,他看都没看地上呻吟的人一眼。
解了锁,他一把将宋清来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谢……谢星屿……”孔文州挣扎着想爬起来,“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星屿脚步一顿,他没回头,声音冷漠:“放心,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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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
宋清来蜷缩在后座角落,额头抵着车窗,玻璃冰凉,却压不住身体里那团火,他呼吸急促,脖颈和锁骨一片潮红,细密的汗珠在皮肤上亮晶晶的。
谢星屿坐在另一边,侧目看他,眉头蹙着:“还好吗?”
过了好几秒,宋清来才缓缓转过头。他脸颊酡红,眼睛湿漉漉的,像蒙着层水雾:“不太好……”声音哑得厉害,“要撑不住了。”
孔文州下的剂量很重,宋清来能撑到现在,全凭一股不肯示弱的倔强。
谢星屿眉心蹙得更紧,抬头对驾驶座道:“小张,再快点。”
话音刚落,就听宋清来闷闷地说:“安全为主……别闯红灯。”
都这样了还记得交通规则。谢星屿简直佩服他,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力道不重:“忍着,马上到医院。”
可惜最近的医院也有十公里,又赶上晚高峰。车子在车流里缓慢挪动,像困在琥珀里的虫子。
行到一半时,宋清来缩得更紧了。他把自己团成一团,额头抵着膝盖,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裸露的皮肤泛着粉,汗湿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脊背线条。
谢星屿看着都感觉难受,他拧开一瓶水递过去:“喝点水,会不会好受些?”
宋清来意识已经模糊,只觉得有人递来什么,本能地点头。瓶口贴上嘴唇,清凉的水流入口中,却呛得他咳嗽起来。
他推开瓶子,抬眼茫然地看向谢星屿。视线落在对方嘴唇上——那看起来是个好地方,湿润的,温软的。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很冒昧,可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他凑过去,轻轻碰了碰谢星屿的嘴唇。
很软,带着微凉。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感觉。这点触碰对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谢星屿整个人僵住了。
几秒后,他回过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又看向缩回角落的宋清来。后者正把滚烫的脸贴在车窗上,试图汲取那点凉意。
“开快点。”谢星屿的声音有点哑。
小张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默默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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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时,宋清来已经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谢星屿把人抱下车,让小张去挂号,自己带着他直奔急诊。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看着化验单皱眉:“药物成分很复杂,有致幻和催情作用,还有抑制肌肉力量的效果。”他看向病床上蜷缩的人,“先打镇静剂,再挂水稀释代谢,但他心血管反应太剧烈,还得加保护心脏的药。”
针剂推入静脉,药水顺着输液管滴落。可宋清来的痛苦并没有缓解多少。他死死揪着床单,指节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发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上。
医生观察了一会儿,把谢星屿叫到一旁,压低声音:“这些药治标不治本。他体内药物浓度太高,要想彻底缓解……得让药效发散出来。”
谢星屿愣住:“什么意思?”
医生咳了一声:“就是……弄出来就好了。”说完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输液管的滴答声和宋清来压抑的喘息。
谢星屿走到床边,弯腰摸了摸宋清来的额头,烫得吓人。他重复医生的话,语气迟疑:“出来就好了……应该会吧?”
宋清来睁开眼,水蒙蒙的眸子望着他。那双眼睛里有痛苦,有难堪,还有一丝说不清的依恋,他伸手抓住谢星屿的手腕,指尖滚烫:“不会……你可以帮我吗?”
谢星屿浑身一僵,被触碰的皮肤像着了火。
他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宋清来已经松开手,自己扯开了被子:“骗你的……我知道怎么做。”他的手颤抖着往下探,眼睛却还盯着谢星屿,“你要看着吗?”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谢星屿猛地回神,后退一步:“你好了叫我,我在门外……保持距离,但不会走远,”他顿了顿,“或者发消息。”
宋清来点头,睫毛垂下去:“好。”
门轻轻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宋清来一个人。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久到身体里的火快要把他烧成灰烬,才慢慢撑起身,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踉跄着走进浴室。
水声响起,先是冷的,渐渐变温。水流冲刷过身体,却冲不走那股燥热。他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手指颤抖着往下——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
宋清来从浴室出来时,浑身湿透。衣服黏在身上,头发滴着水,嘴唇却白得吓人,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字的手在抖:
【我好了】
门几乎立刻被推开。
谢星屿冲进来,看到宋清来的瞬间脸色骤变。他快步上前,手贴上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烫得惊人,可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宋清来!”谢星屿声音拔高,“你在干什么!”
宋清来茫然地看着他:“……冲澡。身上黏,不舒服。”
“你发烧了知不知道!”谢星屿要被他气死了。他一把扯过毛巾,粗鲁地擦干宋清来身上的水,又三两下扒掉那身湿衣服,把人塞进被子裹紧,“躺好,我叫医生。”
他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抓住。
宋清来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眼睛湿漉漉的:“你去哪儿……”
“叫医生。”谢星屿深吸一口气,语气缓下来,“你乖一点,别再折腾自己了。”
“我没有折腾……”宋清来小声反驳,眼圈却红了。
谢星屿不跟他争,轻轻掰开他的手,快步出去。
再回来时,他带着医生和护士。宋清来已经睡着了,但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
护士要重新扎针,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宋清来哼了一声,睫毛颤抖着要醒来。
谢星屿立刻上前,一只手轻轻握住他没打针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在他胸口有节奏地轻拍:“没事,睡吧。”
宋清来的呼吸渐渐平稳,重新沉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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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宋清来眨了眨眼,适应昏暗的光线。他转过头,看见谢星屿躺在窗边的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对他而言太小,长腿委屈地蜷着,身上只盖了件外套,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下颌线。睡着的时候,他身上那种疏离感淡去不少,显得……柔和。
宋清来静静看了很久,久到腿都麻了,才轻轻掀开被子下床。
他赤脚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距离近了,能看清谢星屿眼下的淡淡青黑,能数清他睫毛的长度。
鬼使神差地,宋清来伸出手,指尖悬停在他脸颊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就在要碰到时,谢星屿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宋清来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但手腕已经被谢星屿握住。那力道不重,却让他动弹不得。
“醒了?”谢星屿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他松开手坐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宋清来坐,“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宋清来顺从地坐下,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还好,不烧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已经覆上他的额头。谢星屿的手心温暖干燥,贴了一会儿,又贴了贴自己的,对比后道:“还有点热。”他拿过桌上的体温枪测了一下,看到数字降下来,神色才松了些:“再观察半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宋清来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病房里只剩下空调的轻微嗡鸣。
“对不起。”宋清来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不该背着你跟孔文州见面。”
谢星屿看着他:“确实该道歉。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宋清来睫毛颤了颤。他想到车里那个仓促的吻,耳根发烫:“对不起……不该亲你。”
谢星屿微怔,随即挑眉:“为什么不该?”
“太冒昧了。”宋清来垂下眼,不敢看他。
谢星屿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那目光太专注,让宋清来如坐针毡。半晌,谢星屿才开口:“还有吗?”
宋清来不知道他想听什么,眼神迷茫。
“宋清来,”谢星屿叹了口气,“不跟我说说,为什么明知不对,还去赴约吗?”
宋清来咬了咬下唇:“我以为只是吃个饭……那家饭店是我挑的,安保很好,我以为不会有事。”
“那家饭店已经被孔文州盘下来了。”谢星屿说,“他想动点手脚,太容易了。”
宋清来眼睛睁大,随即懊恼地低下头:“是我考虑不周。”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谢星屿提醒他。
宋清来知道逃不过,终于坦白:“因为他用你威胁我……他发了一些照片给我,借位的,但看起来很真,我不想你被我牵连,想着见面谈清楚,能和平解决最好……”
“什么照片?”谢星屿伸出手,“给我看看。”
宋清来认命地打开手机,翻出聊天记录,缓缓递过去。
谢星屿看着屏幕上那张“亲吻照”,沉默了很久,久到宋清来以为他要发火时,他忽然抬手,在宋清来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笨死了。”
宋清来捂着额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像只委屈的小动物。
谢星屿被他看得心软,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刚才敲过的地方:“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再有下次,做决定前先跟我商量,行吗?”
“……行。”宋清来小声应道。
“大声点。”
“行!”宋清来提高音量,耳根更红了。
谢星屿没忍住,又揉了揉他的脸,这才撒手:“还困不困?”
宋清来摇头。
“我困。”谢星屿打了个哈欠,往沙发里一靠,“你自己玩会儿,别吵我。”
他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平稳下来。宋清来坐在旁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里酸酸胀胀的,他知道谢星屿昨天肯定忙了一整天,晚上还要来处理自己的烂摊子,一定累坏了。
在床边坐了会儿,宋清来又凑过去,小声喊:“谢星屿。”
谢星屿缓缓睁眼,眼里有血丝。
宋清来指了指病床:“去床上睡吧,沙发太小了,不舒服。”
谢星屿也没客气,长腿一迈就上了床,躺下时道:“你要困了就叫我,我让你。”
“好。”宋清来嘴上答应。
可等真的困意袭来时,他没叫醒谢星屿,而是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扯了扯被子,在空出来的那一侧躺下。床不大,他尽量靠边,可还是能感觉到身旁传来的体温。
谢星屿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搭过来,正好揽住宋清来的腰。
宋清来身体一僵,随即慢慢放松,闭上眼睛。
半夜,谢星屿梦见自己抱了个大火炉,醒来发现是怀里的人又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