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年夏》六月秦安

9、第 9 章

　　石慕心和刁列的梁子，自此算是正式结下。

　　晚上放学回家，石慕心刚出教室，就看见刁列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和身边几个男生说说笑笑。
　　看到石慕心出来，瞬间收了声，几个人齐齐望过来。
　　那眼神，像是盯着某种猎物，让人潜意识感到特别不舒服。

　　担心刁列带人找上门，石慕心特意留了个心眼。

　　刁列留给他的印象特别差，完全不是个善茬。
　　按照这类人的调性，很有可能背后下黑手。

　　学校旁边有一所文庙，偶尔会有学生在里面约架，这座文庙刚好就在石慕心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石慕心从来都不主动惹事，但这不代表他怕事。
　　人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他还能忍气吞声？

　　人类进化的现在，舍弃了很多东西，但原始的警觉性仍旧深埋在基因链中。
　　未来千万年，这种本能都不会消失。

　　石慕心散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有预感，今天晚上指定会出点事。
　　他看起来心不在蔫，实则全部的神经都在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

　　走在路上的学生不多但也不少，就算有几个人聚在一堆，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石慕心经过一道暗巷时，听到身后传来跑步的声音。
　　一下让他想起了和严清世相遇的那晚。

　　他在心里吐糟，自己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

　　石慕心屏息凝神，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掌心还握着一块橡皮，这样打人更痛。

　　只听身后劈里啪啦一通乱响，刁列带着几个学校里的小混混追到石慕心身后。

　　石慕心一个转身，和刁列相对而立。
　　他勾唇笑笑：“你还真是下作到了单纯的地步。”演都不带演。

　　刁列回之一笑：“本来咱们之间没多大事，谁让你太弱，摔一下就晕倒，搞得学校告到我妈那里，把我狠狠批了一顿。”
　　他左右摇晃脖子，发出咔咔声，“你说这事不讨个说话，说不过去吧？”

　　“？”石慕心要多无语有多无语，“合着你自己犯错，可以是诱导你犯错的人的问题、可以是被你欺负的人的问题、可以是告发你的人的问题、甚至可以是好心劝你悔改的人的问题。”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越说越想笑，“反正就不能是你这个犯了错的人的问题呗？”

　　刁列显然没有听石慕心长编大论的想法，他抬手让石慕心别说了。
　　“你烦不烦呀，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哪里来的那么多事？”

　　“好，不说了。”石慕心卸下书包，整齐的放在墙边，还贴心的用手拍了拍。
　　他理了理衣服，挑眉问：“所以你找我有何贵干？”

　　“哈哈……”刁列仰天长笑，笑得粗俗，“干？当然要干你！”
　　他以命令的口吻对那几个小混混说，“给兄弟把他好好收拾一顿，少不了你们好处。”

　　那几个混混会心一笑，“事后来几条华子？”
　　刁列点头，“行，别说几条了，几十条都行。”

　　“嘿嘿。”小混混叼着烟，吐出雾：“大气！”

　　话罢，小混混抬手，年轻力壮的身体划出破空之声。
　　一拳打在石慕心的肩头，一拳瞄准石慕心的脑袋，被石慕心抬胳膊挡住。
　　剩下那个混混看石慕心不好对付，绕到后面找准机会，拦腰抱住石慕心，卸掉他的力气。

　　混混见状，手起拳落，在石慕心身上砸了好几下。

　　这期间，石慕心没怎么反抗。

　　刁列在旁边跟看嗨了似的，骂骂咧咧的让那几个混混再用力点，一定要把石慕心打的找不到牙。

　　石慕心垂头轻笑，扫了书包一眼，估摸着差不多了。
　　他舔了舔嘴唇，嘴里弥漫起一股铁锈味。

　　“呸——”
　　石慕心吐出一口血色的唾沫，右手握成拳，对着其中一个混混砸下去。
　　一拳到肉，虎虎生风。

　　“操你妈的！真给你脸了。”
　　石慕心的骨节握到发白，“老子初中足球部的，就你们这种细胳膊细腿的，还想打架？”

　　被打的那个混混懵了几秒，剩下两个混混，连同刁列前赴后继地扑到石慕心身上。

　　石慕心再厉害，一个也打不过四个人，很快就被几个人合伙压到墙上。

　　被打中的混混回过神来，握着拳头在石慕心胃部锤了好几下。
　　他是生手，没找准地方，用的力气虽然大，但没伤到实处。
　　有的混混经常打架，上手就能找到腹部最脆弱的地方，一拳能把人打吐。

　　幸好石慕心遇到的不是后者，否则他今晚凶多吉少。

　　不过这几个混混虽然年轻，但下手真是一点都不留情，狠得不像高中生。

　　石慕心被他们打的头晕眼花，脑袋昏昏沉沉，开始发痛。
　　眼前的场景影影绰绰，一黑一白交闪而过，好像和什么画面重叠在一起。
　　耳多似乎能听到什么更加聒噪的声音，那些声音在嘲讽，在谩骂。

　　明明一个字都听不清，石慕心却打心眼里感到害怕，甚至忘了保护自己，浑身发着抖。

　　就在此时，路边响起尖锐的汽车急刹声。
　　一道远光灯打在几位混混脸上，高亮的车灯短暂夺去了他们的视野，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忽然，周遭响起风声。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风，而是高速行动带动的气流。

　　“咚……”
　　“咚……”
　　“咚……”
　　“咚……”

　　连续四声，每一声都是有人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

　　当远光灯灭掉，石慕心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
　　严清世满脸担忧的跑过来，在他身后是一位高壮的西装男人。

　　“你没事吧？”严清世扶起石慕心，捏着他的下巴查看伤口。

　　石慕心好受了些，纤长的睫毛在眼窝下形成一片阴影。
　　他看着严清世，严清世的眼眶又红了，甚至下眼睑出已经形成了泪水。
　　泪水反射着星光，像一颗镶在白玉上的钻石。

　　石慕心忍不住感概，严清世真的好喜欢哭。
　　他在严清世怀里挣扎着要起来，实在是太丢人了，他竟然要被严清世保护！

　　石慕心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没事。”石慕心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迷迷糊糊地看向严清世。
　　严清世的衣服上也沾了灰，手上也有。

　　他记得严清世有洁癖，有气无力道：“你身上脏了，赶紧擦擦。”

　　严清世却置若罔闻：“别管我了，你有没有事情？”
　　石慕心撩起衣服查看肚子上的伤口，青紫一片，好不吓人。
　　“妈的，真是不手软。”

　　“哗啦——”
　　严清世咬着嘴唇哭了，他哭起来总是这样，不出声，只是眼泪在脸上流淌。
　　像坏掉的水龙头，失去了调控能力。

　　能有这么关心自己的人，石慕心有些小欣慰。
　　石慕心抬手拍拍严清世的胳膊，柔声哄道：“你别哭了，我真没多大事，那几个混混呢？”
　　他勉强扯出笑容，实际脑袋痛的要死。

　　刚说完，他就看见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喊疼的几名混混。

　　他们嗷呜嗷呜的叫唤着，听得人心烦，好似被欺负的人是他们一样。

　　严清世缓缓掀起眼皮，眼泪干在脸上，站了起来。

　　石慕心正好奇他要干什么，就见严清世蹲到刁列旁边，隔着几张纸巾抓住刁列的衣领。
　　他用石慕心从来没有听过的冷酷声音对刁列说：“你胆子真大，什么人都敢动？”

　　严清世掏出手机，输入“110”的号码，但没拨通。
　　他居高临下，看躺在地上的刁列就像看着垃圾桶里的垃圾。
　　“是不是学校生活不过安稳，你想体验少管所的滋味儿了？嗯？”
　　他睨着刁列，收起抓着衣服的手，优雅从容的从西装男人手中接过湿巾，一根一根仔细地擦着手。

　　擦完，他把湿巾扔进垃圾桶里，皱着鼻子闻了闻指节分明的手，“妈的，脏了。”

　　第一次听到严清世说脏话，石慕心瞠目结舌，简直像见了鬼。
　　这人还是严清世吗？难道他真没有装高冷？

　　刁列冲严清世吐了口唾沫，距离太远，唾沫中途跌落，没有命中目标。
　　“操你妈的，你个装模做样的东西。听说是你让老师查监控的，我还没找你事呢，你倒好，自己撞到刀刃上。”

　　“哦？”严清世冷冷道：“我撞了，你想怎么样？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跟条狗一样叫唤？还是我打个电话，让你去少管所进修改造？”
　　严清世的气场实在太强，就差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俯视众生。
　　“你说说。”

　　刁列想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结果没有力气，倒像是在死鱼瞎扑腾。
　　还是那几个小混混把他拽了起来。

　　与此同时，石慕心也站了起来，从墙角拿起书包，打开拉链检查了一番，确保东西还在。

　　石慕心边用手揉太阳穴，边毫不客气的拿起还处于录像状态的手机，保存了刚才拍的视频。
　　晃了晃手机，对刁列说：“要么滚，要么我让你滚。”

　　“妈的，你竟然录像！”刁列目眦欲裂，恨不得将石慕心千刀万剐。

　　石慕心用手背碰了碰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他抬眼看刁列，“不然呢，我让你白打？”
　　“不得不说，你是真没脑子？也不想想谁没事会站在原地让你们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你没听过？”

　　“卧槽！”那几个混混被吓傻了，他们顶破天了也就是个学生，没有任何处理问题的能力。
　　唯一能够使用的暴力武器，还不正当。

　　他们摸着屁股，连滚带爬的跑了，临走前还威胁刁列：“视频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绝对饶不了你！”

　　真是好一出大难临头各自飞。

　　石慕心也学着严清世拿捏起了范儿，“怎么办，你自己说呗。滚还是不滚，滚去哪里，给个明话。”
　　刁列狼狈地低下头，说：“我知道了。我滚，以后再也不找你事了。”

　　“怎么证明，你要是说话不算话呢？”石慕心玩着手机，眼都不抬。

　　刁列伸出右手发誓，“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打扰你，否则就天打五雷轰。”
　　“老天爷都要忙死了。”石慕心双手插兜，“就这样吧，我也不想逼人，反正你记得今天的事情就行。”

　　刁列连连点头，“我保证。”

　　石慕心懒得再看他，“你走吧。”
　　刁列脚底抹油，跑了。

　　强撑着力气说完，石慕心一下卸了劲，他脑袋本来就有伤，几天内又连续撞了两次。
　　现在整个人面色发白，嘴唇发青，眼皮没有力气只能虚虚地半睁着。

　　石慕心脚下一软，就要往后面倒去。
　　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