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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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闭着眼睛装听不见就真的睡过去了。
精神不济，应付不了太多事。
再睁眼时，顶层客房里有一大片落地窗，窗外橘色的夕阳从远处地平线照射过来，铺下浅浅一层余晖。
林初爬起来注意到手背上的针已经取下来了，但手背太白，血管很明显，被扎针的地方青了一小块。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好闻的食物香气。
林初的视线转移到桌上放着的外卖盒子上，还没拆封，精致包装的外卖盒子上写着B市一家不外送的私人餐厅的名字。
他听过这个名字，在遭逢大变前他也是个喜欢浏览热点新闻的人，脑海里隐隐约约有印象，这是一家在千万粉丝的网红要求外送也一视同仁拒绝的餐厅。
林初肚子里装了一堆冰凉的糕点，早就消化掉了，从床上起身，把被子整理好，坐在床边盯着桌子上的外卖袋子发呆。
有点饿，肚子在蠢蠢欲动。
输液后身体状况确实好了很多，胃部的不适减轻，饿意就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大概是身体绝食折腾掉半条命的后遗症。
韩望秋进门就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手很乖地放在双腿上，眼睛盯着桌上的外卖，头发凌乱，脑袋上还翘起了一缕。
听见动静转过来，看清门口的人后，坐姿端正了一点，透着一点防备，身上软趴趴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韩望秋视若无睹似的进门，走到桌边，把里面热腾腾的食物拿出来，都是些清淡的 ：“可以吃饭了。”
听到这句话，林初眼眸骤然亮了一瞬。
他是个很容易对人心生警惕的性格，没有太多安全感，见识过很多恶意，却又有一种随意而安的态度。
反正事情总不会更坏了。
林初走到餐桌前坐下，张着水润的眼睛道谢 ：“谢谢。”
韩望秋把手里拿着的一叠文件放在旁边，坐在对面看着林初吃。
林初吃饭慢条斯理，一举一动都带着矜持有礼，看得出来家里有刻意培养过，但进食的速度并不慢，韩望秋看了监控就知道林初顶着这不骄不躁的样子吃了许多冰凉的甜点。
因此，在林初吃得差不多了，韩望秋就轻轻地敲了两下桌子 ：“吃多了对胃不好。”
现在是下午，黄昏时分，吃得太多不容易消化。
林初抬头，他的眼睛偏圆，大张的时候眼尾垂下，眼睛又大，有点像猫猫瞳，里面水光潋滟，听清他的话眼睛一点点黯淡下来。
“医生说你不能吃太多，七分饱就可以了。”韩望秋咳了咳，难得解释了一句。
视线转移地落在桌子上放着的一叠文件上 ：“这是结婚协议，你可以看看。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就是去处理了这件事，还有订机票。
合同只有薄薄的几张纸，林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目光落在桌上的结婚协议上，诧异地看着韩望秋。
他还以为他们早就签好了。
韩望秋感觉到他的惊讶，淡淡地解释道 ：“这份合同是我和你签署的，不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就算他和林初真的结婚了，也只会按这份合同来办。
林初点点头，低头拿起这份结婚协议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林初从协议里抬头，摇摇头 ：“我没有意见，韩……韩先生。”
结婚协议上已经签了韩望秋的名字。
对方的字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很像，笔锋锋芒毕露、大气，林初没有贸然签字，抬眸跟他对视 ：“我能问一下，韩先生为什么要跟我单独签这份协议吗？”
协议的内容不长，具有法律效应，如果结婚，婚约的有效期只有三年，且条件对林初很有利。
见识过太多人的恶意，这份条件过于“丰厚”的结婚协议不禁让林初心生警惕。
他没有见过无缘无故的好意，却见识过没有缘由的恶意。
那双眼眸里闪烁着微弱的试探的光 ：“又或者，韩先生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吗？”
他谨慎又小心试探的样子落在韩望秋眼里。
韩望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脸，手指在桌上敲击思考的动作都放轻了，他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林初的模样。
他的视线专注得让林初都想要摸摸自己的脸，看看上面是不是沾到了脏东西。
面前的男人淡淡摇头 ：“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林初小时候的样子和现在差别不大，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下巴更瘦一些，轮廓长开了。
差点让韩望秋没忍住，脱口而出“活着就很好了”。
不需要做别的，这样就很好。
没有得到确切回答，但至少从侧面知道对方确实有所图谋，这让林初稍稍安心了一点，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也很好看，但比起韩望秋锋芒毕露的字体，有种一举一动都端正的小学生字体的即视感。
“还有一件事。”
还没等林初沉浸在跟对方的签名摆在一起，差别太大时，就听见面前的男人紧接着说 ：“我订了今天晚上的机票，连夜赶回燕市，你不介意吧？”
林初微微怔愣了片刻，摇摇头 ：“不介意。”
大概对方有什么急事。
林初想了想，说 ：“只是我的证件不在身上。”
韩望秋站起来把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淡淡道 ：“这个啊，已经让尹晗帮你去取了，还有别的要带的东西吗？让他顺道帮你带过来。”
林初倒是有一些衣服，和私人物品，但他早就做好离开林家的准备，犹豫间，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手机一看。
是社交网络上的朋友的消息。
林初喜欢画画，但他听从林父的想法学的是金融管理。
只能在网络上兼职给金.主们画图解馋，按照要求定制，算是个在二次元有点名气的网络画家。
这份兼职自由，只要完成金.主爸爸定制的画稿就可以了，有时候还能收到额外的打赏。
只是这份工作虽然能够保证林初的温饱，在林家人眼里却是不务正业，林初上辈子以为家人反对他画画是为了培养他，渐渐地，在网上画画的事就放下了。
发消息的是他还是小透明的时候就给他约稿，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的网友。
林初隐约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对方混成了某个热门圈子的写手太太，在林初还有时间接稿的时候给他介绍了好几单。
[风铃叮当响 ：初初最近忙吗？有时间接稿吗？这次这个金.主一口气定制了好多同人粮，财大气粗，还要约美美的同人图，我一下就想到你啦！]
[风铃叮当响 ：快快快！有钱不挣王八蛋 .jpg]
林初回复了风铃叮当响的消息，抬头缓缓摇头 ：“本来还有些衣服要带走。”
唇边轻轻地绽开一抹笑，嗓音都透露出一丝轻快，笑容温软 ：“但是现在不用了。”
他的很多东西都是林家给予他的，让他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这就好像一个软肋，轻易就能变成反过来刺伤他的荆棘。
只要用着林家的东西，他的抗议都是没有底气的。衣服、值钱的东西、银行卡，这些林初都不要，他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
没有需要携带的东西，能够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林初跟着韩望秋去退房，走路时脚步都是雀跃的。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B市，B市非常大，但世界更大，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时，林初从来没有那么一刻意识到双腿的重要性，没有那么想出去走一走。
而现在，他能离开这个束缚了他二十一年的城市，去看一看世界。
要离开酒店，需要经过宴会厅，林初和韩望秋并肩走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林初还没回头，就感觉到手臂被人拉住，转头发现是林冉。
林冉在宴会厅看到林初就快步走了出来，拉着林初的手歉意地对韩望秋笑了笑 ：“韩少爷，能不能给我和我表哥一点时间，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林冉脸上带着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韩望秋淡淡地瞥他一眼，看向林初，显然是要将决定权交给林初。
林初在林冉靠近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手指蜷缩在一起，本能叫嚣着想逃，深呼一口气，清亮的眼睛看着林冉——这个给他带来最大梦魇的人。
刻在身体骨髓，日复一日带来的噩梦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
但林初仍然盯着林冉，像在克服恐惧一样 ：“有什么事？”
这样的距离看，才发现林冉长相只能说是清秀，没有太惊艳，也没有什么会让人看他一眼就失控的魔法。
“表哥？”林冉隐约注意到林初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平和，变得像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路边的一片树叶、一块石头，手指不由拽紧了林初的手臂。
“这个韩少爷是个花花公子，人品不好，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表哥你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告诉舅舅舅妈，大家都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林初心平气和地打断 ：“是你们让我嫁给他的。”
他说话没有戾气，正因为平辅直述却让林冉感觉到了些许难堪。
林初冷漠的样子都仿佛在说，“所以，你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林初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我不记得林家已经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
“……”
林初挣脱开林冉拉着他手臂的手，慢慢走回韩望秋身边 ：“抱歉，让你久等了。”
韩望秋对林初的容忍很高，不会在意林初跟别人聊了什么，漆黑深邃的眼眸在林冉身上一闪而过，不在意地摇头 ：“走吧。”
门口停着一辆车，尹晗走在副驾驶上，车窗开着，正冲他们招手。
韩望秋帮林初拉车门，林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对于自己的协议对象过分体贴了一点。
或许这是人家的生活习惯？
林初礼貌一笑，准备进去的时候，手臂忽然被轻轻拉住，很轻的力道，轻轻一动就能扯开。
林初疑惑回头。
他的半个脑袋都快钻进车里了，回头时脑袋虚虚擦过放在头顶遮挡的手心上。
毛茸茸的脑袋，有点软。
韩望秋无端感受了一下触感，眼神在他的头顶上飘忽了一瞬，才定定地落在林初的脸上 ：
“你想好了吗？跟我相处、甚至结婚，履行合约。”
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透露出几分认真 ：“你现在还可以后悔。”
林初有些发愣。
韩望秋望着他的眼神很专注，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好像把所有的因素都考虑过了，却还是执着地询问他的意见。
好像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认真地询问意见。
“韩先生。”林初被他感染了认真的态度。
他们的身高差有点大，林初需要微微仰头，落下的余晖还在铺照大地，林初脸上都落下了一层浅浅的光晕，抿了抿唇 ：
“我自愿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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