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精神病院拯救世界》十七绛

32、我杀了我师父

　　祝星燃是第一次这样靠近时澜，时澜没有一丁点的防备。
　　在战场上，时澜可以清楚地捕捉对方的靠近，甚至可以预判对方的动作，他游刃有余，鱼如得水，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将对方压制。
　　这是第一次，时澜感觉自己被压制了。

　　心，跳得很快。
　　时澜微微抬了抬眼，祝星燃睁着他那双含水的桃花眼，眼睫浓密得像是用刷子刷过。
　　无辜又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一旦是对上了这样的目光，对方就只能缴械投降。
　　时澜就投降了。

　　“你怎么不说话？”
　　祝星燃见时澜站着没动，好奇地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楚他斗笠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我……”
　　时澜嘴唇动了一下，慌乱中，他想后退，头上的斗笠却歪了一点，两人的目光随之一碰。

　　“噗嗤。”
　　祝星燃看到时澜头上的斗笠歪掉了，当即没绷住就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
　　“都说了让你别戴这个斗笠了，你非喜欢戴着，就算你喜欢在别人的面前戴，在我面前就别戴了吧。”

　　时澜看着祝星燃的笑容，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个瞬间里，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目光锁定在祝星燃的脸上，根本没办法移开。

　　“对啊，你把斗笠摘了多好，多方便啊，而且你这些吊坠是指骨做的，看了瘆得慌。”
　　“嗯。”时澜将斗笠收在了随身空间里。
　　“嗯？”
　　祝星燃愣了一下，时澜听话得有些出乎意料，反应了好一会儿，祝星燃才又笑起来。

　　“就摘个斗笠，你至于笑得这么开心吗？”
　　时澜看着祝星燃的笑脸，心里一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嗯，看到你这张绝美如神迹的脸，谁看了都欢喜吧？”祝星燃弯唇说。
　　“那个……你是想上来看什么书？”时澜移开目光，耳根子却烫了起来。
　　“之前听被暗茑寄生的小蝶说，团子叫孢兽，我没听说过这种兽类，所以想找这边的书看看。”

　　时澜思索片刻，才说：“团子既然能和你沟通，那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吧？什么书记载了它，它应该知道吧？”
　　“是吗？”
　　祝星燃半信半疑，还是低头看向了团子：“团子，你先出来吧，时澜他不会伤害你的，毕竟我和他现在是一伙的。”
　　“一伙？”时澜挑眉。
　　“嗯，我们是拯救世界的团队啊。”祝星燃一脸认真。
　　时澜看着他这么认真，沉默着没开口，像是默认了。

　　“团子，你快出来吧，我们一起找找看。”祝星燃叹了口气：“可惜你不会说话……”
　　几秒后，祝星燃的后背裂开了一道口子，团子从拿道口子钻出来，像是一棵小草在祝星燃的手背上摇摇晃晃的。

　　“开始吧！看看记载了灵兽的书籍。”
　　祝星燃话音落下，团子就将祝星燃的手掌包裹，带着他的手掌移动到了某个方向。
　　书架上都是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灵兽或是妖兽的记载，祝星燃把这些书拿下来，坐在悬浮的木楼梯上开始翻阅。

　　时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祝星燃的身边坐下，祝星燃去拿书的时候，两人的手交叠在了一起。
　　“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祝星燃缩回手。
　　“你看得太认真，所以没察觉到我。”
　　时澜看到祝星燃缩回手，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情绪，他拿起那本书，继续翻看起来。

　　“感觉这些书上都没有记载孢兽，就连暗茑也没有记载。”祝星燃叹了口气，觉得他这样寻找孢兽的线索似乎不太靠谱。
　　“在魔王出现以前，谁都没有见过暗茑，也是因为魔王的出现，大家才渐渐了解到了暗茑，若是要说记载的话，我师父有本书上倒是有，是我师父手写的。”
　　时澜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声音有些低沉。
　　“你师父记载了暗茑？能给我看看吗？”
　　祝星燃凑近了时澜一些，却看到他的侧脸像是笼罩在一层暗影之中，眉目间的阴云聚集。

　　时澜没说话，沉默了片刻才从随身空间里召唤出来一本老旧的泛黄笔记。
　　这本笔记是用一种略厚的木质纸装订，虽然老旧，但是却整齐没有一丝的皱角，看样子被时澜保管得很好。
　　时澜把笔记递给祝星燃，祝星燃接过来翻看了一下，第一页就写着什么“焰之剑剑法”，他又赶紧合上了。

　　“这本书上面还有你师父记录的功法，我不方便多看，要不你直接把记录暗茑的部分给我看吧？”
　　祝星燃把手里的笔记递了回去，时澜深深看了祝星燃一眼，随之开口：“暗茑的记载在笔记的最后面。”
　　“哦……”
　　祝星燃应了一声，翻开了最后的关于暗茑的记录。

　　“暗茑，寄生兽类，普通人遇之，则被其彻底侵占，身体变形且化为怪；若是修士遇之，则能用灵力滋养暗茑与之共生，暗茑吸食死物亦能提升修士的修为。”
　　“暗茑喜食鲜血，腐肉，戾气……”
　　笔记上关于暗茑的描述，大部分祝星燃是知道的，在后来的篇幅里，却记载了不少怎么饲养共生暗茑的方法。

　　“你师父记录的这些倒是很细致……话说，你师父呢？是哪个门派的？”祝星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时澜。
　　“我师父无门派，是归隐在沁竹山谷的世外高人，我是个孤儿，小时候被我师父领回了沁竹山谷。”
　　时澜说到“孤儿”两字的时候，转头对上了祝星燃的目光。
　　祝星燃的心微微一动，他没想到时澜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身世。

　　“我杀了我师父。”
　　时澜接下来的话，就像是一颗炸弹，轰然引爆的同时，祝星燃已经不敢想象他这些年的苦楚。
　　一时间，祝星燃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能愣在那里。
　　“你也觉得我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吧？连自己的师父都……”
　　时澜说到这里，声音竟变得有些沙哑，他一时间哽住，握成拳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你这个连自己师父都杀的怪物！”
　　“留骨客，真是冷血无情，以恩抱怨的小人！”
　　“你这样的人，活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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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那些谩骂的声音像是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将时澜整个地包裹其中，无法挣脱。

　　祝星燃的手就是在这个时候覆盖在时澜的手背上的。
　　时澜偏过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祝星燃。
　　他坦白说出自己杀死了师父的事情，可祝星燃竟然还愿意触碰他？

　　“我知道，一定是你的师父和暗茑共生了，你杀死你的师父，一定是迫不得已。”
　　祝星燃深知时澜的使命是为了消灭暗茑，而时澜师父笔记上记录的那些有关饲养暗茑的守则，祝星燃就差不多猜到了时澜的师父身上也有暗茑……
　　时澜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祝星燃的聪明而惊讶，还是因为祝星燃的温柔而动容。
　　总之，在那个瞬间里，他感觉自己的整颗心脏收缩成了极小的一个点，随之又膨胀开来，止不住地震颤着。

　　“暗茑能给修士带来非常强大的力量，大批的修士开始和暗茑共生修炼，变得愈发厉害，就连归隐山谷的师父也没能经得起暗茑的诱惑。”
　　沉吟片刻，时澜才压了压心里的情绪，开口说。
　　“你师父归隐山林的时候，应该不是因为彻底地放弃了力量的争夺，或许是因为他被逼无奈后做出的归隐选择，不然最后也不会选择和暗茑共生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不是这样的。”
　　时澜否认了祝星燃的猜测：“我师父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再也逢不上任何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无敌之寂寞，他才选择归隐的。”
　　“所以，你师父曾经站在顶峰，却因为暗茑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祝星燃咽了口唾沫。
　　“是这样，所以我师父才会……”
　　时澜倒抽一口凉气，眼睫垂下：“与暗茑共生，确实是可以提升修为，可是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暗茑，而且，暗茑是一点点反噬人的身体的……”

　　祝星燃闻言后，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笔记，在暗茑的饲养守则后面，确实是记录了身体的异常情况。
　　“暴怒无常，灵力混沌，身体关节疼痛……”
　　这些后遗症，就是意味着和暗茑共生的修士，最终都会面临这些。
　　“你师父的灵力强，所以受暗茑的反噬才更快吧？”
　　祝星燃一想到曾经时澜的师父打遍天下无敌手，却这么早被反噬，肯定是这个原因。

　　“没错。”
　　时澜点了下头，眼瞳像是氤氲上了一层悲伤的水汽：“我永远也忘不了师父双眼通红，用最后的灵力将自己封住，让我杀死他的那一天。”
　　“我师父死之前，让我承诺，决不能和暗茑共生，要我凭借自己的力量变强，击杀所有的暗茑。”
　　“我答应了我师父，一定会杀死所有的暗茑，我努力变强，杀了一个又一个和暗茑共生的修士，我的心冷如刀锋，杀人对我来说，总是轻而易举。”
　　“但每每想起我杀死师父的那一刻，我冷如刀锋的心脏，却能瞬间崩裂。”

　　亲手杀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祝星燃不敢想象是怎样的感觉。
　　他想开口安慰时澜，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最终只能伸出他的手，轻轻地抚过了时澜的后背。
　　一下，一下。
　　试图让他周遭的阴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