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中華》徐鹭羽

24、虚小笼

　　有一年夏天在养绿豆子鸟，这种有翠绿色翅羽和浅黄色胸脯的小鸟非常好养，既不挑吃喝，也不难打理，还不会长得更大只。
　　在广西这样的绿豆子遍地都是，尤其是在有榕树的地方，常能看到它们吃榕树的果实。

　　我养了一笼三只的绿豆子，在一个高至膝盖的竹编笼子里。连带那笼子也是十分喜欢的，高高的笼脚雕得很精细，拱顶还有镂花，在太阳下一照，投在地上被放大的花纹不用说多好看。我特地那笼子放在窗台能见光的地方。那段时间，我就连晚饭后散步都提着那三只鸟，一本正经学人家遛，宝贝得不行。夏季天亮得早，上学出门之前保姆已经把笼子挂高，我还要房间里看着被阳光投下来的影子看一阵子。三只不到半个手掌大的小鸟的身影，或扑翅或跳跃，或站在横梁上左右张望，那姿态万分讨喜。

　　后来因为一期科普节目，说鸟类身上有寄生虫，儿童应当防范云云，住在附近的阿婆每次见到妈妈带我散步，就要尖酸地说“这个细路仔玩鸟要长虫子，长在脑子里”之类的话。只因我年幼的时候身体比现在还要虚弱，奶奶曾经责怪我妈妈没有养好我。我听了很火，却也还知道顾忌礼貌没有回敬，但我知道妈妈也很不高兴。我隐隐觉得这就是后来那个结果的诱因。

　　结果其实就是，某天放学回家之后，我发现我的小鸟都不在了。
　　我自然是大哭大闹，追问家里人谁把它们放掉了，谁知不问还好，真相比我想的还要糟。奶奶最终认定我的绿豆子会生出寄生虫，于是让小保姆找个地方把鸟都埋掉了。包在塑料袋里，埋掉了。
　　是埋掉了，不是放生。
　　该叫屠杀。

　　那件事情狠狠地伤了我的心，自那以后我也再没有养过鸟了。
　　大约二三年之后，虽然我们又搬了家，但仍然留着那只空笼子。桂林的小表亲到家里做客，发现了那只鸟笼，说自己有养鸟，吵着要。我想想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养鸟，留着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就送给了小表亲，讨她个开心，像我当年一样。小表亲回家的时候行李太多，没能带上那只笼子，正巧暑假我原本就计划去桂林，于是答应把笼子带给她，这期间也就相隔一个月左右。
　　在小表亲家里，我看到了她的鸟，那是一只画眉，养在相当粗糙的方形铁笼子里。拿到我带来的那只笼子，小表亲兴高采烈地把画眉换了进去，画眉显得很犹豫，不太愿意到新的笼子里，把它赶进去还真的花了一点功夫。

　　空了很久的竹笼子终于又住上了鸟，我心里有点高兴，也有点钝钝地疼。
　　吃午饭的时候我侧头看着房间木地板上的影子，笼子挂在窗外，夏日灿烂的光线把笼子精致的雕花拉得老长，像影戏一样铺开在房间的空地上。笼里的鸟不时发出鸣叫声，不时扑动羽毛。除了一只最大的是小表亲的画眉，那笼之中，却还有另外的鸟的影子。

　　我数了数，多出来的三只鸟特别娇小，约摸不到半个手掌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