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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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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火焰减弱,从圆圈的一点逐而熄灭了。
厄兰措不及防被摆了两道,先是传达了圣意,后是给别西卜担保了一张保命票,就这么见证了一场宣战仪式。
经此一事,地狱更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了。厄兰还想在寻找钥匙的下落,没有让别西卜送他们离开。但没有死亡之眼打开地狱门,只能从哪进来的再从哪出去,他和希尔什琉斯随后就原路返回了。
“都折腾到天黑了,邀请你吃个晚饭怎么样主教大人。”
厄兰忽然停下来,“你真不该掺和进来,希尔什琉斯。”
希尔什琉斯故作疑惑地“嗯?”了声,“你说阻止你和别西卜契约的事吗?”
“他就是在赌我们会不会为了对方,做到那个尽力保他的命的程度。”厄兰盯着他,说。
“我会啊,只要他能剩个灵魂,我可以帮他,但我也有好处不是吗。”
希尔什琉斯稍微凑近,凝视着厄兰,“你想阻止我,和别西卜同归于尽,是完全不可能的。只不过一个连宣战词里都在找借口,有谋略没胆量的恶魔而已。”
他牢牢锁住厄兰,目光里有诱哄和隐隐的威慑,“他不值得你去死,但我值得你活下来,明白吗?”
“我的生死从来不是为了哪个人,这不是一回事。”厄兰不吃这一套,转身继续走。
希尔什琉斯啧了声,厄兰冷冰冰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
“帮助别西卜对你的好处根本不大,到时候你把今天的约定当个玩笑,放着别西卜不管,契约反噬,顺便还能除了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希尔什琉斯追上他,“你真的这么想?别胡说八道了厄兰,根本不可能。我有病吗,用这种方法弄死你再让你反过来杀我?那我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摒弃对你的感情,反正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他猛然抓住厄兰,把他掰过来面对自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本就该死的恶魔,为什么还要我费力让他有翻身的机会。你原本想想办法置他于死地,但后果很严重,不过你自己愿意承担,可我跳进来之后让你多了限制和顾虑。”
“你因为我让你避免了无法摆脱的契约而感动、愧疚,但同时也在猜忌我。这没什么,我这么做,确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独占欲,不让你和别西卜这么绑在一起,和能第一时间监视地狱的动向而已。”
“所以你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私欲给你带来的便利。一切已经发生了,你非要说这种话惹我什么意思?”
厄兰被他掰着肩,听他说完,扒下他的手,“你说的没错,可是除非你有能把今天的契约当成不存在的底气,否则之后我们就不会有善了的可能。”
希尔什琉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因为帮助一个魔王,对以后的人类没有任何好处,你只能被我逼迫着放弃交易,或者自愿——”
厄兰话没说完,希尔什琉斯却懂了。
“意思是,在你看来,我们两个肯定会因为它大打出手。要么你成功阻止了我,和别西卜同归于尽;要么我根本不在乎你,顺手就把你解决了。”
他笃定道:“是这么个意思吗?”
厄兰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不可能的,亲爱的。”希尔什琉斯兀自笑了,“首先别西卜要死了,且还有灵魂存在,其次,你真的认为你能阻止得了我?”
地狱的白天没有太阳,夜晚没有星星,此刻无非是天更暗了,只不过一点不清楚是什么的光亮让这里黑得不那么彻底。
刚才他们是有点气头在,但其实没有冲对方发火的意思,坦诚布公地说清最好,毕竟他们之间很少有能坦白的事。
希尔什琉斯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问他,“如果你受到了契约的惩罚,会为了不永坠地狱来杀我吗?”
厄兰微微眯眼,露出一丝锐利,“这取决于你做不做恶,你又怎么认为我没有办法困住你?”
“所以即便要杀,你也会先尝试困住我。”希尔什琉斯满足地笑了,赞许道:“你比我有想法多了,真棒啊厄兰。”
“你有办法对不对?你这么痛快答应了别西卜,是因为你可以把一切都掌控在鼓掌之中。”厄兰审问他。
希尔什琉斯抱起双臂,垂眸看着他。
“好,你最好有办法。”
转身抬脚向前走去,希尔什琉斯说:“好歹信我一下,总之这件事上我绝对不会算计你,放心好了。”
“…………”厄兰跟上去,“但别西卜绝对会算计我们,来保证他能万无一失地想要的东西。就算不为了契约,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知道了我和你……就一定来添麻烦。”
和他的脚步放齐,希尔什琉斯侧头看他,“添什么麻烦?把我们两个告到教廷去吗,或者去联盟宣扬一下?然后搞得人尽皆知,大家都来拆散我们,不允许我们见面,逼迫我们认识到彼此身为仇敌的身份,最终让这段爱情在硝烟中湮灭或得到升华?”
“…………”厄兰的眼神充满困惑和无语,深感荒谬地盯着他。
“你刚扭过头时没偷偷骂我吧?”
“我在想该用什么词汇骂你。”
他们走了条无人的小道,希尔什琉斯不认识路,完全是跟着厄兰走的。
他落后两步,盯着那道永远坚韧挺拔的背影,心脏的存在就在身体里鲜明起来。
厄兰的背影在过去的回忆中,出现过太多次,仿佛每次离去都从他这里带走了什么。第一次是注意,第二次是兴趣,第三次是情绪……就这样不经意间,直到心脏跳动的支配权也被带走,他才惊觉一切已经无法收回了。
而他绝不是无辜的。在每次转身前,他也从厄兰那里强势地拿了太多,塞满整个心脏,让一个轻飘飘的空虚容器,变得充实有力。以至于每次沸腾起来,都让他难以忽视那种,与这副身体的天性相反的强烈反应。
之后厄兰的背影总能唤起它,迫使着催生出想要追上去的欲.望。
可希尔什琉斯只将它血淋淋地扯回来,让它在胸膛中撞得发酸发痛,酸痛又让他清楚地感到了畅快。以至于之后他迷恋上这种感觉,自虐般地看着厄兰后背品尝这种感觉。
他盯着厄兰的背影,被驱使着追上他的脚步,这时厄兰回头,嗔怪道:“你在后面磨蹭什么,怎么这么慢?”
他话音未落,措手不及地被撞得向后退半步,希尔什琉斯抱住了他,头抵在他肩上。
厄兰下意识抬起了手,僵在半空,怔怔地看着他的后脑勺,“怎么了?”
希尔什琉斯说:“我们把身体剥开,交换心脏吧,厄兰。”它一直想去你那儿。
“什——”
“既然我们给不了对方什么,那你把它给我吧。”他五指触碰厄兰的身体,感受之下的跳动。
“我的给你,它在你身体里也可以跳动,反正本身就是为了你才跳的。”
分明一切如常的语气,让厄兰眸光蓦然颤动。他好似真的打算切实行动,把两颗心剥出来,带着鲜红的血液塞进对方的胸膛。
没人知道他们体内藏有对方最重要的东西,维持彼此的生命,就好像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隐秘关系。一切都在随时落下的禁忌之剑的审视下发生,岌岌可危又牢不可破。
僵持的手放到希尔什琉斯背上,在他结实宽阔的脊背上轻抚两下,然后收紧,被拥抱住的感觉无差别包围了两个人。
“我不要,你们吸血鬼这么可怕吗,喜欢谁就和谁交换心脏?”厄兰说,“让它待在你那里吧,换了地方我就不喜欢了。”
希尔什琉斯胸膛振动,轻笑了声。他直起脑袋,接着摁住厄兰的后脑,让他贴在自己身上。
厄兰难得顺从他的动作,轻微调整了下姿势,悄无声息地无奈叹了口气,“其实我私心里是想你活着的。”
“嗯。”希尔什琉斯应到。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们经历了这些变故,但我希望那是我们想起来之后都可以接受的。”
“会的。”
“但不管是从前,还是丢掉记忆后,我——”
“我都爱你。”希尔什琉斯抢过话,“是这样吗?”
他说,“是爱吧?是爱吧。”
宛若罪名的词在喉舌唇齿间辗转,然后随着耳边沉重的鼓点,终于破开那道紧守的防线。厄兰用手抚上他的胸口,“是,我都爱你。”
冲撞着想要跳出骨骼和血肉的心脏终于得到安抚,不再偏执头破血流的狂想。
厄兰手心的温度几乎让他眼眶发热,希尔什琉斯抱着他,“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和谁拥抱着说爱,厄兰。”
“我曾经看到它在剧院、在书里、在其他亲密的伴侣之间,然而我一直认为它不会降临在我身上,并且固执地排斥与谁相爱,认为我与那种华而不实使人迷失的东西是格格不入的。”
“但是后来,我在你身上又看到了它,是独属于我的,而我开始渴望你能把它带来给我。”
“那现在我满足你这个愿望了吗。”厄兰闭眼靠着他,问。
他故意发出一声喟叹,“满足了,感觉我在天堂。”
“这么容易?”厄兰话里夹带了笑意。
希尔什琉斯问不然呢,厄兰和他分开一点距离,伸手把希尔什琉斯的头摁下来。
他含笑瞟了一眼希尔什琉斯猝然缩紧的瞳孔,继而看向他的嘴唇,垂眸微微仰头贴了上去。
一触即分的触碰像电流迅速游过全身。
厄兰耳垂微微泛红,希尔什琉斯失声地凝视他面带狡黠笑意的脸,喉间一滚,眸中神色转而变化。富有侵略性的双眸露出本性,紧盯着厄兰,猛然将他拉了回来。
他重新吻上去,先是在厄兰唇上试探性地亲了两下,见他没有抗拒,就逐步变成轻吮,啃咬。呼吸声慢慢沉而急促,夹杂震耳欲聋额心跳声,逐渐难以自控。
厄兰被他禁锢在怀里,从最先还可以慢慢回应,到没多久难以配合。被破开牙关后彻底失去主动权,他发现这是被咬住脖颈更危险的事,不由得向后退,却换来希尔什琉斯更进一步的深入。
“等等……”
“……等什么?”喘息的间隙里,希尔什琉斯问,“不是你自己让我觉得不满足的?”
厄兰简直要溺死这个吻里,心觉希尔什琉斯刚刚的温柔克制,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装的。
“你真是……”他一只手硬挤进两人中间,试图推开他,口齿不清道:“差不多……可以了……”
摁在希尔什琉斯胸口的手突然硌到了什么坚硬的东□□特又熟悉的形状在手心清楚感知。
这时一丝神秘的力量,针扎似的刺进脑海,厄兰手下的力道一松。
希尔什琉斯也终于放开他,目光幽深又含着仍不满足的克制,“怎么了?”
厄兰的手仍贴在他胸口,隔着衣服摁在那上面。失去冷静的大脑瞬间被激回理智,清醒无比。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