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狐狸》池硯

5、第 5 章

　　王一樊的不合群是一如既往的，但是他的闷闷不乐却是近期才有的。
　　他的狐朋狗友们都知道：王一樊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喜爱的“小猫咪”。快一个月了，每次来聚会，他都是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讨厌参加聚会才表现得如此烦躁呢。尽管众人都明白，王一樊本身可能也没有多喜欢参加这样的聚会。
　　虽说彼此不是什么交心的正经朋友，但是好歹认识几年，多少有点情分，看王一樊这副模样，正常有同理心的人都不会完全无动于衷。因此，众人好言相劝，让王一樊别难过，再养一个小情人就是了。
　　奈何王一樊并不领情。他不仅不领情，还像疯狗一般见人就咬，谁安慰他，他就反过来骂人家——骂“滚开”“别多管闲事”都算客气的；带上侮辱性质的脏话，再加上一些冷嘲热讽，诸如“傻逼你谁啊，咱俩很熟吗，你就来管我得闲事”这样的话，心大一点的会嬉笑着同他说樊少你真爱开玩笑，小心眼的指不定还要回嘴跟他呛两句。不过最后结果都一样，那就是众人绝不再多言，像躲瘟疫一般远远地躲着王一樊。若不是傅嘉逸从中牵线搭桥，众人甚至不愿意再带王一樊一起玩——显得他们多贱似的，根本犯不上。
　　傅嘉逸不光牵线搭桥，捎带着王一樊避免他脱离大部队，还替王一樊开脱，跟众人说一樊这是着了道，碰上难缠的对手了，保不准其中有什么纠葛，他又不是爱和朋友倾诉的性格，这会儿肯定是憋坏了，才会这样蛮横的。
　　看在认识几年的情分和对方家族势力的情面上，众人自然不会与王一樊斤斤计较。既然傅嘉逸如此偏袒王一樊，那么他们也有成人之美，顺势便将安抚王一樊的工作交给了傅嘉逸。受到众人嘱托的傅嘉逸，笑着向大家保证他一定劝好王一樊，不让这小子破坏了大家的雅兴。

　　傅嘉逸和王一樊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发小。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万一他两家哪天败落了，真的穷到只能两个人分一条裤子穿了，傅嘉逸也愿意把裤子让出来，保证王一樊的体面。他相信：王一樊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喧闹的包间里，欢笑是别人的，与王一樊毫无关系。傅嘉逸凑上前，好言好语地进行劝说，却没有因为发小的身份而得到不同的待遇。这也就是王一樊，换作别人，他肯定早就还击了——或是言语攻击，或是金钱打击，反正傅嘉逸从不自诩宽宏大量，除非对方是王一樊。
　　“来，喝口酒，”傅嘉逸一手揽住王一樊的肩膀，一手抄起酒杯，递到对方面前，“消消气。”
　　王一樊一把推开酒杯，酒水滑出酒杯，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了傅嘉逸的裤子上。
　　道歉的想法在王一樊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便被铺天盖地的焦躁所取代，促使他脱口而出的便是蛮不讲理的“你别管我了”。
　　可惜，傅嘉逸做不到。
　　他放下酒杯，没有去管裤子上的酒渍，也没有责怪王一樊的无礼，而是边往酒杯里倒酒，边与王一樊玩笑：“干嘛不喝啊。怕你那个小情人嫌弃你啊？可是你不都和他分开了吗，还怕啥呀？”傅嘉逸再次将盛满酒水的酒杯递到王一樊面前，“喝吧，一醉解千愁。”
　　王一樊没再犯浑，因为他听进去了傅嘉逸说的话，意识到了自己与徐深分手已成定局。
　　既然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喝酒，那么他又何必勉强自己保持清醒？王一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傅嘉逸化身为酒童，一边斟酒，一边劝王一樊多喝一杯，酒水绝对管够。

　　夜深了，人乏了，包间里疯了一晚上的富家子弟们终于准备撤退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们才想起独自一人去面对疯狗王一樊的傅嘉逸。于是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颠三倒四地走向傅嘉逸，想要和他道别，顺便看看疯狗的状态。
　　这时众人才发现，傅嘉逸面前的桌子上已是杯盘狼藉，而几个小时前还发疯乱咬人的王一樊已经瘫倒在了卡座的沙发上。
　　“行啊嘉哥，”有人奉承道，“这么容易就把樊少给撂倒啦。”
　　“哪是我给撂倒的啊。”傅嘉逸笑道，“还不是酒大爷的功劳。”
　　“我们准备撤了。”意识还算清醒的人问傅嘉逸，“用叫人过来帮忙送樊少回去吗？”
　　傅嘉逸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搞定。你们走吧，咱们改天再聚。”
　　众人本就不想掺和王一樊的事情，他们又敷衍地客套了两句，确定傅嘉逸不用帮忙之后，便相继东倒西歪地离开了。
　　喧嚣散尽，宽敞的包间里只剩下迷醉的王一樊和清醒的傅嘉逸。
　　劝酒的时候傅嘉逸并没有考虑太多，他就是希望用酒精麻痹王一樊的神经，让精神紧绷的发小能够放松一下。不过他也的确留好了退路，因为心里清楚那帮狐朋狗友靠不住，因此傅嘉逸只劝王一樊喝，自己则是滴酒未沾。
　　他拍了拍王一樊的脸颊，确认好友已经彻底醉了，全无清醒的可能，于是起身架起王一樊，小心翼翼地朝包间外走去。

　　天河会所的走廊里，舒垣正笑着安慰愁眉不展的徐深：“不要灰心嘛。小兔子有的是，早晚会找到对你口味的新猎物的。”
　　徐深沉默不语。不是他认同舒垣说的话，而是他不想戳穿对方善意的谎言：纯真的人和世间的灵气一样日渐稀少，徐深已经很难找到合口的“猎物”了。
　　他很后悔放走王一樊，那之后他也曾想过再用法术去勾引对方，又怕成功后再次被贪婪支配，最终害那孩子丢了性命。因此徐深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王一樊，而是回归原样，和舒垣一起四处猎艳。尽管每次结果都是空手而归，与今晚一样。
　　舒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徐深，因为那是根深蒂固、难以改变的喜好。他能做的只有多带徐深出来散散心，多替好友留意一下潜藏在周围的机遇。
　　东张西望的舒垣，无意间瞥见朝电梯间走去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身影竟然看着还有些熟悉。他指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略显犹疑地问徐深：“哎，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你家小兔子啊？”
　　徐深以为舒垣在逗他，因此只是敷衍了事地扫了一眼，并未想过真的会在这里遇见王一樊。然而当他发现不远处的人的确是王一樊的时候，他的视线便像膏药一样，粘在对方身上，彻底揭下不来了。

　　“是他吧？”舒垣问。
　　徐深默不作声，但是他执着的眼神已经替他答复了舒垣。
　　望着远处步履蹒跚的两个人，舒垣提醒徐深：“你金主爸爸貌似喝多了啊。”
　　徐深指正道：“是‘前金主’。”
　　“这不是重点。”舒垣焦急地摇晃着徐深，“重点是你爸爸貌似要被别人拱了啊。”
　　不用舒垣提醒，徐深也知道——贪恋的目光和急切的脚步，暴露了王一樊同行者的意图。
　　“你不管的吗？”舒垣问。
　　徐深没有废话，而是用行动来作答：他掐诀施法，瞬移到电梯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傅嘉逸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吓了一跳，险些松手害王一樊摔倒在地。他无心观察对方，也没有反应过来要去问对方如何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瞪着男子，下意识地质问道：“你要干嘛？”
　　徐深笑盈盈地指着王一樊：“这是我家小兔子。他喝醉了，我来接他回家。”
　　傅嘉逸闻言，这才凝神打量起对方来——妖冶的眼神，狡黠的笑容，配上精致的五官，尽管不是傅嘉逸喜欢的类型，但是他也必须承认对方的确是个美人。让他想起对方与王一樊关系的，是那一头奶灰色的及肩长发。事关王一樊，他绝对不可能记错：眼前这人正是害王一樊魂不守舍的元凶。
　　“据我所知，”傅嘉逸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王一樊，“一樊已经与你终止包养关系了。请你自重，不要继续骚扰他了。”
　　徐深眯起双眼，睨着傅嘉逸：“‘一樊’……？”
　　傅嘉逸讥笑着揶揄道：“怎么，玩了这么久，连你金主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徐深没有搭腔，只是伸出手臂，再次讲明自己的要求：“把他交给我。”
　　傅嘉逸冷哼一声，未作回应。他瞪着徐深，厉声警告道：“请你让开。”
　　徐深没有让开，而是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
　　然而，无事发生，唯有静默与尴尬。
　　“神经病吧你。”傅嘉逸架着王一樊，用自己的身体去推徐深，见对方不肯让路，于是不耐烦地呵斥道，“赶紧起开！”

　　徐深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法术没有起效果。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傅嘉逸决定绕开眼前的神经病，却在行动前被人一把拉住。他立刻警觉转头，质问拉住自己的人要干什么。
　　“气糊涂啦你？”舒垣控制住傅嘉逸，笑着调侃徐深，“你搞不定这种人的。”
　　徐深这才如梦初醒：他的法术只对王一樊这样心思单纯的人类有效果。
　　“你是谁啊？”因为架着王一樊，所以傅嘉逸不敢大力挣扎，只能用言语警告对方，“放开我！”
　　舒垣人高马大，轻而易举地从傅嘉逸手中摘下王一樊，转而丢给徐深。傅嘉逸恼羞成怒，推搡着舒垣，试图挣脱束缚，抢回王一樊。舒垣加大力度，将人牢牢圈在臂膀中，然后附在傅嘉逸耳畔，低声威胁道：“安静一点，不然吃了你。”
　　带有调情意味的恐吓，傅嘉逸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对方很搞笑。可是，并不感觉害怕的他竟然突然失去了力气，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一樊被人带走。
　　看见徐深对怀中人露出怜爱的笑容，舒垣就知道这下完蛋了：他没能要了这个人类的命，反倒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