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狐狸》池硯

3、第 3 章

　　晚间时分，欢市的一帮富家子弟照例汇聚于天河会所之中。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去聊工作，聊的最多还是工作以外的内容——谁又发现新奇的美食啦，亦或是谁又淘换到什么好玩的新宝贝啦……总之，全是一些吃喝玩乐、狗屁倒灶的事情。
　　这其中有一个固定的话题，那便是抱怨自己包养的小情人有多烧钱。
　　看似是在抱怨，实则是在炫耀，因为他们可以通过对情人的慷慨大度来间接展现自己的财力，这比直接说你赚了多少钱更为含蓄。尽管他们人均家世显赫，拥有嚣张的资本，完全没有含蓄的必要，但是正如他们之间也会相互攀比一样，“格调”同样也是他们明争暗斗的一个项目。
　　当然，不合群的王一樊不会参与其中。
　　不过，他不主动参与，不代表其他人就会放过他：只要他还出席这样的聚会，其他参与者就会默认他愿意遵守游戏的规则，那么他就免不了要被其他人骚扰。
　　至于他本人的态度和意愿……没人在乎。就像他也不在乎其他人一样。
　　“樊少，你家猫咪事儿那么多，要求一定也少不了吧？”
　　“还行。”王一樊回道，“他的要求并不多。”
　　“他没管你要过什么东西？”
　　王一樊摇头否认：“没有。”
　　“不可能。”傅嘉逸加入其中，“现在的小妖精，三天一个包、两天一块表，要求就从来没断过——断了也不是学乖了，而是在跟你玩儿欲擒故纵。”
　　有人质疑道：“嘉哥，你不说你的小妖精挺乖的吗？”
　　傅嘉逸皱着眉头，烦躁地摆了摆手：“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那是哪一个？”
　　傅嘉逸轻蔑笑道：“我养了那么多的妖精，谁记得清楚是哪一个啊。”

　　众人七嘴八舌，三言两语便岔开了话题。王一樊乐得摆脱了纠缠，不去插话，也不去听他们在说啥，独自坐在人群外，安静地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不在乎谈话的内容，聊什么都行，但是傅嘉逸不能不在乎：他还要借此机会了解王一樊的想法呢。因此他拨开人群，重新回到王一樊身边，调笑着问对方：“你不给他买东西，不会只给他睡觉的钱吧？”
　　王一樊微微蹙眉，想了片刻，然后给出肯定的答复：“是这样的。”
　　“天哪樊少，”周围人听后哑然失笑，“你只给他睡觉的钱，那你这也不叫包养啊！”
　　想到那个荒唐的情感，王一樊苦恼地嘟囔道：“我也觉得我们这样不像包养……”
　　傅嘉逸闻言，立刻追问道：“你们‘哪样’啊？”
　　王一樊犹豫了一下：他不想和别人讨论这件事。但是这件事让他这几天异常烦躁，他独自一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与其继续烦闷下去，不如听听别人的建议，没准旁观者能帮他豁然开朗呢。
　　“他不要我给他买包，也不要我给他买表，他拿了我给的钱，却继续坚持工作，还……”王一樊羞臊地低下了头，“提醒我，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被包养者的甜言蜜语，屋里的人除了王一樊，没有人会当回事。众人哈哈大笑，边笑边揶揄王一樊的天真。傅嘉逸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担忧。他拍着王一樊的肩膀，劝自己的好兄弟不要太当真，毕竟他和那人只是金钱交易的包养关系，走肾即可，没必要走心。
　　王一樊不好意思告诉傅嘉逸：他的心和肾已经连在了一起，徐深可以畅通无阻地穿行于两者之间。
　　注意力在王一樊身上的傅嘉逸，立刻察觉到了好友的异样。他三分玩笑七分关切地问王一樊：“瞧你魂不守舍的模样，不会是在惦记你的小情人吧？”
　　王一樊慌忙否认道：“没有。”
　　瞧你那慌张的模样，一看就没说实话。傅嘉逸正想张口再劝两句，却被周围看热闹的人抢去了先机：“叫他过来一起玩呗。”
　　“就是。”有人附和道，“我们还没见过樊少的小情人呢！”
　　王一樊抬眼看着嬉笑的人群：“他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
　　愿意被有钱有势的人包养，却不愿意参加有钱有势的人举办的聚会，这样诡计多端的宠物，他们这帮人从来没见过。众人既好奇这人的来历，又好奇王一樊成功包养这人的经历，于是纷纷调转口风，转而询问王一樊是如何遇上对方的。

　　说自己没想徐深的王一樊，此刻的脑子却被徐深全面占领。
　　话说一个多月前被人撺掇“不如自己养个猫”的王一樊，在那之后还真去宠物店里转了一圈。
　　王大少在宠物店里待了许久，却没有看到一只中意且符合他要求的猫咪。当然，因为嫌麻烦而本就不是真心想养猫王一樊，自然也不会遇到他想养的猫。他来宠物店也不过是为了趁机看看活生生的小猫咪，顺便撸一撸别人的猫。
　　撸猫后被治愈心灵的王一樊，暂时甩掉了自己没有猫的烦恼，神清气爽地走出宠物店。他因愉悦而放松，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悠闲地打量着街上的人和物。
　　只是不经意的一瞥，让他注意到了对面花店里的一个男子。那个染着奶灰色头发的男人，此刻正眯缝着眼睛，嗅闻着花朵，样子像极了正在闻花的猫咪。王一樊瞬间被勾住了魂魄，他盯着那个人，径直走向花店。
　　推门进入花店之后，他对男子的提问也是敷衍了事。倒不是王一樊傲慢无礼，只是因为他意识恍惚，根本没听清对方说的话。
　　直至男子敛去客气的笑容，冷冰冰地质问他来店里到底有什么事，王一樊才痴痴答道：“我想养你。”

　　“你疯了，竟然去招惹一个‘普通人’！”
　　面对众人形如指责的调侃，被打断讲述的王一樊羞愧地低下了头。他后知后觉，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的草率：他不该去招惹徐深的。
　　花店这种场所不是他们这群人常规的“狩猎”地点，出现在花店里面的人很大几率上也不是他们的“猎物”。在错误的地点进行“狩猎”，不仅成功率低，还有被反击的风险。尽管他们拥有脱身的办法，但是不合时宜的“狩猎”行为，绝对是比失败更为丢脸的事情。
　　王一樊不是不懂规矩，只是被鬼迷住了心窍。他知道自己不该去撩拨作为花店店主的徐深，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莽撞。
　　如果时间重新来过，王一樊认为他还是会做出去招惹徐深的决定，不论徐深出现在哪里。
　　以上这些关于王一樊情人的情报，诸如这人的姓名、职业和长相，都是傅嘉逸已经知晓的，他还想知道更多自己调查不到的事情，比如王一樊是如何搞定这个“普通人”的。因此，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指责王一樊的鲁莽，而是急切地问对方，是如何搞定这个人的。
　　众人听闻，立即随声附和，要求王一樊详细讲述他的狩猎经过：比起谴责已成事实的行为，不如期待由这个行为引出的精彩的故事。
　　王一樊的回答却让众人感到有些扫兴，因为他说这个过程其实相当地简单。

　　当时，听到王一樊说想要养他的徐深并没有羞恼，反倒笑着调侃对方：“小朋友，你刚赚几个钱啊，就想着要养情人？”
　　尽管徐深拥有一头看起来略显轻佻的奶灰色及肩长发，但是他利落的面部线条，配上沉静的气质，看起来的确比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王一樊要年长许多。
　　神思恍惚的王一樊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在嘲笑他的幼稚，他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而是顺着对方的问题如实答道：“我现在没有多少钱，但是未来我将成为你所在这条商业街的主人。”他说着突然抬起手臂，指着店外远处的大厦，“我平时就在那里面办公。”
　　徐深瞥了一眼对方所指的方向：矗立在那里的，是商业街楼盘所属集团的办公大楼。
　　他没有质疑，也没有调笑，而是平静地回绝王一樊：“抱歉，我现在有工作，不缺钱。”
　　王一樊也回得很平静，甚至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些许笑意：“我可以让你无法继续在这里工作。”
　　徐深不以为意：“我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工作。”
　　“只要你还在欢市，就别想找到工作。”王一樊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陈述事实，“就算你出了欢市，我也有办法让你无法工作。”
　　徐深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表现出恐慌或是气恼，而是极为无奈地问王一樊：“你就非养我不可吗？”
　　王一樊反问：“你就非工作不可吗？”
　　之后便是互不退让的对视，以及两厢长久的沉默。
　　率先败下阵来的是王一樊。他别开视线，偷瞄着对方，方才神魂颠倒出的强势已然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不怎么自信的心虚：“如、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徐深睨着王一樊，静默了许久，直到王一樊慌张地催促他，他才开口道：“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
　　王一樊不怕他狮子大开口，只怕他坚持说不要：强迫别人实在不是他的癖好。因此，他没有因为对方近乎挑衅的回复而恼火，反倒欣喜地笑了：“我很期待被你的表现。”

　　“……然后我们就签订了包养协议。”王一樊顿了顿，确定没有遗漏的情节之后，正式宣布了故事的终结，“就这样。”
　　众人表现得有点失望，对于这个过于简单的过程。但是那个男人平静的表现，以及自称“胃口很大”的说法，又让众人感觉或许王一樊招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藏匿于“普通人”之中的“猎物”。
　　这种可能性提升了众人对那个神秘男子的好奇度，让他们继续兴致勃勃地追问王一樊：“他管你要什么了？”“是不是要了奢侈品以外的东西？”“樊少你不会为他去冒险干傻事吧？”
　　“没有。”王一樊叹了一口气，实在佩服这帮人的想象力，“你们想多了。”
　　“胃口大……”傅嘉逸思考了一下，提出自己的猜想，“不会是指在床上的时候吧？”
　　王一樊抿着嘴，没有回答。众人瞬间心领神会，随即露出促狭的笑容，调侃王一樊：“樊少好福气啊！”“难怪最近看你都没精打采的，原来是把精力都用在了别人身上啊。”
　　傅嘉逸没有揶揄挖苦，反而关切地问王一樊：“你们多久见一次、一次玩多久？”
　　王一樊本不想回答，但是他感受到了傅嘉逸的担心，因此低声回复身旁的好友：“两三天见一次，一次……一晚上吧。”
　　傅嘉逸勃然大怒：“你这是在作死！”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听见王一樊的答复，不知道傅嘉逸为何生气。
　　王一樊缩着脖子，自知理亏，因此不去反驳。傅嘉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质问王一樊：“你是嗑药了吗？”
　　“没有！”王一樊立刻予以否认。不过出于面子的原因，他没有说出使用了催情剂——那只是一种香精，不是违禁品，王一樊认为可以略过不提。
　　屋里人都是顽主，结合两个人的对话，便大概猜到了王一樊低声说了什么，才会致使傅嘉逸如此生气。他们交头接耳，调侃王一樊这样的频率可比买包买表费钱多了。
　　傅嘉逸瞥了一眼周围的狐朋狗友，并不指望他们能够真的关心的王一樊——只有他，是真心实意地为了王一樊好。他拍着王一樊的后背，半是揶揄半是提醒地对好友说：“你注意点分寸。又不是第一次养情人，别回头被妖精榨干了，还上赶着往人家口袋里送钱。”
　　王一樊笑着回说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