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一枝竹韵

1、自动报警案（一）

　　下午三点，榕城公安局又接到了一通自动报警电话，在和谐路一家名叫三元的饭店二楼发生了一起多人霸凌事件，刑侦支队队长盛阳赶到时，当事人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经了解，伤者是某所学校的在校就读生，名叫舒婉，未满十六岁，施暴者一共有六位，三男三女，与舒婉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

　　盛阳看了一眼被一张毛毯严严实实包裹着身体的少女，蓝白校服的布料碎片和酒瓶玻璃碎片散落满地，地板上的血迹到处都是，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转而看向被拷住双手在角落里蹲成一排的六个非主流，走过去。

　　技术部的小刘将一台手机递过来：“盛队，确认了，局里接到的那通报警电话正是从这台手机里拨出去的”

　　救护车抵达三元饭店，洪梅和几个同事一起将怀里昏迷不醒的少女送上救护车，留一名同事随救护车前往医院。

　　盛阳接过那台手机看了看，翻转过去，看着那非主流壳子上的姐最靓三个字，抽了抽嘴角：“……这台手机是谁的？”

　　蹲在最边上的一个绿毛女唯唯若若的举了举手，盛阳盯着她那头上的绿毛和过浓吓人的眼妆看了好一会儿，在心里由衷的感叹了一句这要是他生的孽种非得一枪毙了不可。

　　“你报的警？”

　　“我……我没报警……”

　　技术部小刘抱着电脑走过来给盛阳看，并解释道：“盛队你看，与我们前面接到的几个案子情况一样，这台手机的自动报警功能原本是关着的，是后来才被人开启的”

　　这个月，加上这一起，榕城公安局一共收到了四通自动报警电话，而报警的并非本人，而且全都是施暴人其中一员。

　　“看来与前三起自动报警案一样，是有人通过无线网络操控了这些人的手机，制造假报警混淆视听，小刘，能不能反向追踪到对方的操控IP地址？”

　　“对方十分谨慎，能如此轻易入侵他人手机，又能在警方察觉到之前将所有网络上留下的痕迹清除干净想来是个黑客高手，不过这种远程操控有个弊端，它的遥控距离有限，最大范围在2000米内”

　　黑客报警？

　　盛阳略微思索后，当即道：“洪梅，你跟小刘带几个人去调查这附近2000米内的饭店、咖啡店以及酒店的监控，寻找可疑人，特别是在三点十五分左右携带电脑离开的人，有任何发现立马告诉我！”

　　洪梅看了下表，疑惑道：“盛队，为何是三点十五分？现在都三点半”

　　“报警电话是在三点整打进局里的，里面的报警人只说了事发地点就挂断了电话，期间这通电话不到一分钟，我们从局里赶到这里花了二十分钟，如果不想被我们追踪到他的位置，他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内离开，他近我们远，我们在时间上必定会稍慢于他”

　　“厉害啊盛队，这都能算出来”洪梅不无羡慕的用手肘撞了撞盛阳的肩膀。

　　“行了少拍马屁，快去办正事！”

　　“好嘞，这就去！”

　　洪梅屁颠屁颠的跑去办事了，其他人拍完案发现场后也退了出去，盛阳让人将蹲在角落里的几人带上警车，绕着二楼餐厅看了一圈，发现左上角安装的摄像头，找来店老板查看监控。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叫舒婉的女孩经历了什么，但亲眼目睹全程还是令人头皮发麻，惨不忍睹。

　　“现在这些个孩子真是比杀人犯还残忍，这么重的手也下得去”一旁的饭店老板看得直毛骨悚然，最终不忍在继续看下去别过了头。

　　盛阳好歹也是曾从枪口下死里逃生的人，见过的腥风血雨不知有多少，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皱了皱眉：“将视频拷贝下来”

　　“是”

　　将视频备份后，三元饭店因发生多人殴打霸凌事件被暂时停业休整，盛阳和小刘从店里出来时，洪梅来了电话。

　　“喂，你那边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洪梅尴尬的笑了笑：“呃……暂时还没发现……”

　　“没发现你打什么电话！”

　　“……盛队，别这么大火气嘛，我就是问问你要……”那头的洪梅正欲说什么，身边正在看监控的同事忽然叫了一声暂停，她立马凑过头去看定格在监控画面上的一个人影：“有发现？咦……这人怎么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同事询问道：“洪姐，你认识这人？”

　　“不认识，但我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他，嘶……在哪儿呢……”洪梅努力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只隐约有个地方，至于是哪儿她实在想不起来了，这人似乎跟他们的盛队有点儿关系：“盛队，我这儿瞅着一个有点眼熟的人，你要不过来认领一下？”

　　盛阳正靠在警车上喝水，闻言顿了顿：“你们在哪儿？”

　　“香雪咖啡厅”

　　“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将照片发过来”

　　没一会儿盛阳就收到了洪梅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盛阳喝了一口水将瓶盖拧紧，顺手点开照片看了一眼，照片里的人是张侧脸，不算很清晰，盛阳只看了一眼，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就瞬间喷了出来。

　　小刘正巧回头看见了自家队长的狼狈，一脸问号的说：“盛队，喝水小心点，别呛着了”

　　盛阳擦着嘴瞪了他一眼，小刘浑身一颤，倏地转过头去，装聋装瞎装哑巴。

　　与洪梅的通话还未挂断，那头洪梅问他：“盛队，这人你认识不？要不要把他列入调查对象里，我见他有点可疑唉？”

　　“可疑你个头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盛阳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放缓语气道：“不，不用，他是我哥……”

　　洪梅的声音瞬间提高了一个度，且带着不可置信：“啊？盛队就你还能有哥哥？”

　　“你他妈还不配有妹妹呢！五点之前要是列不出一份调查对象的名单给我，今天你就给我加班到凌晨三点！”吼完，盛阳气急败坏的挂断了通话。

　　什么意思，他还不配有哥哥了，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他哥！这么想着，盛阳点开微信界面，看着列表里置顶的哥哥两个字，停顿了一下，点了进去。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星期互道的一句晚安，那之后盛阳忙得不可开交，两人连天都没聊一句，这还是一个星期以来他主动发起的一句：在吗？

　　盛阳不抱什么希望的等了几分钟，对方迟迟没有回复，他只得灭掉手机，忙正事。

　　洪梅的办事效率还挺快的，五点之前果真将列出来的调查对象名单和每家拷贝来的视频发到了盛阳手机上。

　　“加班这招还真是好使”盛阳看着发过来的名单，使坏得逞的笑了笑。

　　天色已黑，榕城灯火通明，警方暂时收队回局里，还有几个未成年要审，今日铁定是没那么早下班的，但晚饭得吃，小刘正要出去买些饭菜，洪梅已经提着一大袋外卖进了办公室。

　　“洪梅姐，你买了啥？”众人闻香而来。

　　洪梅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就知道今天会加班，大家还没吃晚饭吧，我买了附近那家十分有名气的饭菜，大家先来吃饭吧”

　　洪梅将手里拎着的一大袋盒饭分发给大家，左右没瞧见自家队长的身影，办公桌上也没人只见得一台手机：“小刘，盛队呢？”

　　“里边审着呢，刚进去，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出来”小刘一边干饭一边说道。

　　洪梅将盒饭放到盛阳办公桌上，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亮起，她瞄了一眼，瞧见了哥哥两个字：“我靠！盛队还真有个哥哥？那这哥哥也太帅了吧？”

　　好奇心害死猫，趁没人注意到这边，洪梅手痒痒的拿起手机上滑屏幕，想一探究竟这位哥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奈何好奇心最终被四位数的密码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试着输入两次密码都是错误的，正要输入盛阳的生日时，后面冷不丁出来一个人，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手机：“胆儿挺肥啊，敢在局子里偷窥他人隐私”

　　“呃哈哈哈……盛，盛队你这么快就审问完了？还没吃饭呢吧，来来来，这里有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你记错了，我不爱吃排骨”

　　洪梅一愣：“您不是最爱吃排骨吗？”

　　盛阳正单手回复着亲爱的“哥哥”的来信，一整天垮着的嘴角难得弯了弯，回完信息，他拿衣服走人：“我爱吃鱼，吃完饭就下班！”

　　众人一愣，小刘疑惑道：“盛队，你不是说今晚加班吗？这就……下班了？”

　　“我又没说要加到几点”盛阳挑了挑眉，说话间已下了楼：“我急着下班吃鱼呢，你们吃完也早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众人：“……”

　　“什么情况？盛队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咱盛队可是母胎单身二十三年，实打实的直男，他怎么可能会谈恋爱？”

　　“洪梅姐，你刚才拿着盛队手机看啥呢？他不会真交女朋友了吧？”

　　洪梅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句“刚下班，你吃晚饭了没，我做了红烧鱼要不要过来吃”将一口盒饭喂进嘴里：“他交哥哥了”

　　众人一脸懵逼：“盛队不是家里的一根独苗吗？他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了？”

　　“你以为我不想知道啊，我也觉得奇怪啊……”洪梅啃着一块排骨，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惊一乍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啊！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他，是谁？”

　　“你们还记不记得上个月来咱们警局门口给盛队送营养餐那个又高又帅的帅哥，我今天在视频里看到的人就是他！盛队的哥哥也是他！”

　　众人似乎想起来了，想当初他们队接手了一个案子，整天没日没夜的忙活加班，人都快累晕过去了，大中午的都不能好好吃顿饭，盛队倒好还有人亲自送餐到楼下，那丰盛的菜肴可把他们这些个抱团嗦泡面的可怜虫馋了个遍。

　　当时听他们盛队接电话那欢快雀跃的语气，还以为是小女朋友来慰藉辛苦男友，个个八卦之魂燃烧踮着脚尖往楼下瞅，结果是一男的，穿着打扮斯斯文文的，又高又帅又有钱，可把局里路过的，偷看的小女警迷得神魂颠倒。

　　叮咚！

　　盛阳抬手按响了门铃，面前的大门很快从里边被人打了开：“来这么快？还以为你要加班呢，快进来吧”

　　“这不是想吃你做的鱼了嘛，就急着下班了”盛阳笑了笑，抬脚进屋换鞋，走到沙发边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喝。

　　“我再炒几个小菜，你忙活一天了累不累？要去洗个澡吗，我房间里有你的衣服”

　　盛阳不想这么麻烦，但他今天确实出了一些汗，便去二楼房间里拿了衣服进了浴室洗澡。

　　在军队里，连洗澡的时间都是宝贵的，盛阳在军队里待了五年，这五年里魔鬼般的艰苦训练不仅锻炼了他身为军人般的钢铁意志，更锻炼出了他一身飞快洗完澡的本领，不出五分钟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黎清就见他顶着一身湿气从楼上下来。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洗澡要慢慢洗，这里不是军队，时间很充裕”黎清无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盛阳摸着后脑勺笑了笑：“这不是习惯了改不掉了嘛”

　　“哪天我非得给你好好改一改这洗澡快的毛病”将最后一盘青菜出锅上桌，黎清摆好碗筷招呼拿着吹风机站在角落里吹头发的黎清过来吃饭。

　　“再等一下，我头发还有些没干”风太大盛阳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看样子是叫他吃饭，所以他尽快把头发吹干过去，毫无章法的一股乱撸脑袋。

　　手里的吹风机忽然被人接了过去，盛阳回头，被黎清拿着吹风机对着脸一顿猛吹，偏过头躲避：“喂喂喂，你干嘛对着我吹啊！”

　　“洗澡快，吹头发也不会，你怎么比三岁的小孩子还没用”虽是嫌弃的语气，黎清却是笑着说的，盛阳撇了撇嘴，略表不满，乖乖站好让黎清给他吹头发。

　　“好了，吃饭去”黎清拔掉吹风机电源，轻轻推了一下站在原地快打瞌睡了的盛阳，将吹风机收进抽屉里。

　　盛阳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馋人的舔了舔嘴巴，夹起一块鱼肉喂进嘴里，是没有刺的鱼，不用担心吃快了会卡在喉咙里。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黎清夹了一筷子青菜进盛阳碗里：“我听说今天和谐路那边发生了一起多人霸凌事件，你在忙的就是这件事？”

　　盛阳吃饭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小没良心的只知道吃，一点不关心你哥”黎清用筷头敲打了一下盛阳：“我上班的公司就在和谐路那边，我每天都会在那边的香雪咖啡厅里点一杯咖啡，况且你们警方都把那里围了，路人将视频放到了网上，我想不知道都难”

　　“这些个人也是真的闲，什么都要拍个视频乱上传，当今世界的网络真是可怕”

　　“网络有好有坏，主要是看你怎么使用它”饭吃得差不多后，黎清起身收拾，盛阳一起帮他擦桌子洗碗：“黎清哥，你们这些搞高科技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说这话？我还听说搞高科技的人老得快秃得也快，要是哪一天你秃了交不到女朋友怎么办？”

　　黎清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拿他寻开心的盛阳道：“那就不交了”

　　“那你以后不得孤独终老了？”

　　黎清端着要洗的碗筷走进厨房，盛阳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黎清忽然勾了勾唇角，在盛阳凑上来追问他的时候一把将人拉过抵在洗碗台上：“孤独终老不至于，这不是还有个母胎单身二十三年的盛警官陪着我吗？”

　　盛阳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再嘲笑自己：“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好吗！”

　　“好好好，不说了，出去吧，别妨碍我洗碗”黎清要将人往厨房外面推，盛阳犟着不肯走非要帮他一起洗，黎清无奈之下只得将人放进来，不出一分钟菜盘就打碎了两个，饭碗打碎了一个，一把刚洗完的筷子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盛阳：“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喽”黎清看着委屈巴巴站在一堆碎盘子里欲然缀泣的盛队长，想骂舍不得，想打打不得，只能无奈叹了口气：“算了，吃饭的盘子都被你打碎了，只能麻烦盛警官陪我去买些新的回来了”

　　一听能跟自家哥哥一起出去买东西，盛阳立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换好鞋关好门，两人欢欢喜喜的去了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