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王白]麒麟奏》無小色

5、兵分两路_下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这不大不小，不急不缓，节奏感强，韵律十足并下了整整两天的雨还没有要停止地趋势。戚少商听着那密密麻麻的“嘀嘀嗒嗒”之声不自觉地拢了眉，心也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分躁。

　　顾惜朝同样纠着眉坐在床沿上，不过他却不是因为这下得没完没了的雨。不禁意间，目光从他手中让他纠结的根源瞥到了窗边那人，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顾惜朝“啪”的一声把只咬了两口的糖葫芦扔到桌上，然后慵懒地倚在床框上双手环抱，狡黠地笑道：“戚大当家的什么时候也学起那些酸腐文人伤春悲秋了？”

　　原本在神游太虚的戚少商早被他那糖葫芦砸桌的声音给唤回七魂六魄，看着那青衣小孩嘴角熟悉的不屑和嘲讽，心中顿时一空，什么烦躁恼火就像那梧桐叶上的尘埃，被这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咧出两个招牌酒窝，戚少商也学他散漫地倚着窗框，道：“小朝吾儿，怎么糖葫芦不喜欢？”想起方才的情景，戚少商就忍不住调侃一番——

　　“诶哟，这娃儿长得真好看！”客栈年龄刚满四十，连生了两个女儿，想要儿子想疯了的老板娘高兴地抓着顾惜朝的手。

　　也许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和童年的经历，又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被年长的女性这么热情的对待过，顾惜朝一时慌了手脚，本能地挣脱，后退到了戚少商的身边，而这一动作，在老板娘眼里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害羞的正常表现，而且还是十分非常可爱的表现！
　　于是还不等顾惜朝有下一步反应，老板娘就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串糖葫芦，硬塞到了他的手上，并笑眯眯地对在旁和蔼可亲，满脸笑容待人，散发着“慈父光辉”的戚少商赞扬道：“你儿子真可爱！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教孩子却真有那么一手！哪像我家那口子，啥都不懂不管！”

　　眼见老板娘要开始长篇大论，戚少商在选择性无视某些低气压和威胁眼神的同时，很自觉地也很维护自己形象地打断道：“老板娘过奖”然后强拉着顾惜朝上了二楼。

　　回忆至此，戚少商继续笑着问：“或者小朝告诉爹爹，你想要什么？”

　　一语毕，却不见那人驳嘴，戚少商殓了笑静静地看着他。

　　顾惜朝偏着头看着窗外的雨，幽幽地说：“戚少商，我说过，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戚少商没有说话，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两人争辩已不止一次，既然双方的观点都不能让对方信服，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口舌，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戚少商是公认为的行动派，与其让他以“德”征服了舌灿莲花的顾大公子，他更愿意相信他可以用实际行动得到他的认可，而且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嘛。

　　就在这样两两无话一个看雨，两一个看完看雨的人也跟着重新看起了雨的情况下，店小二很合适宜地敲门出现了。

　　“客官，这是你们的菜：一盘糖醋鱼、一碟青菜、番茄牛腩、一坛女儿红，外加我们老板娘为小公子独家赠送的香蕉一抓！齐嘞！”
　　“小二哥替我们谢过老板娘，”戚少商感谢道，转念好奇地问，“方才进城时听闻城里闹鬼？”

　　见店小二有些惊愕，戚少商又道：“啊，说来惭愧，小儿生性怕那些脏东西，所以一问。”

　　店小二瞅他一身白衣，腰佩长剑，虽样貌堂堂，但年纪轻轻两鬓早染星白，可不失一副谦和温良；再看顾惜朝，小孩长得颇为俊秀，青衣黄里更是显出了几分傲然和非凡——肯定是那家武林正派的当家与公子吧！

　　于是小二必恭不敬地回答：“确实有那么些传闻。”

　　随后因为八卦心起，语气也随之配合传言情节开始跌宕起伏起来。

　　“你知道我们这地头是谁当家吗？”小二问。
　　“嗯，是‘巫帮’？”戚少商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回答。

　　其实来这巫山城的前一天戚少商就收到杨无邪的飞鸽传书，信中写清了在朝山门灭门之后这城里的帮派变化。就像齐天大圣一般，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来个“巫帮”，他们帮主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手段，让朝山门的所有生意全归入了门下，在巫山城里一直妄想做到大的其他门派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这是何等的出人意料，也因为太过与众不同，完全是故意为之让人去怀疑，反而让戚少商和顾惜朝犹豫了，迟疑了。

　　“不，不，不！”小二连说了三个“不”，接着说，“这是最近才换的新黄历，在这个月之前啊，都是朝山门的老大！但是啊，啧啧，就这么一夜之间全没了！”
　　“什么？”戚少商很配合地故作“大惊小怪”样儿。
　　“告诉你啊，”小二神秘地说，“朝山门上下一夜之内无一活口！而且凶手凶残得连门里的猫猫狗狗都没留下一只！”
　　“那关于闹鬼是怎么一回事？”在旁的顾惜朝插话道。
　　“那闹鬼的地方就是在朝山门里啊！”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小二有些颤抖地说，“不止一个人看见啊，子夜时，有黑白无常出现在朝山门！那门里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肯定是来收魂的！现在在城里肯定有很多游魂，所以一到晚上都没人敢到街上去！”
　　“既然小公子对那个东西……那么二位晚上也不要出门吧！”小二好意告诫。

　　戚少商带着十分的感谢之情地把店小二送出了房，转身在桌边坐下与顾惜朝吃饭。

　　这话不用再多说，什么鬼不鬼的，戚少商和顾惜朝当然是绝对不会相信！
　　这世上那有什么鬼！有的只是会装神弄鬼的人！
　　既然是人嘛……
　　嘿嘿！
　　夜探朝山门就是必演的戏码！

　　夜无星，雨微停，子时近，长街无人，但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一道白影掠进了朝山门高墙。

　　待白影在院内站定才发现，原来其怀里还有一个人！

　　顾惜朝整了整衣服，然后完全把身后之人当透明弃之不顾，自己向屋内走去，戚少商也不恼，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这两人不像来办案或者抓鬼，倒是像来庭中漫步，只是少了月亮。

　　大厅很干净。

　　这干净不是说地上无尘房檐无蜘蛛网啥的，而是桌椅摆设花卉盆栽没有丝毫移动过的痕迹，也就是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同时也意味着这朝山门上上下下就这么莫名其妙突然就被杀了。
　　比如张三正在喝水，喝着喝着就死了；又比如李四和王麻子在聊天，聊着聊着两人就断了气！
　　但怪就怪在他们又不是中毒而死，而是死于挽留剑下，谁能用武力杀死一个人可以不留下丝毫打斗痕迹，除非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被那人杀！

　　顾惜朝坐在上座位上看着地上因时间而变成暗红的血迹思考，淬不及防被戚少商拉起来飞上了房梁。
　　心中顿时涌起一分怨恨！顾惜朝不知道这恨是对武功全失的自己，还是对为了救自己害得自己变“废人”的铁手，亦或是身边这个老是不死，才害得自己变成今天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不过现下除了无奈地笑，还能如何？

　　转神之间，一白一黑幽灵般飘进了大厅，借着微弱的光，能看见白衣人咧开嘴灿烂地笑。

　　“戚大哥，下来吧，我知道你们在！”
　　“追命！”

　　戚少商大喜地从房梁上跳下，正想开口，却被顾惜朝抢了话头。

　　“你是谁？”顾惜朝扬扬眉，带着明显的戒备，敌意十足地问追命身旁的黑衣人。

　　不等黑衣人说话，追命笑着替他回答道：“他啊！我刚认识的朋友！方谢谢！”

　　黑衣人温柔地对追命一笑，追命见后也回以一个笑。

　　然后黑衣人礼貌地对戚顾二人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方邪真，近日才与追三爷结识。”

　　戚少商回以一拳，道：“在下戚少商。”

　　两人刚准备公式化的客气一番又被顾惜朝打断——

　　“你和方歌吟是什么关系？”

　　一句话出，有两人面面相觑。

　　“或者应该问，”顾惜朝微阖鹰眼，眸中精光不减，“你和方应看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