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王白]麒麟奏》無小色

11、前奏（下）

　　顾惜朝第一眼看见铁手——头发凌乱，眼仁泛白，眼眶发红，脸色铁青，嘴角边挂着白色唾沫，口里发出怪兽似的“吼吼”的叫喊，走路晃晃悠悠，就差没抬起双手半夜出现在坟山乱葬岗，活脱脱地办僵尸了——立马冷了脸。

　　“追命，一脚把他给我踹到床上去！”怒喝一声，顾惜朝吩咐道。

　　追命想都没想面前的“怪物”是他的二师兄，也许是惊吓过大，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听见命令就率先行动了，不过这一脚，啧啧，先不说力道狠劲如何，单单这一踹，就把这屋内外的五人的心里，踹出了各异的花朵。

　　起初顾惜朝很气愤，理由嘛，不是因为铁手，而是因为铁手。

　　看起来前后矛盾的一句话，在顾惜朝面前却理所当然。

　　前一个“因为”，顾惜朝当然不可能因为铁手而生气，若说这世上他最讨厌的人，第一数那个怎么也不死戚大侠，第二个就是这个“情敌大哥”。对于铁手，顾惜朝不止是很讨厌他用他那自认为的仁义道德最正确方法的，束缚似地管自己，他还恨他，这份恨，当然和他的亡妻傅晚晴摆脱不了干系。

　　后一个“因为”是指铁手现下的情况，根据铁手身上的症状，顾惜朝推论得出他是着了鬼虫子地道，继而他又想到如若那日的计划有变，是他们（戚顾）和王白一路，那么今次中招的说不定是戚少商（为何不提顾惜朝？人家上知天文俯察地理中通人和……的顾大公子，这种墓陵里的小虫子是进步了他的身的）。如果戚少商受伤，那么赶路的进度和计划……不断延伸纠结，这牛角尖越钻越深……

　　“所以说啊，这人还是不要太聪明了。”某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晴空万里万里无云的下午，戚大楼主坐在院子优哉游哉地里喝着茶总结道，还心情很好地无视了孙鱼这个月的第三十七次感叹“楼主又被赶出门了啊”。

　　话说回来，反观其他三人，心理就比较阳光简单。

　　有发扬个人崇拜盲目宠溺型的，这特指方谢谢少侠——少商的腿功真漂亮，这一脚“纵横踢”完全领悟了它的要点，够狠够力！至于这话里有没有的隐含内容，节约时间就不多做深究了。

　　有表里不一型道歉的，这专指凶手追三爷，嘴里喊着“二师兄，你没事吧！”，心里却想着——这事儿千万不能被二师兄知道了，不然以后的日子会更加惨不忍睹痛不欲生啊！我的女儿红、花雕、大曲……糖葫芦啊！

　　有真心担心兄弟的，这个当然是戚少商——铁手啊，追命多恨你啊，叫你平时别管他这么严，不听吧，现世报啊，现世报。

　　还有大智大慧万事皆空的——“……”——这个是小二哥被吓傻了。

　　顾惜朝为铁手号脉，戚少商见他眉越皱越紧，一旁的追命也想问他情况如何，见他如此，也不敢出声打扰。
　　顾惜朝放下铁手的手，似笑非笑地看向戚少商，问：“戚少商可还信顾惜朝？”

　　江湖上谁人不知戚少商半生基业尽毁，兄弟惨死，还差点身败名裂只因为当年错信了顾惜朝，如今顾惜朝问戚少商还信不信他？

　　梦楼上，戚少商对孙青霞说，他信任他，就像信任他自己一样，于是孙青霞吊儿郎当地捶了他一拳，自然而然地接下了代替戚少商的任务。

　　而孙青霞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在戚少商心里，是比戚少商他自己还信任。

　　“我信。”不等追命救场，戚少商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的信任。

　　顾惜朝扬扬眉不语，随后从他的小布兜里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戚少商认识这把蝉翼小刀，但他没有任何表示，面色如常甚至连站姿都没一丝一毫的改变。他只是静静地等着顾惜朝的下一步作为。

　　顾惜朝的下一步，自认为没有让戚少商失望，他笑着、没有一丝迟疑地把蝉翼小刀插进了铁手的腹部，

　　很痛，明明早就愈合的伤口却传来一丝一丝的刺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戚少商的神经上啃咬，那种感觉让人很窝火，想发泄，却又无路可寻。
　　不过戚少商还是没有多余的反应，他平静地等着。

　　拔出小刀扔在地上，一条半成虫的鬼虫子在地上挣扎，顾惜朝从布兜里掏出一瓶褐色的药品把里面的药粉倒在鬼虫子身上，一溜烟，虫子化成一滩冒着尸臭的绿水。

　　追命和方邪真刚出门抓药，戚少商一把掐住了顾惜朝的脖子。
　　顾惜朝对他的突然发难先是一愣，随后放松了身体，示意他要杀要剐随便。

　　戚少商把人抵到床框上，顾惜朝的脉搏跳动随着手上力度的加大越来越清晰。他贴近顾惜朝的鬓边，因为阳光，那耳边的绒毛染上了一层暖黄。

　　戚少商一字一顿地说：“顾惜朝，别再妄想挑战我的耐性。过去的事，我没忘。你欠的债，我没忘。”

　　顺手向边上一摔，顾惜朝跌在了一旁。

　　不用看也知道那病白的脖颈上生了一圈红痕，戚少商觉得最近自己太宠着那人，脑海里很不适宜地冒出一句“慈母多败儿”，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无情的扼杀掉。但是，戚少商还是准备今天暂时不管那个十二岁的家伙，提脚出门回房。

　　“戚少商，既然你没忘，那就杀了我。”顾惜朝咳着吼。
　　回头白了顾惜朝一眼，心想：有精神就多休息一下吧，看你喘得，少说一句也不会少块肉，这孩子真是的。

　　“我说过，我杀不了你。这话，是你忘了。”

　　逍遥谷在一个四面环山封闭的峡谷里，进谷的路是开在一个山壁上的溶洞。溶洞四通八达，出口各异，据肖药子本人说，他无聊散步去溜了遛弯，发现一共有三百七十条路，有死有活，但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而这唯一正确的路，路途中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少。
　　出了溶洞，是一条栈道，从谷底一直修上山崖的栈道。

　　追命和方邪真留在客栈照顾铁手顺便和无情合会，于是只有戚少商和顾惜朝进谷。
　　当年求医来过一次，幸好靠天时地利，所以道路想变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戚顾二人进谷多多少少比较容易。

　　肖药子见落汤鸡样的两人忍不住捶桌狂笑，当初把路修到瀑布进过的山壁就是为了让这些风光无限的大侠英雄当当落汤鸡，好让自己乐上一乐。

　　对于这位为老不尊的药仙，求石问药的两人也不好抱怨，只好站在一旁等他笑够。

　　“你的药我准备好了，今晚上就能出炉。”给顾惜朝号了脉象，肖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药茶。
　　“这么快？”戚少商有些吃惊。
　　“快？！”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可知他这病再不治会有什么下场？”
　　“一个月退化十岁以内不等，直到退变为一摊羊水方止。明天就是满一个月，哼哼，要不等明儿这小子变成了两岁的娃娃，我们给他吃药？”
　　戚少商不知道是被他的气势还是这一席话给吓了一跳，直摇头。
　　“哼，所以说啊，年轻人，多做事少说话。去，把院子里的柴火劈了，缸子里的水挑了。”
　　“那他呢？”要死一起死，戚少商拖喝茶的顾惜朝点背。
　　“当然是做饭，笨！不然今晚喝西北风啊！”小顾做的饭菜啊，医仙也是爹妈生养的，于是老爷子开始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