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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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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残宗众多战死将士的忌日,多年前集境那场大战便是发生在此日。
太君治一早起来,他推开窗,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在屋里翻了一翻,找了把伞撑着出去了。
院门口有鸦魂安排的侍从,见到太君治打着伞出来忙迎上去问道:“先生要去哪儿?您的伤还没好全,副首领说过要看着先生不让您四处乱跑。”
这侍从不过是个会微弱武功的少年,鸦魂当然没有要囚禁着他的意思,只是这般的禁足,自从自己出了蒙学馆的大门便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太君治不禁摇头苦笑。这滋味,也当真让人怀念。
他答道:“我不是要出去,只是想问问你们家副首领现今在何处。”
“副首领去后山祭拜去了,先生您要找他?”
太君治摇头,“不,我只是问问。”
多年前那次决战,太君治也在战场上。那时太阳明亮,他在远处看着香独秀闯入残宗阵中将雄王击败并且擒回,另一边的鸦魂被纠缠住脱身救援不得,只能掩护着其余人撤退。
他远远望着鸦魂挺直的背影,乌鸦小黑在空中盘旋,对着地上尸体凄厉嘶叫了两声,然后落在鸦魂肩上,与他一同遁去。
“哦,您不出去就好,如果您真的出去了,魂哥回来一定要骂我的。”
少年表情委委屈屈的,太君治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头。
少年愣了一下,他抬头看着太君治,突然问道:“先生您会留下来吗?”
太君治怔住。
“副首领让我们尊称您为先生,他说您留下来的话我们可以少死很多人,可以过得更好……先生您会留下来吗?”
少年的眼睛闪亮亮的,充满了不知哪里来的期待和仰慕。
太君治一时语塞。
鸦魂你……真绝。
血鸦山上的雨一直下到晚上还没有停。太君治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又撑着伞出去了。他站在院中,看着鸦魂的屋子。屋里黑漆漆的,人显然还没有回来。
他又站了一会儿。春天的雨夜还是有些冷的,他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回自己屋去,却突然停住了。
院门外站着一个人,全身淋得湿透,身上带着血迹。
“十锋?”
太君治忙走过去为他撑着伞,把他带回自己屋里去。进了屋他想拿套衣服给十锋换上,对方却摇了摇头,催动内力把水气给弄干了。
太君治仔细打量着十锋。他伤得并不重,肩头被刺了一剑,伤口不深,脸颊上的皮肤被剑气划破了浅浅一道口子。
十锋半脱了上衣擦洗伤口上药,胸口以上赤裸着。他身上的旧伤痕并不多,这是因为他的实力,也是因为太君治对属下及后辈的关照。
太君治默默看着,想起目前俄情势处境,开口对十锋说道:“往后你便得自己承担一切了,十锋。”
十锋动作一停,抬头看着太君治,“院主……”
太君治撞上十锋的眼神,立即撇过头去,问道:“是谁伤了你?”
“是妖世浮屠的人,也许是因为阴端佛鬼的死。”
“你要小心。”
“嗯,”十锋低声应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向太君治,定定说道:“院主您不用担心这些,我能处理。”
“十锋,我已不是院主了,现在你才是院主,你不用再这么叫我了。”太君治认真看着他,缓缓说道,“不管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相信我从没有看错你。十锋,记得,别让集境百姓失望。”
话音未落,太君治的手被十锋一把抓住。
“您永远是我的院主,我也永远不会让您失望。”
十锋的表情非常地认真严肃,眼神也忒亮,握着太君治的手掌心热得发烫。太君治心猛地一跳,想起了那日晚上那个荒诞不经的梦。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目光往下移动,落在十锋脸上那道伤口上。血从伤口渗出,聚成一滴缓缓地沿着脸颊流下来,太君治不由地伸出手将这滴血抹了去。
“脸上的伤也记得处理一下。”他轻轻说道。
十锋抓住那要收回去的手,低头吻去太君治指尖上的血滴,然后抬头,缓缓说道:
“院主,我……”
太君治止住了十锋要说出口的话语。他沉默半晌,终于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十锋点头。
“我只当你是后辈,十锋。”
要伤一个人的心是件很容易的事。太君治看着十锋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一疼,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十锋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抬起头来深深望入太君治的眼里,双手紧紧抓住太君治的两只手臂,
“院主你曾跟我说过,纵使艰难险阻,亦需百折不挠。”
听到这句话,一滴冷汗从太君治额上滴落。他想说十锋啊这句话是不适宜用在此处的,可是十锋那坚定的眼神认真的表情却又让他说不出口。
太君治突然有种感觉,在他眼前的这个青年是天机院新任的院主,也是残宗暗影中的大将,他已经完全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青年,再不是当初那个拥有极高天赋却青涩沉默的全心信赖和跟随着自己的少年。
“十锋……”
鸦魂从祭地跑回来,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幅“脉脉传情”的景象。不过这时的他没了咬牙切齿的心思,他冲到太君治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我一直把你跟废帝那班人分开来看,你跟他们是不同的。太君治,别让我们失望。”
鸦魂身上有着祭香的浓重味道,即使雨水淋湿了周身,那香味也无法散去。
说罢他转头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十锋顿了顿,说道:“我去看看他。”起身追了出去。
屋里残留着淡淡的血与伤药的味道,还有浓郁的祭香。太君治沉默坐了一阵,起身推开了窗。
春日雨夜的潮味与湿气涌进屋来,冲散了屋里沉闷的气味,夜风冷冷吹过,桌上的烛火闪了闪。
太君治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