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鸦十太]血鸦山上的爱与哀愁》洗洗睡吧

19、第 19 章

　　太君治醒来的时候，闻到了雨夜山里潮湿的气味。

　　他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去，床头灯罩下烛光微弱，一只乌鸦站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看着他，此刻见他醒来，便嘎嘎两声，扇动翅膀飞入雨中不知所踪。

　　窗外雨声淅沥，太君治重又闭上眼，身体已不再那么疲惫与疼痛，难得的安宁感席卷至心。

　　血鸦山。

　　也许等到一切结束，来这里养老会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念头莫名地闪过太君治的脑海，他唇角微扬，静静笑了。

　　“新任圣帝陛下是做了什么好梦么，让你在敌营也能笑得出来？”嘲讽的声音似乎是鸦魂进入太君治屋里必备之物。鸦魂慢悠悠地踱到太君治床前，将手中带着热气的药碗放在床边。

　　太君治就着鸦魂的手臂勉强撑起身背靠床头坐起来，然后抬头把鸦魂给打量了一番。外面下着雨，这人身上却是一滴水也没有，轻功用在这种地方，倒也算异常地实用了。太君治摇头笑了笑，端起碗把带着苦味的药给喝了。

　　鸦魂坐在床边看着太君治喝完药，目光最后停留在太君治唇上残留的水光上，他忽然伸出手指拭过太君治的唇，然后将手指收回自己唇边，舌尖舔了舔。

　　太君治看着鸦魂动作，心里不禁一动，他别过脸轻轻说道：“药很苦。”

　　“是，苦死人了。”鸦魂皱着眉答道。他站起身来问道：“对于你如今为何身处血鸦山，你不感到一丝疑问与担忧吗，圣帝陛下？我可是把你给掳回来交换雄王的。”

　　“在血鸦山醒来，总比在牢里醒来好得多。”太君治笑着答道，“你能带着我走出紫薇宫，那么便是香统领同意了。若他同意，我也没什么可忧虑的了。”

　　紫薇宫大殿前一晚太君治被烨世兵权残余兵力所伤，他本想着撑过大会，却没想到新伤旧患突然一齐涌上来，即使功体雄浑如他也撑不住。但如今局势大体稳定，有香独秀坐镇紫薇宫，三院三司也已达成一致，除了外境的麻烦之外，太君治此时此刻确实并无忧心。

　　只除了一件事。

　　小黑从窗口飞了进来站在窗边的桌上，羽毛微湿。鸦魂在桌上坐下，运功把乌鸦身上的雨水给弄掉。

　　紧接着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十锋拿着伤药走了进来。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头，目光落在太君治身上，挤出个微微的笑容，问道：“院……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这是外敷的药。”

　　太君治微笑着答道：“好多了，不必担心。”

　　鸦魂此时走过来拿起药说道：“我来吧。”十锋点头，转身在桌边坐下。

　　太君治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十锋，又看了看表情像要伺机行凶般的鸦魂，他咬了咬牙，最后认命地把上衣给脱了。

　　鸦魂把绷带给拆了，用干净毛巾擦洗了伤口，重新敷药。伤药是凉的，涂上去刺激得伤口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但鸦魂温柔的带着温热的手指让太君治感到了一些抚慰。他闭上眼任由鸦魂动作，待到最后包扎完毕后，他感觉到鸦魂的手指落在自己锁骨下那道旧疤痕上缓慢摩挲着。鸦魂的声音低低地在他耳边响起：“还疼吗？”

　　太君治睁开眼睛看着他，笑道：“只是一个疤而已，怎么会疼。”

　　“我却还是觉得疼。”

　　太君治怔住。鸦魂的声音极轻，却给人无比沉重的感觉，仿佛底下压着的是不知多少年的鲜血淋漓。眼前这个男人从来以锐利嘲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的态度他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太君治最后叹了叹，说道：“放下吧。”他停了停又道，“如今大局已定，圣朝与残宗再无对立的理由，你们也可安心了。”

　　鸦魂听了却是冷冷一笑，他抬头看向太君治，问道：“安心什么？”

　　太君治一怔。

　　“当初离开血鸦山那么果断，那么现在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太君治听了，终于明白鸦魂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他叹了口气，看了看鸦魂，又看了看一直沉默地凝视着他的十锋，眉头皱起，目光郁结。

　　“你这人就是太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你想成全谁？你能成全谁？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东西？这道理我十岁时眼看着自己弟弟被送走的时候就懂了，你却直到今日也不明白，还想着顾全所有人所有事。要是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你身上会留下这么多伤吗？”

　　太君治张口想辩驳，却被鸦魂打断道：“你活了那么久，唯一不顾理智的事就是跟我和十锋纠缠不清。”太君治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鸦魂接着说道：“你现在要选择什么？还是说你想让这一切都成为过去然后你滚回你的紫薇宫去而我们呆在血鸦山老死不相往来？哦对了我可以把小黑送给你如果你寂寞了就让它给送个信，十锋自会乐意之极地去陪你，但恕我不奉陪了……”

　　“够了！！”太君治大声喝道，脸上隐隐起了怒意。

　　鸦魂看着太君治严厉表情，终于闭嘴。他别过头去，表情紧绷：“你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吧。”

　　太君治看着鸦魂神色，又瞥了眼沉默着低着头的十锋，问道：“这是要我做出选择么？”

　　鸦魂不答。

　　房内陷入沉默。

　　太君治看着这两人，然后低下头闭上眼。感情的事，总让人痛苦纠结万分，无论花多少力气，也无法厘清一丝头绪。比起所谓的选择，他更宁愿一个人转身离开。太君治思绪乱成一团，心里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气息紊乱起来。这时一股真气从他背后缓缓流入他体内，鸦魂的声音响起：“别让内伤复发，浪费我们好不容易帮你弄到手的药草。”

　　太君治深深叹了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我不会逼你，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反正十锋还是天机院主，我也要代表残宗留在京中。你总躲避不了的。”说罢鸦魂吻住太君治，在他唇上一阵辗转舔吻后才放开，意犹未尽地说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再继续。”

　　此时十锋霍然站起，提着小黑转身离去。

　　太君治把鸦魂推开，看着十锋背影。鸦魂轻笑两声，嘱咐了太君治好好休息，便追了出去。

　　窗外传来一阵乌鸦的惨叫。太君治一愣，他想了想，接着艰难地移动身体下了床。他走过去窗边，看向院内。

　　此时雨已经停了。鸦魂与十锋在院内对峙着。十锋一手紧抓着小黑，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拔着它的毛，引得它连连惨叫扑棱地挣扎。十锋抬头见鸦魂出来了，不再为难，松手放了乌鸦，然后沉默地看着对方。

　　鸦魂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受得了吗？”

　　十锋咬牙，攥紧拳头说道：“我只要院主开心。”

　　鸦魂轻笑道：“他慢慢会想通的，想通了就开心了。我们也会习惯的，习惯了就无所谓了。”

　　太君治在窗边听着，苦笑着无奈地摇头。

　　十锋却问道：“你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鸦魂一阵沉默，他看了看十锋，然后转头望向窗边的太君治，太君治回望着他，一时竟无法移开目光。鸦魂微微笑了，说道：“外患未消，集境的战火还没有熄灭，你我，还有他都有可能死去。趁还能够拥有的时候就去拥有，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

　　十锋低下头，半晌，终于轻轻应了。他抬头看向窗边静静站着的太君治，那表情认真执着，目光热烈仰慕，炙热的感情扑面而来，简直像是要烫伤人心，让人避无可避。

　　太君治移开目光，闭上眼。

　　血鸦山上的雨夜潮湿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