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47、我回来了

　　洛叶跟顾言意说完要下山的事情，顾言意那边还有几个学生得负责，所以不能跟着一起。

　　“好啦，我们先下山，你慢慢往上爬。”

　　顾言意看了看山上，“都没多远了，真不能坚持一下？”

　　洛叶摇头。

　　“那好吧，你们先下山，我到山顶上给你带礼物下来。”

　　“山顶上有什么礼物？”

　　顾言意说：“我记得山上有种特别好看的花，像蝴蝶兰，但是比蝴蝶兰大一些，香味也比较好闻，待会儿给你摘几朵下来。”

　　“那不错。”

　　“嗯，山上小溪边还有颗什么树，结的果子挺好吃的，也给你带几个。”

　　洛叶笑了，“那看来你两只手有点儿不够用。”

　　“我也背了包。”

　　顾言意刚说完就看见旁边小顾风一般跑过去了，他刚开了个口就想起来不能突然吼他，一下就哑了。

　　倒是洛叶说：“小顾这是干什么，百米赛跑？”

　　顾言意这时候也顾不上了，以这么快的速度在山路上跑，脚下一下没站稳就完蛋了，他匆忙说了句：“你先看着学生，我去追他。”

　　“你当心。”

　　顾言意边追边喊：“顾言意，给我站住！”

　　小顾瞥见他也往这边跑，说：“老顾，我有点儿急事，待会儿就回来！”

　　“在山路上你有什么急事，给我慢点，你当你在赛跑吗？”

　　小顾脚下不听，“我来不及了，先走了！”

　　洛叶看着那两个人跑远，走到小洛叶身边，“小叶子，小顾干嘛去了？”

　　小洛叶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跑了。”

　　“好吧，你还能往上走吗？”，洛叶看了看其他学生，“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小洛叶抱着两个人的书包，想了想然后说：“我没事，老师，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你们回来。我不是顾言意，不会瞎跑的。”

　　洛叶笑了笑，“那你好好在这里等，别乱跑，这里离山顶也不远了，我能看见你吗。”

　　“知道了。”

　　洛叶摸了摸她的头，“乖。”

　　小洛叶抱着东西重新坐在石头上，看着山顶，刚才顾言意一路往上跑了，山上是有什么他一定要去看的吗？她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有点儿想跟顾言意一起去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洛叶也休息够了，嗓子不再干巴巴的，腿也不怎么抖了，她原地转了转，本想找几颗花草或几块石头带回去，但怎么都找不到合心意的。

　　小洛叶的手指戳了戳那颗风中凌乱的小草，大家还没到山顶吗？到山顶应该还会停留一段时间，是她着急了。洛老师不知道跟顾老师汇合了没有，会不会忘记她还在这里？应该不会的，姐姐不会忘了她的。

　　顾言意怎么还没回来，说好马上回来的，都已经十几分钟了，他会不会忘记她还在这里等着？

　　有点儿不安。

　　顾言意……

　　“洛叶，洛叶，我回来了，洛叶！”

　　小洛叶还蹲在那里跟那颗草较劲，听见声音，手上一用力把那颗草斩了首。她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小顾手上飞舞着一捧紫色，里面跳动着红色，像是他那个人一样热烈。

　　“我回来了。”

　　小顾跑到她面前也蹲了下来，“等着急了吧，都怪老顾。”

　　紫色的花发出幽人的香味，小洛叶觉得自己要沉醉在这一片紫色中。眼前人红着脸，眼角的泪痣更加明显，也更加俊俏。

　　她刚刚的担心多余了，顾言意还记得他，他去山顶是为了给她摘花，摘许多美丽的，芬芳的，神秘的，花。

　　“怎么呆呆的，洛叶？”，小顾晃了晃手上的花，“还是你觉得不好看？洛老师看到很喜欢的，老顾都高兴坏了。”

　　小洛叶将眼睛从他脸上移到了花上，花香轻浅，萦绕在他们两个之间，“好看，我很喜欢。”

　　听完这句，小顾终于放下了心，浑身的力气也如潮水般褪去。他一下坐在了地上，“我还怕你觉得这个颜色不好，心海说这个颜色象征着什么忧郁，孤独，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心情。”

　　小洛叶说:“不会啊，紫色里面是有红色的，热烈而奔放。”

　　“你喜欢就好了，我还给你带了几个红果，我吃了几个挺甜的，你试试？我都用水洗过了。”，小顾从口袋里套出几个红色的果子。

　　“谢谢。”，小洛叶拿过一个慢慢吃着。

　　小顾坐在那里，把手上的花放在了地上，“再给你变个好玩儿的。”

　　小洛叶也坐在了地上，看着他抽出一根根花茎，手指灵巧，没一会儿就编出来一个，花环。

　　“你还会这个？”，小洛叶问。

　　小顾调整了一下花的位置，觉得满意了往小洛叶头上一扣，“跟我妈学的，我妈会编，小时候看多了就会了。”

　　小洛叶看见一朵很小的花朵在眼前，花朵后面就是顾言意的笑脸，她小心扶着头上的花环，“会散开吗？”

　　“应该不会，我妈手艺很好。”

　　小洛叶慢慢放下手，“嗯。”

　　小顾看着她笑，“等以后，以后我们一起去山上看，很大一片紫色的花，女生应该会很喜欢，还有小溪，水很清澈，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嗯……”

　　他绞尽脑汁的想要抓住几个字，但嗯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嗯出来。

　　小洛叶吃完手上的红果，然后说:“清溪清我心？”

　　小顾摇了摇头，“好像不是这句。”

　　“楚水清若空？”

　　“也不是。”

　　“水心如明镜？”

　　“不是。”

　　“水光潋滟晴方好？”
　　“湖清霜镜晓？”
　　“清泉石上流？”
　　“天光云影共徘徊？”
　　……

　　小顾越听越觉得自己高攀不起，他半个字都想不起来，洛叶拿着诗句往他脸上砸，这是什么天壤之别，果然学文没前途。

　　老顾当年是怎么勇闯地狱的？他真了不起啊！

　　“疏影横斜水清浅？”

　　小顾突然听见这句，连忙应声，“对对对，就是这句，又有影，又有水的。”

　　小洛叶点了点头，“哦，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现在太阳也快下山了。”

　　小顾说:“等以后我带你看真的。”

　　“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马上就高二分科了。”

　　分科，顾言意选理，她选文，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虽然现在也不是一个班，但好在他们学的都一样。分科之后，她学史地政，顾言意学理化生，连个共同话题都没有了吧，再见面会不会尴尬的没说话？

　　小顾倒是没想那么多，“分就分了，难道我还跑到太空去了？周末或者暑假的时候，我们跟老顾他们约好，一起再来。洛老师她也没有爬到山顶，是老顾他朝她跑去的。”

　　就像我在朝着你跑来，小顾看着她想，我们都在朝自己喜欢的人奔来。

　　小洛叶揪着地上的小草，低声说:“那说好了，我们再来。”

　　“嗯。”

　　大部分学生已经原路返回，高月手里也拿着几个红果，给小洛叶的时候才发现她口袋里也装着几个，旁边站着小顾。

　　“哎呀，哪儿来的花环，好漂亮。”

　　小洛叶把头上的花环拿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快，其他人呢？”

　　高月说:“我急着下来找你，还觉得一个人孤单，谁知道顾言意在这里。”，她看了看小洛叶口袋里的红果，又说:“顾言意给你带的？”

　　小洛叶点头。

　　“那我这几个多余了，不过我捡了几块石头，觉得挺好看，你看看喜不喜欢？”，说完掏出几块石头。

　　被冲刷的圆圆的，长长的，鹅卵石。

　　“好可爱。”，小洛叶说。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种圆圆的东西，送你了。”

　　“谢谢。”

　　高月把石头给她，“不用，总不能空手而回，哈哈。”

　　小顾看见后面顾言意跟洛叶走了过来，呲溜一下就躲到小洛叶身后去了，揪着她的衣服小声说:“老顾回来了，救我。”

　　“顾老师好。”，高月说。

　　顾言意点了下头，然后看着小洛叶身后缩成一团的人，说:“顾言意，出来。”

　　小顾躲在后面不吭声。

　　小洛叶拿着那个花环问:“顾老师，顾言意编的，好看吗？”

　　顾言意旁边的洛叶笑了一声，“原来你还有这手艺，怎么不见你给我编一个？”

　　时间太长，顾言意怎么还记得花环要怎么编？谁知道小顾那么心机，摘了花还不算，还搞出来个花环来哄小叶子开心，小叶子更向着他了！

　　洛叶拉着他往前走，“走了，我们下山了。”

　　一路下山，中途休息之后，小洛叶起身之后又马上坐了回去，红色满脸，石头上有一块水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想不起来，一路上她都在慢慢走着，像一只小蜗牛，但什么时候裤子湿了？

　　高月见她还不走，过来问:“洛叶，你怎么了，走啊。”

　　小洛叶红着脸说:“我，我有点儿不舒服，再歇会儿。”

　　“哪儿不舒服？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没什么，高月，你能帮我叫一下洛老师吗？”

　　高月不明所以，“哦，那你等一下。”

　　小洛叶等她走开，回头看了看，好在她走得慢，身后也没多少人，刚才她动作也挺快的，应该也不会有人看见。只是，前面很多人，还有很长一段路，还要做大巴车回去，她该怎么办？

　　洛叶过来时看见小洛叶的手在扣着旁边的石头，她咬着嘴唇，一脸厌恶又无辜。

　　“小叶子？”

　　小洛叶这才看见她，张了张嘴，然后叹了口气，“姐姐，我，裤子湿了。”

　　洛叶心里微动，她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只是她以为这么长时间都没事，还以为今天能顺顺利利过去。

　　她坐在旁边，“嗯，那我们先在这里等等。”

　　身后零零散散的学生走过，小洛叶一言不发，她看着那些同学慢慢走远，感受着整个山重归宁静。

　　洛叶见学生都已经走过，起身把外套脱了下来，小洛叶就在这时开了口。

　　她皱着眉，一脸茫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见，姐姐，我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很圆满的春游。但我可能真的跟圆满，美好，顺利，完美这些词没有缘分。”

　　小洛叶看着旁边的那个花环，顾言意会记得她，会给她用好看的花编花环，好看又精致，她很喜欢。是不是因为太开心了，所以路上走的步伐太大了，动作太肆无忌惮了？

　　她果然不配有什么好的东西，一些美丽的东西，她只能看，不能碰，碰了，高兴了，开心了，美丽后面的丑陋就越丑陋。

　　“姐姐，我是不是太得意了？”，小洛叶咬了咬嘴唇，“可是我明明很小心，很小心，我就只是想单纯的开心的笑一笑。”

　　小洛叶说:“连这个都算是奢望吗？”

　　洛叶把衣服给她披好，“小叶子，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病患，只是患病，这很正常，不用怪自己。”

　　“我们只是得了一种很难好的病，嗯，其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想，我要是残废或者有心脏病就好了，我光明正大的与众不同。但后来，我又觉得自己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只是偶尔，只是碰巧，我还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洛叶坐下，说:“我们跟其他人的确不一样，但我们也跟他们一样，我们也可以享受生活，拥有美好，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想不想的问题。”

　　她挑了挑小洛叶的下巴，“想有更多更美好的经历吗？”

　　小洛叶点头，“想的。”

　　洛叶笑了笑，“那就不要总是怪自己，如果遇到事，那就找人帮忙，找我，或者，小顾不是知道了吗？”

　　“可是，脏，又很难闻。”

　　“嗯，可这是生病了，病人有点儿病气，带着病味，这也很正常。住久了医院，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小叶子，你肯跟小顾说这件事，就应该相信他。”

　　小洛叶看向远处，顾言意个子很高，旁边揪着小顾，生怕他一个没看见小顾又乱跑，但就是这样，小顾还是时不时回头看。小洛叶偶尔看见他的目光，小顾就会笑容灿烂的朝她招手。

　　“姐姐，你相信顾老师吗？”

　　洛叶说:“相信，我在想，我要怎么跟他说这件事。”

　　“那顾老师他会不会……”

　　“如果他离开，很正常，如果他留下，也很正常。”洛叶说。

　　小洛叶笑了笑，“嗯，那我也相信顾言意。”

　　洛叶起身说:“走吧，都没人了，我们要最后了。”

　　“但是我要怎么回去，我不能坐大巴车。”

　　“你跟我坐，不会露馅的。”，洛叶朝她眨了眨眼睛。

　　山下，小顾百无聊赖的站着，旁边的顾言意拿着手机在打字，小顾凑过去看，顾言意把手机举高了一些。

　　“说什么甜言蜜语，还不让人看。洛老师她们还没下来啊？”

　　顾言意发送完短信，睨了他一眼，“快了。”

　　小顾看了看，“那我去那边等她们。”

　　“你老实一点儿，徐老师在点人数，别添乱。”

　　“我早说不跟你一起，洛老师说让你先走你就先走了，你就不怕洛老师崴了脚？”

　　顾言意哭笑不得，“她是个成年人，好好的为什么会崴脚？”

　　“成年人就不会崴脚了？你没见过穿高跟鞋的？”

　　“洛叶不穿高跟鞋。”

　　顾言意心里也是担心的，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洛叶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让他别多想，让他只要等着见她就好。顾言意看见她走向小洛叶，看见她脱衣披在小洛叶身上，看见她坐在小洛叶旁边。

　　事情与小叶子有关，与那时的洛叶有关。

　　顾言意轻叹，等待最磨人，但他更怕他的鲁莽坏了他的梦寐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