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3、When I was young

　　等到洛叶绕了一圈教学楼回去，她在二楼徘徊许久还是上去了，语文组分了两间办公室，洛叶的这间只有6个老师，还有几个老师上课去了。

　　张欣瞧见她回来，说：“小叶子，组长说春游的日子定下来了，两个星期后的周五，正好那时候是个双周，学生们考完试能休息两天，咱们周六日判卷子。”

　　“好，我知道了。”

　　“嗯，隔壁数学组说晚上要聚餐，欢迎新同事，问我们去不去，你去吗？”

　　洛叶摇头，“我晚上得看自习。”

　　“怎么又是你看？”，张欣拍了拍脑袋，“哦，对了，你们班英语陈老师怀孕了，晚自习都交给你了，是吧？”

　　“嗯，晚上那节自习安排了物理答疑。”

　　“好吧，那我晚上去了。”

　　洛叶点了点头。

　　等到下午，洛叶都没有见到顾言意，也是，她是想太多了，总觉得顾言意会来找她。

　　夜幕降临，物理老师答了半节课疑，跟后排坐着的洛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洛叶就从后面走到了讲台上，等着下课。她坐在讲台上继续着自己的脉络梳理，等全部完成就可以放在班里了，偶尔会有学生把自己的作文交上来让洛叶看，洛叶就停笔先看作文。

　　等到铃响的时候，洛叶还在跟学生说作文，于是就多耽误了会儿时间。讲完之后，下节课的历史老师已经进来了。

　　“小叶子。”

　　“章老师。”

　　章老师朝她眨了眨眼睛，“有情况哦。”

　　洛叶不明所以，只能笑，当她出教室时，昏暗的灯光下，长身玉立的顾言意转过了身，“下课了。”

　　洛叶看着他，一时无言，许久才开口，“你们不是聚餐去了吗？”

　　“结束了，我送你回家。”

　　洛叶下意识拒绝，“我自己回去就好。”

　　顾言意却不离开，“你自己回去也要出校门吧，我送你。”

　　洛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又不能一直堵在门口，只能先回办公室收拾东西，顾言意跟在了她身后。

　　拿好东西，锁了门，洛叶总算是能安一下心，她回头看顾言意，“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我自己认识路，不用你送。”

　　顾言意的眼睛在晚上总是亮晶晶的，有月亮照进的光，眼角的泪痣特别清晰，洛叶听见他说：“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没报南大？”

　　洛叶玩着包上的小饰品，“哦，分数不够，没考上。”

　　“骗人，你当我问不出来你考了多少分？”

　　洛叶懊悔一声，“南大就在一中附近，我，我都毕业了，怎么不能去个远点儿的地方读大学？”

　　“可是你答应我报南大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洛叶微微低头，看着包上的小东西。

　　“洛叶，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不知道我的心意？”

　　洛叶默默无言。

　　“好，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我打算上了大学好好追你，软磨硬泡也要把你追到手的。”

　　骤然听得喜欢，洛叶的手指用力攥住小包的带子，她说：“我，我先回家。”

　　顾言意拉住她，“洛叶，我说的是真的。”

　　洛叶拉下顾言意的手，“再不走没有公交车了。”

　　顾言意追着洛叶上去，“洛叶，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喜欢还是不喜欢，你总要告诉我。”

　　洛叶是喜欢他的，但又不能喜欢他。要她违心的说不喜欢，洛叶不愿意，可是说喜欢，她又说不出。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顾言意迈出一步时眼前一黑，脚下没了分寸，他感觉踩到了半个台阶，脚下一滑。

　　“洛叶！”

　　洛叶站在台阶下回头，声控灯忽然亮起，她看见顾言意跌了下来，伸出胳膊去接人。

　　刹那间，灯光又暗了下去，黑暗里顾言意的手机音乐响起。

　　“when i was young,i listen to the radio.”

　　是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

　　洛叶记得这首歌是英语老师第一次在教室里放的歌，同学们一下课就循环播放，不止洛叶一个班，整个高一年级都在放，搞得整个教学楼弥漫着一股回忆的气息，除了昨日重现，还有lemon tree，这两首英文歌霸占了整个高一学期。

　　洛叶感觉到顾言意扑了过来，她想，这是她跟顾言意距离最近的时候。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天光大亮，顾言意紧紧抱着洛叶，洛叶的胳膊也缠着顾言意，顾言意的一只手抚在洛叶的脑后，将人按在怀里。

　　洛叶许久感觉不到疼痛，只听见顾言意胸腔里的心跳，一声一声，砸在她心上。

　　“洛叶……”

　　洛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施工现场，砖红色的教学楼外墙，落满灰尘的实验楼台阶，还有熟悉的半拉学校大门。

　　“这是……”

　　顾言意说:“一中，南坞一中。”

　　顾言意的手机依然在响，正好唱到那句，It’s yesterday once more。

　　洛叶的脑袋左右看了看，真的是一中，那还没盖好的图书馆，那灰扑扑的实验楼，还有对面盖好一半的新生教学楼，稀稀拉拉的几颗小树苗，没有水的池塘。

　　顾言意看着她左右摆动的小脑袋瓜，说:“洛叶，这是我们刚入学不久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洛叶抬起头。

　　顾言意把手机给她看，上面有个名字，章长流，他说:“你猜这个章长流是老章的概率有多大？”

　　“我已经毕业了，不要跟我说概率。”

　　洛叶这才注意到她还抱着顾言意，忙收回了手，不自然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顾言意已经接了电话，洛叶听见电话里的人暴跳如雷。

　　“顾言意你跑哪儿去了？！该上课的时候不上课，让一屋子学生等你吗？！你现在在哪儿，马上给我到教务处来！”

　　“主任……”

　　“主什么任，你这是拿了优秀教师飘了？还知道自己是个老师吗？爱岗敬业爱岗敬业，职业操守都被你抛到脑后了，是吧？！高三学生的时间多宝贵，你不知道吗？！”

　　顾言意多年不曾挨骂，这猛的来一下，他还觉得挺亲切，“我马上去教务处。”

　　挂了电话，洛叶的手机也振动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屏幕上的是南青如。

　　洛叶喃喃道:“你猜这个南青如是谁？”

　　顾言意收了手机，说:“一中一共出了两个姓南的。”

　　“那你觉得这个姓南的有多大几率是小南？”

　　“1。”

　　洛叶牙疼，电话许久没人接自动挂断，但紧接着又打了过来，顾言意说:“接吧，早死早超生。”

　　按了接通，电话里静了一下，然后里面幽幽的声音就进了洛叶的耳朵。

　　“肯接电话了？”

　　“南主任……”

　　“在哪儿？”

　　“我，我在施工现场附近。”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安静，“你闲得慌？有课不去上，逛去施工那儿干什么？施工队里有你亲戚？洛叶，你是个班主任，记得吧？”

　　洛叶揪了揪背包，“对不起，主任。”

　　“我在教务处等你，立刻马上给我过来！”

　　洛叶收了手机，“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言意看看周围，“大概就是，yesterday once more了。”

　　洛叶难以置信，“这，这干嘛？我明天还有事，我过几天还要带学生春游！”

　　“春游不可能了，秋游吧。”

　　顾言意也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但脚下踩着结结实实的土地，目之所及跟记忆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就算是做梦，也该梦点儿好的，比如快毕业时干净整洁美丽宽阔的学校大门。

　　“先去教务处吧，不然依老章跟南主任的性格，我们两个彻底完了。”

　　洛叶看看他，顾言意不明所以，“你看我干嘛？”

　　“都怪你，不然我好好的当我的老师。”

　　顾言意桀骜不驯，手往风衣口袋里一插，昂首道:“归根究底是你没报南大，你食言毁约。”

　　洛叶还要争辩几句，顾言意的手机就又响了，顾言意看了看，说:“先去教务处，老章急了。”

　　洛叶转身就往高一教学楼走，顾言意忙拉住她，“上哪儿去？”

　　“教务处啊。”

　　顾言意说:“你去高一找高三的教务处？”

　　洛叶懊恼一声，“忘了。”

　　两个人一起往高三教学楼走，路过正在施工的工地，洛叶突然停下了脚步，工地厕所里出来个人，长发马尾，身形瘦弱，短袖长裤，白色的帆布鞋。

　　顾言意也看见了她，“那是，你？”

　　洛叶如梦初醒，丢下一句，“你先回去，我有点儿事。”

　　说完，洛叶就快步走了过去，顾言意愣了会儿也跟了上去。

　　那边的小洛叶看见两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刚准备离开，洛叶就喊了一声，“等等，洛叶。”

　　小洛叶站在了原地。

　　洛叶气喘吁吁的过去，小洛叶看清来人，眼睛大了大，这个人跟自己有点儿像，她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再不回去要上课了。

　　洛叶看着缩小的自己，她有点儿局促不安，一直往后面看，洛叶要去拉住她的手，但一碰到小洛叶就抽回了手。

　　洛叶说:“我送你回去，我，我是老师。”

　　小洛叶看看她，“我不认识你。”

　　旁边的顾言意倒是从口袋拿了工牌出来，“喏，我们真的是老师，教高三的，别怕。”

　　小洛叶看看顾言意又看看工牌，身后上课的铃声骤然响起，小洛叶如受惊的兔子，浑身一抖，转身就走。

　　洛叶走上去跟她并排，慢慢拉住她，“没事，我认识你们班主任，就说我找你有事，不用担心，最近不是安全教育吗，不上课，别急。”

　　小洛叶的手终于不再发抖，脸上的害怕也缓了下去。

　　两个人身后的顾言意悄悄又按掉了手机，那是高一时期的洛叶，他没有见过的洛叶，他抬头看了看天，艳阳高照，这个世界想要弥补他错过的时光吗？

　　到了高一10班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瘦高的老师，皮肤很白，那是洛叶高一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小洛叶觉得抱歉，她让老师等她了。

　　洛叶看看身边的自己，紧了紧两个人的手，然后笑着走上前去，“张老师，你好。”

　　“你是？”

　　洛叶说:“我是，洛叶的小姨，我才知道她考到南坞一中了，刚才看见她，多说了两句话，真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哦，我也是一中的老师，教高三。”

　　张老师说:“原来是同事，你好你好，没事，我就是担心，学校正施工，洛叶上课还没回来，怕她出事，正等别的老师替我看一下班，我去找她。回来就好，反正这几天也不上课，洛叶，进去吧。”

　　小洛叶从洛叶身后出来，“老师，对不起。”

　　张老师说:“没事。”

　　洛叶牵着她走到门口，然后弯下身子说:“不用跑那么远去上厕所，一楼的女厕所能去，二楼开的是男厕所，三楼还是女厕所。”

　　小洛叶抬头看了看她，洛叶抱抱她，“我会再来找你的，别害怕。”

　　小洛叶进了教室，洛叶跟张老师说:“我，嗯……洛叶，洛叶她比较内向，来了新环境觉得陌生，她不是故意迟到的，还请张老师不要批评她。”

　　张老师笑了笑，“好。我其实也是第一次当老师，各项工作还不成熟，可能忽略了一些学生适应的问题，以后会注意的。”

　　洛叶说:“谢谢，张老师，其实你很棒的。”

　　张老师傻乎乎的笑了，“多谢夸奖。”

　　旁边的顾言意说:“走吧，再不走，我手机要被打爆了。”

　　告别了张老师，洛叶经过窗前，看见里面坐着的小洛叶看了过来，洛叶朝她摆了摆手，指了指讲台，小洛叶就收回了目光，抬头看讲台了。

　　回高三的路上，洛叶问:“顾言意，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洛叶脸上弥漫着一层悲伤，顾言意不知道她为什么悲伤，洛叶像是有许多的秘密，他不得而知。

　　顾言意看着校园，说:“也许是为了让我们遇见自己，然后成为更好的自己。”

　　洛叶忽然笑了，眼睛里水光点点，她看着顾言意说:“本来我想着咱们怎么才能回去，现在我不想回去了，我想陪着自己走过这三年，不为让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就为让自己明白，每个人的青春都不一样，有人热烈如火，那就有人安静如水，并不是每个青春都是轰轰烈烈的，有一个安静的青春，也是不错的时光。”

　　顾言意想着他第一次见到洛叶时，操场上那个孤单的身影，他说:“好，等你想回去了，我们想办法回去。”

　　“可是我们过来前，你正从楼梯上摔下来，万一……”

　　顾言意说:“我记得你在下面要接住我，洛叶，我给你时间，你可以想清楚了再答复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洛叶垂下眼，她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喜欢的。

　　因为两个人磨磨蹭蹭还跑了一趟高一，双双迟到，教务处电闪雷鸣，每个经过的人都好奇的往里面看，这是谁这么倒霉，炸了火药库吗这是。

　　“给我去教高一新生，成绩不好就不要回来了！”，章长流吼道。
　　“这属于教学事故，洛叶，你不能教高三了，去教高一吧。”，南青如说道。

　　洛叶和顾言意双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一左一右从教务处出来，两个人耳朵里嗡嗡作响。

　　两人相顾无言，还是顾言意先开了口，“老章让我教高一的去，下午就去报道，你呢？”

　　“一样，教高一，南主任真是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老章肺活量是真的大，一口气骂了我半小时，我上学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火大过。”

　　洛叶说:“我们就先去高一吧。”

　　顾言意点头，“我先去四楼收拾东西，你在二楼等我，我们一起去高一报道。”

　　说罢，他手机就又响了，顾言意看了看，“啧，数学老师。”

　　“啊？徐老师吗？”

　　顾言意边点头边接了电话，电话里面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顾言意，上哪儿去了？一上午不见个人，我新搞到一套高考数学题，一起看看？”

　　顾言意一边感叹年轻几岁的数学老师真是活力四射，一边开口道:“老徐，我恐怕要跟你说byebye了。我刚接到通知，主任让我教高一新生去。”

　　“啊？！章主任想什么呢？你去教高一，大材小用了。”

　　顾言意说:“话不能这么说，不是只有高三的学生最重要，高一的小孩儿两年后也是高三，我只是提前去给准高三生上课。”

　　电话那头长叹一声，紧接着又兴奋了起来，“那就在你走之前发挥一下余热，下午报道吧，趁着中午有空，来来来，上来解题。”

　　顾言意挂了电话说:“我们先各自打探一下情况，老徐看起来把我当兄弟了，比较好套消息。”

　　洛叶点头，“那你先去吧，我去语文组看看。”

　　“中午等我吃饭。”，顾言意阻止洛叶出口的拒绝，他说:“不要拒绝，洛叶，我在追你，总要给我时间让我表现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