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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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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这番话,其实早在这场戏决定排演之前,关于其中的问题,他们导演组在这个项目启动初期,就已经商量过了。
而她的回答,除了拿苹果做比喻那句话是她临时想的,其余的都是之前他们开会时说的原话。
但重点在于,其他人并不知道。
所以,在其他人眼中,欧阳雪这番话,不仅得罪了他们这个戏的男一号闫景修,也丝毫没给导演留情面。
总结会结束后,欧阳雪靠在演员休息室门外等周小秋收拾东西。
路过的人也不再像中午对她那样热情,而是一脸同情她的样子。
同情什么?
只不过现在,可能导演都没有想到,她一向待人和善,今晚会这么直冲闫景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么说,就是感觉当时闫景修那张狐狸脸对着自己,有种在挑衅她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从她嫁给他已经一年多,虽然经常在外跟组演出,可也有休息日,每次回家,他不是看不惯自己吃的东西,就是嫌弃她跟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太大。
大概是堆积的那些委屈,让她压制不住,才趁此一倾而出。
周小秋从休息室出来,两人没走几步,导演柯以之就叫住她。
“小雪今天,是心情不好吗?”柯以之故意放慢脚步,与前面的人拉开些距离。
欧阳雪摇摇头,“没有。”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为人和善不和人结仇,是不是和景修有什么误会?”柯以之叹了口气笑着,“别因为一些琐碎的问题影响了演出。”
“您放心,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她保证。
他们走在后面,上车的时候,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排还空着三个位置。
欧阳雪和柯以之刚坐下,紧接着就见闫景修也走过来。
她反应迅速,坐在靠窗的位置,想着柯以之坐在中间隔开他俩。
“导儿!那个第三段的对话,我和倩儿总觉得不太顺······”柯以之刚要坐下,前面有个演员问他,他立马背着双肩包走过去。
她故意脸朝车窗,可窗户上的倒映,还是能让她看到身后的一举一动。
闫景修把背包放在一边,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
不是有三个座位?
为什么要跟她挨着坐?
把包放在中间不好吗?
欧阳雪面色淡然,心里却早已经汹涌澎湃,积攒的火气也在一点点往外冒。
启动车子后,司机熄灭了车里照亮的灯,漆黑的车厢只留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
夏天的衣服都比较单薄,车子减速的时候,她甚至都能感觉到紧挨着自己手臂的那抹温热,于是下意识往另一边躲。
过了几分钟,她实在躲得身心疲惫,稍微动了动身体,结果转头就看到旁边的男人,他正双手环臂,气定神闲的闭着眼睛养神。
欧阳雪深呼一口气,咬紧下唇,暗暗用胳膊肘戳了闫景修一下,空出点缝隙,她调整了下身,舒舒服服的坐直。
闫景修突然被人这么一戳,睁眼看去,旁边的女孩正在刷手机,她紧抿着嘴唇,下巴微扬,似乎心情十分畅快。
前排正有几个男生在聊游戏,声音低嗡嗡的,他不着痕迹的朝欧阳雪那边靠了靠。
“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么?”
他话音未落,就见欧阳雪一脸惊恐看向他,胸前一阵起伏,紧皱着眉心抿了下唇。
像是把什么话压了下去。
她摇头:“没有。”
“但你看起来很生气。”
“是吗?”她把手机屏幕给闫景修看,上面是麻辣烫外卖的食材表,“我点外卖,开心的很。”
就这样一直到酒店,等前面的人都下去了,欧阳雪才动身。
本以为闫景修会坐着不动为难她,结果在她收起手机的瞬间,他拎着双肩包起身离开。
不知怎地,她不由地松了口气。
她不想凑过去一堆人等电梯,故意把脚步放慢,硬是磨蹭了四五分钟,才迈着步子往电梯那边挪。
结果一抬头,就见闫景修一个人站在那。
欧阳雪停下脚步,对方正低头看手机。
似是不经意间抬头,男人跟她来了个四目相对。
很明显已经注意到了她,再扭头走开也没什么必要。
她走过去才发现,电梯就停在一楼,不明白闫景修为什么要站在那不上楼。
一只脚刚踏进去,胳膊就被人攥着往一边拉。
“你干什么?”
“你急什么?”把她拉到楼道拐角,闫景修才松开手,他声音一片冰冷。
欧阳雪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良久,闫景修一直盯着她,她才开口:“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大火气,你每天总结其他演员的失误,今天我提出来让你说说我,有什么错?”
欧阳雪整个人松懈下来,紧抿着嘴巴默默不语,握在手心的手机响了下,是外卖提示,才看一眼,手机就被闫景修多走。
她盯着自己空空如是的手心,冷笑了声:“你没错,你当然没错,你想要知道自己的缺点要改进,要变得更优秀有什么错?”
“但闫景修···”
欧阳雪站直身体,目光直视面前的男人,“需要你放在心上的,是你的演技,而不是哪个方向观众的视觉冲击,你觉得第一排观感好,那你出钱给她们买票去。”
“关于这个问题,是我们导演组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范畴。”
她不卑不亢,目光坚定,闫景修无处闪躲。
眼前的男人一句话没说,就那么看着她。
她说不上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下,闫景修是怎么的心情。
欧阳雪顿了下,不想再继续因为这件事折腾下去。
“让你说句我在台上的状态,就这么难。”
闫景修眼脸微垂,自嘲般的笑了声,随即转身离开。
即使在气头上,欧阳雪看着转身离开的身影,有种他此时落寞孤独的错觉,心弦颤了下。
“既然你想听,我可以说。”
男人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
“在舞台剧上,你的演技确实能做到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程度,你很会运用舞台来放大炸裂瞬间,给人震撼的观影感觉。”
她目光如炬望着不远处的那抹背影。
他站着一动没动。
“但就是因为对细节的处理过于技术化,和生活化的演员同台时,对方几乎完胜你,要知道戏剧最重要的是,能够让观众引起共鸣。”
“那种撕心裂肺的炸裂感,不过是演员的自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说的太重,欧阳雪明显感觉不远处的男人,他的身体怔了下。
下一秒,他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她面前。
闫景修走开的那瞬间,她双脚不稳的扶住一旁的木桌,全身惊人的发抖。
其实,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表演风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是在他们有矛盾的时候。
欧阳雪烦躁的抓了抓自己头发,气呼呼的走过去按下电梯,电梯门上倒映着她拧成一团的小脸。
“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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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欧阳雪刚从床上坐起来,就感觉到鼻子里的一股热流,还没来得及抬手触到鼻尖,一滴鲜红的血滴就落在了她的手背。
她立马冲进洗手间,对着水龙头冲洗了大半天才止住。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她看着自己狼狈的面容,轻声叹了口气。
她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只要一生气就会流鼻血,昨晚睡前还在庆幸。
果然,鼻血虽迟但到。
演出当天,她们幕后的一众工作人员都会很早到场,做最后的一系列检查工作。
午饭过后,欧阳雪把保温杯装满水后,匆匆去了现场控台区。在拐角的时候,闫景修面无表情的和她擦身而过。
不知怎的,她心里莫名觉得一阵失落,用力甩了甩脑袋,希望自己不再多想。
熟悉的音乐,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演员,演出在下午两点半正式开始。
“路途的艰辛,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想找个人聊聊,可路边的花又不会说话,忽然一阵风吹过,花被吹的左右摇晃,如此,我便当是它给了我回应······”
台词从他的口中滑落,像是肆意横行的颓败浪漫,溜进了剧场的每一个角落。
那句“我想找个人聊聊,可路边的花又不会说话”,让她第一次在正式演出的时候走神。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他自嘲般的对着自己说:让你说一句我在台上的状态,就这么难。
演出前,情绪被影响,是大忌。
欧阳雪握着钢笔的手,不由地攥紧了许多,她突然很紧张今天的演出。
很紧张那个男人的演出状态。
她呼吸变得都有些不安,瞳孔微震,目光下意识看向舞台上正在讲台词的人。
而他,
刚好抬头。
霎那间,欧阳雪觉得他就是在看自己,眼底一片漆黑,流露着对生活的无力感,他无奈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演出。
而她却像是被定住一般,机械般的操动着手边的按键。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舞台,一身褴褛衣衫的周小秋坐在台阶上,她伸手要去抓闫景修的衣角,不了对方像是忘记了这一互动,转身的瞬间没看清楚台阶,直接顺着台阶摔在了周小秋脚边。
欧阳雪看着,心紧紧揪成一团,甚至连呼吸都在替他担忧。
只见闫景修躺在周小秋脚边,过了五六秒,身体才动了下,他不慌不忙的用手掌撑着地板,扯着一抹滑稽的面容,对着周小秋笑:“我从不曾摔倒,定是你太过善良,上天想叫我看清楚你的容颜······”
此话一出,台下爆笑。
她知道,这是他的紧急救场,悬着的一颗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