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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两面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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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梦曦未曾想,自己竟真派上用场。
左右今日无赛事,她早早来了容卿门外。
看着门前台阶上盘膝而坐的男子,二话不说便拔剑。
“你是何人?”
那人不知她何来敌意,开口道:“该是我来问你,大清早便来师妹门前,定是你图谋不轨。”
似是脑补越发深,他面色严肃,又带有浓重不屑,“果真是二流宗门,打不过只会寻些歪门邪道,令人不齿。”
江梦曦略感不适,“凌云怎净出些小人?休要岔开话题,哪门子师兄需早晨堵在师妹门外?”
韩子义不答,仍是抱着剑盘膝而坐。
江梦曦见他如此固执,逼近两寸,剑尖直指眉心。
大抵是想不到竟有人在他人地盘擅自动武,僵持几分钟,韩子义憋出句:“我来挑战师妹。”
江梦曦诧异:“大赛总会遇到,何故至此?”
韩子义鄙夷道:“仙门子弟怎可任外物决定命运?定要将机会握在手中。”
江梦曦:……
“谓人言。”
韩子义:“胜者永远只有一个。”
江梦曦咬牙:“你可知何为人言?”
韩子义不再答话,门却忽的打开。
容卿清凌凌的声音传来:“师兄不若先与她比试一场,若同级未胜,又遑论跨级。”
韩子义起身,思量片刻道:“若我胜她,你便接受?”
容卿点头,而后对江梦曦微微一笑。
江梦曦看着她微弯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波光,顿觉志气高涨。
二人踏上大赛未征用的小演武台,互敬礼。
韩子义身后霎时出现三道剑影,正欲逼近,却不见了江梦曦的身影。
他目光一凛,迅速转身抬剑去挡。
江梦曦见一击不成,侧了剑身,两刃相划借势卸力,立即后退。
无奈先机已失,韩子义尾随而上,看出她不敢迎面而上,欲与她正面相击。
江梦曦哒哒后退,余光留意身后。到了边缘处,韩子义看准时机,挥剑便斩,此击饱含灵力,剑身至上流光绚丽。
身后剑影亦是围堵她三面,不留空隙。
江梦曦微勾唇角,灵力聚于足尖,踏着身后护栏,忽的飞身而上,一跃数丈高。
趁他一击落空,身后无防,她身法极快,落于其身后,横剑他颈上。
江梦曦笑道:“这位师兄,怎可松防?只靠蛮力可不行噢。”
韩子义长叹,转身拱手,而后离去。
江梦曦下台,笑嘻嘻立于容卿面前。
容卿道:“还多亏了你。”
江梦曦面上受用,手上却摆了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也是这人傻,竟敢松防,要知我于各位夫子眼下来去多年,身法可谓参得极透。若是他不留空门,我反倒无可奈何他了。”
容卿与她缓缓向比赛处行进,口中道:“此人名唤韩子义,与你同级,可谓武痴。筑基巅峰在外门本是顶尖,无奈我以金丹对外,他便常常来此,只求一战。前几日忙于赛事倒是清闲,今日竟又来扰人。”
江梦曦了然,吐槽道:“那他还谈何机会命运?还有什么胜者只有一个,净说些酸文古腐。”
容卿思量片刻,道:“许是此次大赛有奖,初级组魁首可入内门,他等不及罢。”
仙门大赛十年一届,可各门各派外门弟子多大蹉跎数十年也难入内门,内门资源丰富,机遇更多,这一机会当真是可遇不可求了。
江梦曦浅笑,“我可早入内门了。”
容卿与她站的近了些,道:“以你实力,初级组中当可夺一好名次,淘汰赛可想一试?”
淘汰赛正是举办方为运气不好的成员做出的弥补,初赛以抽签形式,这自然免不了一些实力尚可之人,初始遇到较为强劲之人,遗憾落选。
这些人便可自行决定是否参与淘汰赛,淘汰赛会决出前三名,重新回归正赛。
江梦曦犹豫一瞬,正要答“不去”,就听身后林科急匆匆抢答:“她自然要去。”
她转身看着不知何处冒出的林科,抬杠道:“我若不去呢?”
林科见她与那容卿站的极近,气急败坏道:“好你个江梦曦,早提醒你勿要犯痴勿要犯痴,这才一天,便如此亲密!”
容卿挑眉,似是讶异,而后笑道:“原是如此。”
江梦曦有些尴尬,低声对容卿解释:“休要听他胡言。”
而后对林科怒目而视,“怎的就你生了张嘴?整日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林科此时坚信他的判断,方才演武场一战他已有耳闻,看着站在一处的二人,虽是十足养眼,却也让他痛心。
他对容卿拱手,道:“这位仙友,非是我无礼,家姐属实有些脱节,有甚胡言乱语,还望海涵勿要当真。另,她能否取得好成绩,与本门未来十年地位息息相关,可否请您放她以……”
江梦曦眼神如刀,见他愣是不睬,推搡着便将他带走,回头对容卿道:“我稍后便来。”
容卿点头。
这般还不去吗?她心想。
约有一刻,江梦曦返回,垂头丧气道:“这下可好,又要去打打杀杀。”
容卿道:“这般有何不好?若得魁首,你可在凌云参悟三年,无人管辖,不该惬意?”
江梦曦望她双眸,半晌忽道:“我怎觉你这般期待?”
容卿浅笑嫣嫣,“这才反应过来。”
江梦曦瞪大眼睛,总觉得她在笑话自己,“你怎么如此?”
容卿仍是微笑,“我如何?这般不正合你心意,免得无处犯痴。”
江梦曦脸颊微红,臊的。
“你勿听他胡言,我非是见色起意。”
容卿道:“自然是‘他’胡言。”
这样附和江梦曦反而更难为情。
虽说如今也有些许见色起意的成分。
她索性转移话题,“你怎这般确信我可夺魁?”
“韩子义已是翘楚,你自然可夺魁。”
江梦曦仍是困惑,“凌云岂会这般无用?凌云内门初级组无人吗?”
容卿笑笑,“自然有,不过无甚影响。”
“好吧,暂且信你。”相处仅有一天,她却总觉得容卿这人有种奇怪的魅力,她出言必定成真。
江梦曦打消这不知何处来的想法,这般爱浅笑的可爱人儿,怎会是那老谋深算之辈。
可事实便是如此,自她重新参赛后,所遇敌手均不堪一击,不论莫名认输之人,竟还有人在赛上晃神。
最为诡异在于,初级组决赛在她与容卿之间,二人仅是相对而立,容卿不动,她自然也不动,这般何事也未发生,裁判好似被人换了芯子般,判了个平局,二人同为魁首。
听着底下林科的欢呼,再去看容卿嘴角常挂着的浅笑,江梦曦忽觉心头拂过一阵凉风。
恍惚片刻,见那人对她招手,便压下这奇异感,向她走去,一同而下。
林科与队内师兄弟哄然而上,江梦曦被他们簇拥。
“师姐太厉害了!”
“这下我们抬得起头了。”
诸如此类七嘴八舌不断,热闹片刻后,领队师兄拍拍她的肩膀,递她一枚锦囊。
“内为灵石,三年后可就等你偷师归来了。”
谈及此,众人不再喧哗,安静望着江梦曦。
她瞥了眼林科,方才闹腾得欢,此时眼眶里又转着水光。
在其肩膀上落下一锤,她笑道:“得了,猫哭耗子。”
林科眨下眼睛,也笑道:“后山的野鸡总算无人与我抢了。”
如此,迎着夕阳摆摆手,便算作离别。
谈不上悲伤,怅然总是有些的。
只有一点点,她想。
不过三年内吃不上小语儿的手艺了,真是可惜。
回头望,容卿静静而立,见她回首对她招手。
橘黄的余辉落在她身上,暖色的光却衬得那身影越发寥落。
江梦曦小跑而去,并无缘由,只想快些到她身侧。
或许只是氛围太凄美,或许只是夕阳太炙热。
缘分总是毫无道理。
随主事到达内门,路上引了些人围观,江梦曦并不在意。
相比于此,看到二人居所比邻,她显得更为兴奋。
一切安顿好后,二人在江梦曦房内休息。
看着她好奇地随处乱转,容卿道:“距你与宗门分别还不足一个时辰。”
江梦曦正摸索着屋内格局,随口应声:“那又如何?”
“我幼时曾见凡间亲人分离,那女子可不是这般。”
“嗨!”江梦曦净了手,脱下外衣倒在床上,懒懒回她:“又非永别,何苦自扰?”
侧头去看容卿,她眼眸微弯,“况此处无需补齐课程,不必应付夫子,又有人作伴,可谓仙境啊。”
容卿弯弯嘴角,道:“那我便放心,回了。”
言罢就起身回到隔壁。
江梦曦翻了个身,支着下巴望她背影,心想,这般体贴,不愧是我的崽崽。
顿了顿,想到她比自己多了位数的年龄,虽说在狐族也仅是刚刚成年,可还有约十厘米的身高差,又改了念头,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好像还是奇怪,罢了,意思到便可。
第二日江梦曦出门已是日上中天,不过她作为交流学习的外来人员,并无课程要求。
拉开门迎着太阳伸了半个懒腰,便被人打断。
一名女修隔了一米远,对她道:“小师妹,你那友人出事了。”
江梦曦愣怔一瞬,这下彻底醒了神,她立刻问道:“何处?”
女修道:“随我来。”
待赶到时,四周围了层层人,她飞身落入包围圈,见三个金丹期男修与容卿一人对峙。
她挡在容卿面前,拱手作揖,“诸位有何贵干?”
容卿上前一步对她摇摇头,江梦曦将她拉到身后,这般场面她见多了。
宗门内拉帮结派恃强凌弱者永远不会灭绝,便是她在羽弦门也遭过数次。
只要你比他们强势,但凡他们有脑子,就不会想闹大事,败名声不提,引来院内主事便不值当了。
为首男修挑眉,对左右之人邪笑两声,“又来一个?来内门就得守规矩。”
“乖乖与我兄弟几人走一趟,自此在黄院内任你横行,可好?”
凌云宗内门分为天地玄黄四院,不论年龄,只谈修为。
除亲传弟子随师尊居住外,寻常弟子均在此居住修行。
黄院为练气、筑基、金丹段,当然练气是进不到这里的。
玄院为元婴、合体段,地院为分神、大乘段,天院为渡劫段,天地两院基本是长老所在处。
江梦曦听着四周指指点点之声,对这三人行为大为不解,这未免太过放肆。
凌云宗会如此乱吗?
不过自然不排除他们采取放养政策,实力至上。
想到昨日主事的严肃模样,她将手放在剑柄上,拖延为上。
“贵宗倒是开放。”她声线略紧,余光见容卿也去摸腰间剑,按住她的手。
传音道:“不可,若拔剑,易暴露你真实修为。”
安抚地摸摸她手背,补充道:“安心,这般动静主事不久便会到的。”
容卿双眸瞳色略深,垂下了手。
凌云众人似是都习以为常,毫不畏惧主事一般,围观之人仍是指指点点。
为首男子大笑几声,“修仙之人自不被那繁文缛节所束缚。”
说罢,他摇开手中折扇,端的一副风流倜傥模样。
“容师妹,你考虑的如何了?还有这位……”
左侧男修提醒道:“江小师妹。”
右侧那人笑的猥琐,“江小师妹也是位清秀的美人呢。”
为首男子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时间也够久了。”
江梦曦哼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蓝芒,心下莫名躁动,遂拔剑便上。
那三人没料她竟这般大胆,区区一个筑基巅峰就敢迎战三位金丹修士。
失了先机被她削掉一缕头发,三人分散开。为首男修向容卿掠去,其余二者围困江梦曦。
江梦曦反应过来暗恼方才冲动,却已是离弦之箭。只得旋身挥剑荡开二人,谁料竟真逼退他们,来不及思索为何如此轻而易举,立刻飞身去追迎上容卿之人。
兴许真是潜力爆发,竟在他赶到之前踹翻此人,将剑尖抵在他喉间。
无奈此时身后二人也横剑在她背后。
其中一人挪开,向容卿步来。他并未放松警惕,毕竟这容卿与他同级,可仍是未看见对方有何动作,便失了意识。
同一时刻,江梦曦见容卿有难,猛地聚气,拔地而起,足尖点在那人肩头。本聚了十分力,谁料这人竟软绵绵倒地,她收势不及,落在地上只觉小腿剧痛。
可这倒正巧躲了原制约她那人的剑尖,她趁机抬手将剑抵在那人腹间。
二人僵持,她旁侧为首男子早已起身,剑尖将将没入她肩膀毫厘,便被容卿以剑鞘挡开,
随即出鞘直逼命门。
灵气荡开,确是金丹期,江梦曦吐出口气,而后生出疑惑,为何起初不出剑?
转瞬又想到这番动作到底也不过几秒,只当是她未反应过来故而出剑慢了。
如此算是胜负已定。
围观之人均是震惊,遑论他们,江梦曦本人也是讶异的。
大赛如此,这又如此,莫非真是她天赋异禀?足以媲美金丹期的速度与力量。
她眼中蓝色与金黄交织的浅淡光芒散去,被她以剑抵在腹部的人却忽的不要命似的,抬剑便向她刺来,她足下无力,闪避不及,应激将手中剑前推。
血花绽开,来自那人腹部,也来自自己右胸前。所幸二人被灵气震开,伤口均算不得太深。
容卿双眸颜色复原,迅速接住江梦曦,将她护在怀中,后退几步。
出手分开二人的主事震怒,“造反吗?”
地上晕倒之人这时也转醒,便被主事拎着去了戒堂。
……
“彭——”的一声巨响,主事狠狠拍了桌子,对那三人道:“你们不知?做到这地步与我说不知?”
“算好我出门时机,若是那二位姑娘屈服,是否这事便悄无声息了?”
三人瑟瑟,跪于堂下,辩解道:“当时我们确实不知为何便做出这事,内门戒律森严,弟子怎敢?”
主事摸摸胡子,皱眉沉思。
这两个小姑娘确实诡异,先是一举击败内门派出的弟子,夺了魁首,这番又对战三位金丹不落下风。
“主事。”清凌凌的声音传来。
他抬头,见容卿扶着江梦曦缓步走来,忽的一瞬恍惚,而后开口道:
“既犯了错,便要受罚,你三人恃强凌弱,寻衅滋事,去冰玄崖待上三个月。江梦曦,你伤人属实,念及情有可原,且负伤在身,伤口无碍后去黄院藏书阁打扫三日。容卿,出手为实,天地玄三院图书馆,限一周内打扫完毕。”
“可有异议?”
冰玄崖中无法使用灵力,寒风凛冽冰天雪地,更有穷凶极恶之徒与未开化之兽,是关押重犯的地方。三个月,对于金丹修士而言,真真是只留了一口气。
三人闻言瞳孔骤缩,却惊恐地发现无法开口。
主事眼中闪过蓝芒,道:“那就如此,退下吧。”
走出戒堂,容卿半蹲下,将江梦曦揽在背上,侧头看她,“仍是很疼吗?”
江梦曦趴在她左侧肩上,与她对视,冰蓝瞳孔总让她忍不住陷进去。
她朝容卿眼睛吹了口气,见她闭眼,眼睫颤动,嘻嘻笑了两声,道:“还好啦,上过药好很多。”
“抱歉。”
江梦曦拍拍她肩膀,谁料位置没把握好,拍到一团柔软。
二人同时静默。
江梦曦轻咳一声,道:“无妨,本就与你无关,都是迟早的事。这般正巧省了以后的事,想来以后便无人敢惹我们。”
容卿沉默,她的抱歉指双腿。
不过也无需她知道了。
除此之外,一切顺遂。
“诶,对了,你何时突破了金丹?”
“昨夜。”
江梦曦唏嘘,“几期?我探不出。”
“二期。”
她长叹,晃动的脚去踢容卿,感慨道:“如此,可就到你保护我了。”
容卿浅笑,眼角略下垂,道:“好啊。”
江梦曦盯着天边云,林间鸟,回眸正看到她垂下的眼角,惊讶道:“这次眼角怎是下垂的?”
回忆到她原先的浅笑,她顿悟:“两面派啊。”
果不其然,她言罢,容卿眼角便恢复寻常,浅笑却犹在,“是么?”
这时再听便觉出一丝阴险。
江梦曦不禁从头至尾回忆了一遍,顿觉疑点颇多,联想到初遇时她口中的秘法。
她凑到容卿耳边,道:“那三人是你控制的吧?”
容卿没有否认。
江梦曦越想越觉得有理,这般一次性便解决了日后诸多麻烦,且这主事的惩罚也难以言说,内门藏书阁可不是轻易能进的,当真一举多得。
她低声说了句:“阴险,阴险。”
容卿仍是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