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
-
杨青琮出差的头两天，林清引兢兢业业地完成着他留下的课业，每天中午和晚上向他汇报进度。
时间一长，他发现这个汇报时间着实有点问题。
全都是饭点！
羽王宫奢华至极的宴席，一直从日落绵延至子时，每次林清引和杨青琮用相思镜视频电话时，都会看到他那边穷奢极欲的场面，金光闪闪的餐具、酒具摆满长案，云雾般的轻纱在宫殿各处飘摇，身着霓裳羽衣的舞者在长案间跳来跳去，还有带着厚重金制王冠的羽王和他娇艳的嫔妃们……
“这老登真会享受。”林清引羡慕地评价道。
杨青琮把相思镜转回来，视频电话的主角重新变成杨青琮的礼服领口和修整精美的下巴，这表明今晚的娱乐时间结束了，等待林清引的将是漫漫长夜、孤衾难眠。
“明天羽王要带文武百官去登仙台祭天，我们也得跟着一起去，估计抽不出什么时间看镜子了，你这两天学得挺好，就照着这个进度推进下去。”杨青琮压低声音说道。
“啊？”林清引被杨青琮放鸽子的频率震惊了。
“灶房的干粮还够吃吧……有人来了，再联络。”不等林清引说话，杨青琮把相思镜插回衣襟里，视频电话变成一片漆黑，偶尔能听到衣服摩擦声和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林清引气得把相思镜扣在地板上，两腿一撑，从经络图前站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外面去了。
……
翌日午时，林清引百无聊赖，有人登门拜访。
是个陌生的童子：“林师兄？林师兄在吗？”
林清引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叫他师兄，新鲜，打开院门一看，是个扎双髻的童子，自报家门说是素问长老门下药童，长老叫他来看看，林师兄这里缺什么少什么，都可以跟他说。
林清引还真是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少，就少一个路人来完成任务。
“原来是药房的素问长老，请问他老人家现在可好些了吗？”林清引让开一步，“师弟方便的话，请进来细说。”
童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多劳师兄费心，我家长老已经好多了，倒也……没有什么可细说的。”
“那就好，你接下来没什么事吧？可用过饭了？正好，我这里还有些馍馍花卷汤饼点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林清引热情地说着，请童子在石桌前坐下。
“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童子连连推拒。
“那就用些新鲜的花茶吧，你帮我尝尝，合不合胃口，好喝的话，也给你们长老和同门带上几份，算是表我一份感激之心。”
“师兄不必客气……”童子还没说完，林清引就蹿进书房，从杨青琮私藏的茶叶里翻出一份花茶，一套茶具，开水泡了，端上石桌。
这么大阵仗地一折腾，童子也不好意思就走，只得留下来接受林清引的款待。
“对了，师弟，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吗？”林清引瞟了一眼今日任务「打听NPC的近况」。
“师兄但说无妨。”童子坐直了身子。
“你可知道……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吗？”
“呃，大师兄已经醒转了，长老说没什么大碍，境界也没有跌落，只是灵气亏空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童子答道，任务完成提示已在林清引眼中亮起，不过，童子还没说完。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师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弟请讲。”林清引一点不着急，让童子也分享一点，你来我往，这才有的聊嘛。
“师兄，你还是不要喜欢大师兄了吧。”
“噗——”林清引一口茶喷出来，惊讶地看向童子。
童子顿了顿，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犹豫再三，说道：“这样子根本不会有结果，你们两个相差太大啦，你一厢情愿地缠着人家，只会让人家很烦！”
“哟呵，”林清引扬眉，“没想到师弟你年纪不大，懂得倒挺多。”
“这些都是基本的啊，只有师兄你不懂吧，就像隔壁小棠长得很可爱，但我从来不主动找她，她是持剑长老的外孙女，将来要接管铸剑台的，我只是药房童子，将来只能接管几个抽屉……”
“噗。”林清引忍不住笑出来，又有些同情地看着这孩子，别说，人家说得确实是肺腑之言，“你也不用那么悲观，很多时候，喜不喜欢，和外在条件无关，关键是心里的感觉，你要问问自己的心，你喜欢她吗？”
“喜欢当然是喜欢，但我……没信心让她也喜欢我啊！”童子鼓起腮帮子，很愁地望着茶水倒影中平平无奇的自己，“我长得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也没有天赋，只是一个小小的药房童子而已。”
“怎么能这么说呢！喜欢一个人是你的事，不是她的事！你喜欢你的就是了，难道还有人能阻止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而且，药房童子怎么了，大师兄那么牛，不还得吃药房抓的药么！你努力学好药理，搜集丹方，总有一天能帮到她，到时候她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就算你没那么优秀，你喜欢她的这份心情也是很宝贵的，如果她知道，只会感激你。”林清引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通纯爱战士宣言。
童子心不在焉地看着茶杯，似乎对林清引的激情宣言很不以为然。
林清引心想，他说的内容可能还是太抽象了，孩子不容易理解，不如讲个故事，正适合童子这个年纪：“再说身份差异很大，也未必就不能相爱，师弟，我给你讲一个《东郭先生和狼妖》的故事……”
“唉，”童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用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成年人口吻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林师兄还在讲这种骗小孩的故事。比起我，林师兄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现在外面都在传，大师兄境界跌落，都是因为林师兄一厢情愿纠缠他，情况对林师兄来说很不利呢。”
骗·小·孩·的·故·事！
林清引如遭雷击，他还是头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这可是他的拿手曲目！结果竟然被小孩评价为骗小孩的故事，还有比这更伤人的吗？
就算任务完成提示又亮了，也不能抚平他心中的创伤。
“我这个故事它也不完全是……”
“林师兄好自为之吧，在大师兄痊愈之前，最好都不要出去乱逛。”童子站起身来，抬起短胖的小手拍了拍林清引的肩膀，“林师兄没有别的事，师弟就告辞了。”
林清引石化了。
直到童子走到院门前，林清引才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等等！”
林清引拿起一盒没开封的花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童子身后，将花茶盒子递到他手里：“师弟，这个请你们长老和药房同僚尝尝，改日我再上门问候。”
“好吧。”童子收下花茶，跨上仙鹤，乘风飞去。
林清引站在院门内，目送小孩哥离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待要转身进去，忽然看见一旁大树后，几个脸生的初级弟子正在那里探头探脑。
“他好像看到我们了。”“看到又怎么样？”“明明做错事藏起来的是他，我们为什么要躲？”“可他是青字辈的嫡传弟子，应该很厉害！”“才怪，他连基本的穴位都认不清，我听说他在心法课上净问一些白痴问题，把心法长老都给问毛了。”
几个攒动的黑脑瓜在大树后面不断发出碎碎念，一点没有背着人说小话的自觉，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入林清引耳中，林清引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这就是童子说的……对他很不利的负|面|舆|论？
“喂，你们……找我有事？”林清引直接出言问道。
几人见状，从大树后推推搡搡地走出来，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林清引。
“林清引！你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要不是你，大师兄也不可能境界跌落！”为首那弟子虚张声势地喝道。
“对！大师兄是我们清风剑宗的门面，灵仙界年轻一代的翘楚！你为了一己私欲，缠着他，害他走火入魔，闭关失败，实在是十恶不赦！人神共愤！”
“就是！你别以为藏起来就能了事，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跪到硝山冰室前头去，跪他个七天七夜，直到大师兄原谅你，我们大家原谅你，才许你起来！”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义愤填膺，声音也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周围便围起一圈路人，眼巴巴地看热闹。
林清引短暂地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这种感觉，为何如此熟悉，就好像粉圈叉架现场，铺天盖地的口水战即将拉开帷幕。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up主，什么叉架现场没见过，他当即把门扇一推，大步走出：“诶~诶~诶~这几位师兄慢说，谁告诉你们大师兄境界跌落了？还是你们亲眼看到大师兄境界跌落了？怎么我这个亲历者都不知道的事，你们这么清楚啊！刚才药房的人才过来看我，还跟我说，大师兄没有大碍，只是灵气亏空，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怎么到你们这就成了大师兄境界跌落了？”
“我、我们也是听人说的，大家都这么说！”几个人支支吾吾起来。
那为首的人动了心眼，道：“走火入魔总是事实吧，走火入魔可是很严重的修炼事故，怎么可能卧床修养几天就好？别不是你编出来给自己脱罪的吧？什么药房的人，我们一直守在门口，谁看见什么药房的人了吗？”
“没有！”“就是没有！”其他几个弟子嚷道。
嘿，不讲武德，竟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股厕所味更浓了，林清引站在台阶上，一边一个，卷起袖子，今天他就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游戏区吵架王的实力：
“那就去月登楼，去药房，去硝山冰室问问！大师兄究竟有没有境界跌落！明明没有的事，你们却嚷嚷的满世界皆知，你们也知道大师兄是咱们剑宗的门面啊，门面塌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非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大师兄不行了，好教那个什么仓鼠派来抢咱们的天道碑，来咱们门前拉屎？”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几人脸都气白了，想要分辨，却发现自证清白何其难，颠过来倒过去还是这一句话。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意思，你们做出来的事就是这个结果啊！”林清引摊手，“你们不是说，现在外面都传遍了，大家都知道吗，就算不是你们第一个传的，你们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你们真的为了大师兄好，就该阻止这种谣言流传下去才对，可是你们没有，你们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嚷嚷，你们就没有想过，万一被对家听去了，改明找上门来，要跟大师兄比划比划，大师兄该如何自处？”
“这……我们……我们不是……我们没有……”几人一听，好像有几分道理，不由有些慌了，再加上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仿佛他们真的做了坑害大师兄的蠢事，令他们更加无地自容。
慌乱之际，几个弟子脸色涨红，讷讷想要退出骂战现场。
林清引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抱臂看着他们，若是他们就此退却了，那他也收拾收拾关门大吉。
谁知为首那弟子不甘就此落败，恼羞成怒地指着林清引：“我们对大师兄的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岂能随便被他只言片语玷|污！大家不要跟他废话，只管扭了他到硝山冰室去，先跪他个七天七夜！”
“对！他是青字辈，我们只是普通初级弟子，为了大师兄，大家一起上！”
眼见着几人将门前团团围住，向台阶上逼来，林清引却没有丝毫惧色，而是冷静观察着几人的步法、动作。
虽然林清引没有修习任何外功，但他有一种迷之自信，单凭他这几日吃炒豆提升的身体素质，就足以应付这几个初级弟子了，在他的眼中，他们的动作迟滞笨拙，无意中流露出的目光，更是直接暴露了他们的内心，下一个攻击点会是哪里，自己担心被打的地方又是哪里，林清引看上一眼，就了然于心。
“上！”为首那人猛地扑过来，林清引在他到达之前就一侧身子，轻松躲过，那人扑了个空，一头撞在门头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左右两边初级弟子同时扑来，林清引膝盖一弯，脚掌猛地踏地，身姿如旱地拔葱，向上飞去，竟窜出围墙那么高，在他身下，两边弟子“嘭”地撞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接二连三的攻击落空，初级弟子们像多米诺骨牌般倒下，而一个轻盈无比的身姿穿梭在他们之间，像一阵风，风从来是无法捕捉的。
“嚯，林师弟这么厉害！”
“不愧是掌门的嫡传弟子！”
“不对啊，林师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想当初在剑法课上，他还因为走岔灵气晕倒呢！”
风里传来各种惊讶的、羡慕的、疑惑的议论，全都清晰地传进林清引耳中，直至此刻，他才忽然明白，并不是他们说小话的时候声音变大了，而是他的五识六感变强了！
变强，真爽！
忽然间，一道明晃晃的亮光擦着林清引的脸颊飞过，“铮”的一声钉在墙上！
林清引倒退几步，硬生生从院门前逼到台阶外，危险擦脸而过的后怕让他心脏猛跳几下，后背的冷汗也刷的一下全冒出来。
“赵师兄！”“赵师兄，你可算来了！”
那几个初级弟子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欢声叫道，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躲到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身后。
林清引缓缓回头，看见人群中站着一个穿黄色道士服的男子，看面相有三十五六岁，一手执拂尘，一手空着，忽而向林清引这边展开五指。
只听“嗡”一声响，钉在墙里的飞剑猛然拔出，擦着林清引肩膀再次飞过，剑锋带起罡风，瞬间割破崭新的剑宗弟子服，几缕青丝也随风飘落。
林清引心下一寒，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小得意，这会彻底蔫皮了，这就是御剑和不会御剑的差距，身法再厉害，没有修成金丹，没有一把本命飞剑，在中级弟子——金丹剑修面前，就是虐菜的对象。
可恶……
林清引攥起拳头，嘴唇微动，正待吟出那句名诗“莫欺少年穷”，然后飞快撤退——
却见周围人纷纷抬起头，向天上看，一个个嘴巴还越张越大。
林清引疑惑地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难道又有什么大人物出现来打他的脸了吗？
一开始他什么都没看到，接着，他注意到一个黑点正以异常快的速度移动，接近清风山上空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大概一两秒后，隆隆震响从空中传来，那黑点也变成了一个燃烧的大火球，直冲着拂云崖砸来。
“卧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