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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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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临近中午,林岁岁才从一阵刺耳的鸟鸣声醒来,风从山峦间吹来,夹杂着雨的潮湿感,她翻了个身,没有看到李好。
“李好……”她尝试着叫了下。
李好从阳台进来,见她睡眼惺忪,一脸懵懵的表情,笑了:“醒了?”
“嗯——是下雨了吗?”她分明闻到了雨水的味道。
“小雨,已经停了。”
林岁岁下床,在李好的注视下,穿上拖鞋,跑到阳台上,阳台的木板被雨水打湿,远处的山泛着雾气,一片阴沉。
“那我们明天早上在山上能看到日出吗?”
李好从背后抱着她,亲了下她的耳朵,“看看吧,天气预报是不能信了。”
他们来之前明明看过天气预报的,计划今晚夜爬,然后在山顶等日出。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林岁岁讨厌计划被打乱的失序感。
李好哄着她,“正好下雨,要不要去吃火锅?”
“要!”她瞬间被治愈,只要和李好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吃过火锅,下午的天光泛白,阴沉的云离去,李好决定爬山计划照常进行。
下午的时光,林岁岁躺在沙发上看书,李好则和医院的同事打电话,各自忙着。
直到晚上十点,两人换上登山衣,准备夜爬。
山上的道路亮着暖黄的灯,时不时还有些小卖店,李好还在路上给她买了烤肠。
夜间的山哪怕有不少人爬山,可依旧显得冷寂,远处的黑暗沙沙作响,林岁岁听了就害怕,和李好贴的越近。
爬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就跟不上李好的步伐了,他依旧脚步轻盈,像是刚上山一样,他就站在看得到她的高处等着她。
林岁岁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李好,我不行了,我不要爬了。”
李好蹲身,替给她一瓶矿泉水,“才爬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吗?”
语气里带了些可惜的意味。
林岁岁喝了几口水,蹙眉不理他。
“我记着你高中运动会有很多跑步项目吧,怎么现在……”
林岁岁哼了一声,起身继续爬,原来李好就这么会阴阳人的吗!
她将他狠狠甩在身后,再也没说过不想爬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真到该休息的时候,李好也会拉住她,替她揉揉腿,喂水给她喝。
两人磨磨蹭蹭,终于在凌晨五点登顶,此时的天依旧黝黑,山顶没有路灯,两人找了块石头坐下,林岁岁出了汗,又吹着山风,时不时吸吸鼻子。
李好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日出来了,我叫你。”
“嗯。”林岁岁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李好看着她长时间爬山后而愈发白皙的脸,宠溺一笑。
他太久没有爬山了,他太害怕爬山,几乎省内的所有山,他的父母都带他去过,无论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小时候他最爱爬山,父母也觉得多多运动对身体好,不定期就会带他去探索周围的山脉。他小时候有一阵在云城住过,所以这座山,他也时常来,那时候连那家度假村都还没有,没有这般热闹。
从那件事后,他就没有来过这座山了。
高中那年,和林岁岁他们几个爬山,也是因为太累了,好想去万安山散散心。
那时候那多人,可是他依旧是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心里很温暖,似乎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存在的理由。
爸爸妈妈,我和我喜欢的女孩一起来爬山了。
天边晕染出粉色时,李好把她叫醒,“岁岁,看日出了。”
林岁岁睁开眼,就看到李好处在一片淡粉色的背景之中,她以为是梦。
又看到你了,我遇到的最美好的日出。
李好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哑然失笑,把她的鼻子捏住,“醒醒啦。”
“嗯——我醒了,别捏我。”原来不是梦啊,是真的李好。
两人站到栅栏边,望向远处,群山蜿蜒,太阳从后面高高挂起,天幕变成火烧的红。
林岁岁拿出手机拍照,拉过李好一起拍了一张自拍。
她猛然想起他们俩没有在朋友圈发过合照,“李好,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他亲了下她的脸颊,“为什么不可以?”
“我怕你不喜欢这种东西,类似官宣什么的。”其实她也不太在乎这种仪式感,她只是想分享一下此时此刻的幸福。
李好揉揉她发凉的耳垂,“我喜欢,你发就好,等会把照片发给我,我也发一个。”
他们俩捣鼓半天,发现山上网实在是太差了,决定下山再发,这会儿就只欣赏吧。
两人牵着手,相互依偎,朝霞将他们包裹。
下山两人选择做缆车,锈红色的缆车里,李好握着她手,“岁岁,我很喜欢爬山,以前我父母经常带我爬山。”
林岁岁手指微微蜷缩,她有点无措,这是李好第一次提及他的父母。
“嗯,这座山你们也来过吗?”
“来过,我们家小时候在云城住,所以经常来,我们之前去的万安山,也和他们去过。”
林岁岁望着他紧锁的眉,眼睛越过她不知看向哪里,她摸着他的眉骨,轻轻揉着,静了很久才说:“李好,不要皱眉。”
“你记得我爸爸那本《南城随笔》吗,里面他写的那对偶遇的医生夫妇,就是叔叔阿姨,那是他曾经的大学同学。”
李好牵过她的手,“原来你知道。”
“对,我早就知道了,很早很早。”眼前这个成熟的男人,和当年在院子里红了眼的少年,一模一样。
“岁岁,我想抱抱你。”他清冽的味道涌上鼻尖,混杂着山间的雾气。
林岁岁紧紧抱住他,她知道李好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什么都往下咽,所以林岁岁选择主动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还在,你可以向我脆弱。
不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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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林岁岁回了趟青城。
一是为了陪伴一下父母,二是为了陪陈雀看一趟心理医生,然后和她一同去莺城散心。
上次去莺城的计划因为手受伤的缘故,不得不取消,然后她便和李好陷入了热恋,去莺城看海这件事,已经被她抛至脑后了。
她前几天和陈雀聊天,陈雀说自己想趁放假出去玩,不然开学又要带高一的孩子了,林岁岁则有的是时间,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去莺城。
在去莺城之前,林岁岁陪陈雀去了一趟诊所,她看起来很健康,比上次见她时要精神饱满些,医生也说她有好转,但抑郁症容易反复,也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回到陈雀家时,陈雀脱掉防晒衣,林岁岁这才注意到她为何经常穿长款衬衫,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些疤痕。
“这是你自己划的吗?”
“什么?嗯,是,不过是前两年的了,现在不会了,你别担心啊。”陈雀从冰箱拿出雪糕递给她,“四个圈,吃吗?”
林岁岁欲言又止,可看她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似乎心里的担忧也渐渐散去,陈雀一向会把问题处理得很好。
“吃!”林岁岁收起担忧,跑到厨房去拿雪糕,两人吃完雪糕,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吹空调。
林岁岁跑到玄关找手机,给李好发消息,她边回消息边向客厅走,路过沙发旁的小桌子时,发现上面放了些素描,画了些人物。
她很惊喜:“陈雀,你开始画画了!”
陈雀原本闭着眼睛,被她一叫,眼睛倏地睁开,“大惊小怪什么啊,吓我一跳。”
林岁岁立刻丢掉手机里的李好,蹲身看她画的画,大部分的素描画的都是些静物,其中一些是青城一中的景观,小部分是人物,都是她的学生。
看起来并不是最近才拾起来的,“你之前就在画画?”
“嗯,多半都是没课的时候在学校瞎逛画下来,但我没跟任何人说,算是我的秘密吧。”她揉揉太阳穴,并没有太过在意,“不过现在我现在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林岁岁干脆坐在地上,翻着她画的那些画,她对画画没有什么研究,但她从高中时就认为陈雀画画很好看,笔触很细腻,薄薄的纸张让她赋予了许多意义,似乎那些画是她本身的延伸。所以她才总会在陈雀状况不对时,去一次次询问她是否还在坚持画画。
她一直相信,如果陈雀还能在画,她就会得到救赎,画画是她的呼吸。
或许一切都在转好,林岁岁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对她的担心。
陈雀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脚边是林岁岁送给她的蓝色绣球花,一簇一簇的,像是夜晚落水的星星。
她说,她一直很害怕。她怕她永远无法逃脱她妈妈绘制的牢笼,她也怕自己是真的毫无自我意志的一个人,所有人都会离她远去,因为无趣,因为毫无激情。
在陈雀刚考上研究生时,她的妈妈最后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说送自己自由,再也不会对她做任何要求,随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可陈雀并没有雀跃,她甚至有种获得自由那一刹那的迷茫,这的确是她想要的,可比起偷偷摸摸后得来的自由,这样轻而易举的自由似乎并不值钱。
她就这样活下去未尝不可。
直到最近,或许更早,她才幡然醒悟,那些牢笼依旧存在,这一次她想尝试摆脱,摆脱才会自我放逐。
陈雀的眼里装满火烧的暮色,随后被雾气所浸染,陷入黑暗之中,她问道:“岁岁,会好的吧?”
“会好的,陈雀,接下来的人生只属于你自己,和你的妈妈无关,和你那挥之不去的爸爸的影子也无关,它只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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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城四季如春,沙滩上人潮如海,林岁岁和陈雀只兴致勃勃地玩了一个下午,便灰溜溜地逃回酒店。她们俩都不习惯人多的场所。
在酒店吃了顿海鲜自助后,林岁岁光荣地过敏了,她对海鲜过敏,但她在看陈雀吃海鲜时,没有扛住诱惑,试了一两口,结果夜晚身上就起满了痘痘。
陈雀跑去附近的医院帮她买了药膏,替她涂在后背,“呜呜呜,好痒。”
陈雀拍掉她的手,“别抓,李医生怎么说的,不许抓。”
“哎!为什么我出门的旅途总是这样的悲催。”
“谁让你海鲜过敏还非要吃,这不是找事吗?”
林岁岁还未张口,手机振动,李好打来了视频电话,她转成语音通话。
“怎么,不方便视频吗?”李好那像是山间清溪的声音响起。
“没有,脸和脖子都红了,不想你看。”林岁岁赤脚跑到阳台打电话,陈雀则叹了口气,拿起ipad画画。
“还是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好刚查完房,回到值班室,摘掉眼镜,疲惫地躺在沙发上。
“没事啦,照我以前的经验,可能再过两三个小时就消下去了。”林岁岁坐在阳台一侧的秋千上,脚来回晃悠,“有没有想我啊,李医生。”
她似乎很喜欢叫他李医生,久了,李好也觉得这个称呼,加上她那甜腻的声音,格外蛊人。
笑意低低地从喉咙溢出,“想了,特别想。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
“嗯——大概再过四五天吧。”
“好,不要再乱吃东西了,海鲜过敏就不要吃,明明自己知道还非要去吃,傻不傻啊。”李好手支在额头,静静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你们俩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出去乱跑。”
林岁岁笑了,“知道了!我们俩好歹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好吗,又不是高中生,不要担心了!”
李好反驳:“高中生可不会吃自己过敏的东西。”
“……”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林岁岁挂了电话回屋时,陈雀恰好打了个呵欠,哀怨地看着她,“竟然打这么久?”
林岁岁耸耸肩,“李好话太多了。”
陈雀满脑袋问号,想起记忆里那个不说话的学神,有点不敢相信她的话。
“你别再想那个年级传说了,他现在和当初不太一样。”林岁岁瞥见她不甚信任的眼神,解释说,“说实话,这感觉挺有趣的。”
陈雀盘腿凑到她面前,一脸兴致盎然,“什么有趣啊?”
“怎么说——就是打破了对他原有的印象,然后发现他这个人比想象中更好?”林岁岁摸了摸下巴,在找语句去形容她的感觉,“我原本以为和李好谈恋爱会很难的,你也知道,他之前让人难以靠近,对所有人都保持礼貌,但也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他很会关心人,也很温暖,甚至有时候有点黏人,和他谈恋爱的感觉很好,无限照顾我的感受。”
陈雀原本只是想听高冷学神跌落神坛的故事,不料却被塞了一口的狗粮。
但她还是为朋友开心,“那你是捡了宝,这年代有多少人表里不一啊,在一起前和在一起后完全就是两种人。”
林岁岁瞥了她一眼,“你也会遇到那个人的,陈雀,真的。”
经历过这么多不尽人意的事,未来你一定会遇到自己的恰如人意。
“比起好男人,我更希望遇到你和夏年。”
是你们让我觉得我也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爱。
林岁岁从她的眼眸里看出执拗,像是火石发出咔咔的声音,而后终于燃烧一般,炽热。
“还是友谊地久天长,对吧。”林岁岁回应。
对。
我本可以一个人走的,哪怕走的磕磕绊绊,但遇见你们之后,我心里就不再恐慌了。
我以后也可以走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