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欢写在岁月里》草莓山

39、39

　　当日晚上在青城一中附近的某家酒店里，举行了毕业生的聚餐。

　　酒店不大不小，五楼刚好四个包厢，容下了几百人，其实这个数目夸张了，很多人压根就没有去聚餐，毕竟级部主任等老师都在场，这是聚餐吗，这就是变相的教育大会，所以有不少人避开老师自己在外聚餐。

　　但是还是有人去捧场，只是那时候的林岁岁去得晚，直接被等在门口的叶珩一路带进包厢，五楼喧闹顶天，林岁岁下意识认为整个级部都在场罢了。

　　也不知包厢是如何分配的，林岁岁进了包厢就看到李好坐在角落的一张圆桌上，旁边还有沉嘉遥等熟悉的面孔，林岁岁没敢多看，她怕李好看了那封情书，会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她还以为是文科生一起，理科生在其他的包厢，早知道就不来了。

　　林岁岁懊恼几秒，便听到夏年叫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寻找声源，才在另一侧的圆桌上看到夏年几人。

　　好吧，和沉嘉遥坐的还真是对角线。

　　过了一会儿，武江带着几位班主任出场，林岁岁窝在夏年的怀里猛打瞌睡。

　　夏年帮她撩开刘海，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会我们就不和他们唱歌了，早点回去吧，你得好好休息一下。”

　　林岁岁考前肯定没有补充睡眠，一直在熬夜复习。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嗯嗯，还好考完了。”

　　旁边的位置空了，林岁岁问：“陈雀去哪了？”

　　“哦，她和叶珩一起去找洗手间了。”

　　林岁岁点点头，随机一愣，下意识感受到了什么。

　　武江带头拿话筒又讲了一些祝福的话，才收尾，“好啦，我们老师在你们也放不开，就说这么多吧，希望大家前程似锦啊，以后常回来看看我们。”

　　一片欢呼声此起彼伏，目送着几位老师离开。

　　老师走后，包厢内的男生纷纷从圆桌的大桌布下找出先前藏好的酒，又开始闹哄哄的喝酒。

　　陈雀回来时，眼尾泛了一点红，周围嘈杂混乱，林岁岁看见她回来一怔，发觉她神情不对劲，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和他说了？”

　　陈雀没说话，看了眼桌上剩了半瓶啤酒，一股全灌了，喉咙发涩地疼，她止不住的咳嗽。

　　这桌本来就都是女生，待久了没有意思，纷纷都跑去和男生那边玩起了游戏，这边冷冷清清的，没人注意到陈雀的异常。

　　“陈雀，我和你一起喝吧。”林岁岁按住了陈雀拿啤酒瓶的手，眼神清亮地望着她。

　　“你不是不会喝酒？”她似乎是夏年讲起烧烤夜时听到的。

　　林岁岁摇头，“喝过一点，当我酒量不好，我那天就是想偷偷看他，所以不愿意喝。”

　　两人苦笑对视了一眼。

　　陈雀突然觉得也就林岁岁和她是天涯沦落人了。

　　她习惯性地看了眼李好的位置，问她：“你送了？”

　　“送了，不过他好像还没看。”

　　-

　　刚刚陈雀不在的时候，夏年被几个男生拉着去喝酒，林岁岁怕夏年的酒量会出事，就跟了过去。

　　沉嘉遥虽然离得远，但是夏年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也跟了上去，兜兜转转，就去了李好在的那张圆桌，但当时他不在，人来人往，她没有找到他在哪。

　　夏年只喝了几杯，脸上泛红，意识还很情绪在和桌上的男生划拳。

　　林岁岁不放心，便在一旁坐着玩手机，李好在那个时候从身后出现，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她一瞬间脊背僵直，突然觉得喝酒也不错，起码不清醒。

　　李好坐下后，看了她一眼，倒了杯果汁给她，随口问了句，“考的怎么样？”

　　林岁岁觉得屋里闷热，痒痒的，“挺好的，你呢？”

　　李好轻咳了一下，仰头喝了口橙汁，喉结滚动，令人移不开眼，“和平常差不多。”

　　林岁岁嗯了声，便灌了好多的果汁进嘴，她知道李好还没有看那封情书。

　　从毕业典礼出来，再到聚餐，或许还没来得及看吧。

　　陈雀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都是泼出去的水，都收不回来了。”

　　林岁岁喃喃重复，“收不回来了……”

　　-

　　那天之后，林岁岁哪也没去，在家里坐立不安，她知道哪怕不是当面拒绝，像李好那样的人也会发一条消息给她，可能是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也可能是一句对不起。

　　结果什么都没有。

　　她从胆战心惊转而到心如止水。

　　这可能就是李好的回答了，包容她的胆怯，不回应就是答案了。

　　但她从未想过李好从头到尾就没有见过那封信。

　　-

　　林岁岁在出高考成绩的那天，破天荒地从满是书的卧室里爬了出来，和林郁青说自己要出门。

　　林郁青挑眉，她巴不得林岁岁想要出门，高考结束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一本书，他都害怕自己女儿一鸣惊人，一个不注意写出一本书来吓死他。

　　“去呗，但是你去哪？”

　　林岁岁没明说，就是随便敷衍了一下，“就是转转，下午出成绩前肯定回来。”

　　出了门，口袋里的新手机就嗡嗡作响，是夏年的消息。

　　：岁岁，晚上学校的烟花，你来不来看啊？

　　每年高考成绩查询的当天晚上，青城一中都会放一场烟火庆祝，庆祝大家金榜题名。

　　林岁岁在烈日下，按了几下键回复自己会去的，便收了手机。

　　夏日的风很干燥，吹的人脸发疼，沥青也晒得滚烫。

　　那天，林岁岁走过空无一人的青城一中，喧嚣的蝉鸣响彻半条街，她蹲在学校对面的小超市慢吞吞地吃完了一支红豆味雪糕；她走过那个卖花爷爷时常摆摊的路口，爷爷坐在阳光下看书，她拿着洒水壶和爷爷聊天，帮他浇花；路过人满为患的菜市场；路过她过去一坐就是一天的图书馆；路过巷子里的那只橘猫，好像一切都静止下来，只有日落西沉告诉她，一切都在运转。

　　林岁岁把三年来自己常去的地方转了一个遍，像是在寻找某种平静，也或许是在躲避焦虑。

　　回到家里后，林岁岁在林郁青和杨梦的注视下，在网页输入了考生号，网页卡顿了几秒，她的心一直很平静，就静静等待了片刻。

　　网页刷新了出来，林岁岁看着成绩猛地松了一口气，好在她的高三没有白上。

　　杨梦开心地抱着林郁青转圈，反而当事人林岁岁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现在高兴不起来。

　　手机一阵乱响，班级群里炸开，林岁岁没有理会，反而转进了乔月晚的对话框，告诉她自己晚上七点半到青城一中门口，乔月晚很快回复了一个好。

　　七点刚过，林岁岁沿着沉沉的暮色，走出巷子，耳机放着苏打绿的歌。

　　到了青城一中，满眼皆是人，好不容易找到乔月晚，两人站在梧桐树下，面面相觑。

　　还是乔月晚先开了口，“学姐，在这。”

　　她谨慎地看了看林岁岁的脸色，面色平静，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粉色信封，看了一会儿，才收了过来，和她说了谢谢。

　　-

　　这事说来真的特别戏剧化，林岁岁没有想到这样狗血的剧情会出现她的生活里。

　　高考结束后的某天，乔月晚搬着一大堆行李进了高三理科一班，信心满满地提前开始自己的高三生活，不料却被同桌笨手笨脚地打翻了书。

　　书摔落一地，乔月晚气急败坏的殴打了一顿自己的同桌，才蹲身收拾地地上那一片狼藉。

　　乔月晚的眼尖，从暖气片的空隙里看到了一个粉色的物品，她下意识地抽了出来，是一个粉色的信封，上面写着“李好收”

　　乔月晚一个奋起，“卧槽，薇薇，你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薇薇是她的同学，特别喜欢李好学长，这种八卦一定要和她分享。

　　两人鬼鬼祟祟地商量半天，“月月，快打开吧。”

　　“不行吧，这是别人的隐私，我害怕。”

　　“不打开怎么知道是谁的啊，我们连还给谁都不知道啊。”

　　“给李好学长？”

　　薇薇敲了她一下脑袋，“我才不要给情敌机会呢。”

　　可这是这一个人沉甸甸的喜欢啊，乔月晚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是同班同学暗恋李好，却不打算给他了怎么办，又万一是李好学长故意丢的呢？

　　后来，乔月晚没有抵挡住好奇心，在自习课上偷偷打开了。

　　只看见了第一句，她便惊得瞪大了双眼，直接翻过书“咣当”一声拍在了桌上，全班幽怨的回头看她，她一阵道歉后才平复了心情。

　　那封情书里写的第一句话是，“李好，我是文科一班的林岁岁，我喜欢你很久了。”

　　没人知道乔月晚那时在想什么，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的学姐，好像每一个答案都是平淡无奇的，原来心里却装了这样一个秘密，就连和她一起讨论过李好的乔月晚都看不出半点破绽。

　　乔月晚没敢看下去，她知道那是一个人的少女心事，她这样误闯进来，已经是一个意外了。

　　她稳妥的收好信，几番挣扎后还是选择告诉林岁岁这件事，并且和学姐约好了在学校放烟花的那天把信交给她。

　　烟花正式开始点燃。

　　那一瞬间，无数的烟花升上天空，每个人的眼眸里星河流转，五彩斑斓，林岁岁却只有黯然。

　　乔月晚觉得林岁岁安静的可怕，“对不起学姐，我也不是故意看的，但是我绝对没看完，我看到第一句我就放回去了！”

　　解释的女生焦急如焚，林岁岁却笑了，“我怎么会怪你呢，要不是你，它不知道要在那里躺多久呢，甚至永远都没人发现。”

　　林岁岁在乔月晚联系到她后，就明白了，怪不得他毫无反应，原来他只看到了那束向日葵啊。

　　乔月晚犹豫了半响，“那学姐你还给李好学长吗？”

　　林岁岁把信放进口袋里，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乔月晚看着林岁岁垂着头离开，无数的人争抢着拍烟花，只有她逆着人流，显得孤独又落寞。

　　她想学姐的心一定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林岁岁被身边的人撞来撞去，却像毫无知觉般的前进，一声又一声的烟花绽放，夜幕绚烂而盛大。

　　她在另一边看见了夏年和沉嘉遥，两人牵着手，表情却不太好看，感觉下一秒就是去离婚一般的表情。

　　林岁岁还未走进，他们俩就分开了，夏年的表情像是释怀了。

　　看了场烟花，也就散了吧。

　　陈雀没出现，于鹏飞去了三亚旅行，叶珩也不知所踪，好像真的都结束了，再也回不去了。

　　林岁岁走到夏年旁边，两人无言，看着天上的烟花，一簇一簇的。

　　远处的沉嘉遥找到了李好，身边跟着几个眼熟的男生，林岁岁一眼就看到了李好的背影。

　　她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那封情书，不由得苦笑了下。

　　李好，我本来以为，我能在最后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可是阴差阳错连这封情书都不能送到你的手上。

　　可是啊，这是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真的没有下一次了，如果仅有的一次，都不能让你知道，那可能我的喜欢就应该埋藏着吧，或许这就是天意。

　　不知道也好，就不要给你平添烦恼了。

　　但仔细想想真的太不公平了，我只是轻轻的看了你一眼，你就在我的脑海里住下了，可是你的眼里却没有我，甚至你会好奇吗，好奇那束向日葵是谁送的，好奇当初帮你找项链的人是谁，好奇是谁给你连送了一个多月的牛奶。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吧，也不可能让你把那些人的碎片汇成一个我。

　　既然自己没有那么勇敢，就要接受这样的结果，任谁来评说，都只会说一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如果有人站在我的立场上，看一看，就会知道为什么了吧。有的人天生没有勇气，想一想我要是站在你的面前，告诉你我喜欢你，我都觉得全身发麻，你可能皱一皱眉，我就全身粉碎了。

　　好就好在，夏天会过去，蝉鸣会停止，我对你的喜欢，也会消失的，我会勇敢的不喜欢你的。

　　林岁岁看着那个背影隐没在人群里，不见踪迹，她的暗恋在这个夏夜结束了。

　　一个应该不会改变什么结局的片段，真的很想写这个，所以就任性加在了这里，不要问李好为什么会对一个不喜欢的女生说这些，也不要问别的，就只是想写而已！！！

　　不知过去了多久，烟花散尽，消失在夜幕里，夏夜又恢复波澜无惊的样子。

　　林岁岁拒绝了朋友们的聚会提议，独自在十里巷散步，听着风声，听着一阵又一阵的蝉鸣，像是奏响了一只烂透了的哀歌。

　　在林岁岁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她遇到了那个意想不到的人，可能她就是在等待这个人吧。

　　李好从远处携着路灯的光沉沉的走过来，正撞上她，眉头一挑，诧异一瞬间压下去，轻轻笑了。

　　林岁岁也像做梦一样笑了，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封粉色的信封。

　　是要做几年后会必然会遗憾的事，还是做几年后抑或是当下立马会后悔的事呢？

　　她没有找到答案。

　　遇上之后，两个人也没说些什么，倒是默契地一起散步。

　　林岁岁和李好走在巷子里，她侧目看向他，直觉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吧，和他肩并肩聊一些有的没的。

　　想到这，林岁岁就觉得可惜，脚踩在破碎的月色里，看着眼前的少年挺直的脊背，甚至发了疯一样想要抱住他。

　　“李好，你会不会舍不得？”

　　什么，这是谁在说话？

　　但是我还是由衷地想要问你，这一切你会不会像我这样不愿意结束，可你有理想，有想要到达的彼岸，大抵不会像我一样迷恋这坐牢一般的高三吧。

　　李好看完漫长的烟花秀后，实在是疲惫不堪，自从高考过后他就被沉嘉遥拉着四处嗨，今天晚上他们又想要去网吧，他真的好不容易逃脱掉，可以静静地走在街上，看着墙上摇晃的树影发呆。

　　却看到那个算不上熟悉的女生垂头丧气的出现，似乎还是红着眼睛，他才猛然想起白天里不知哪个人说起的，有个女生向叶珩表白被拒绝了。

　　他想这个女生应该就是眼前的林岁岁。他曾经几次无意识瞥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偷偷看叶珩，但是李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他觉得就是她吧。

　　表上的指向十点整，李好自然不会留一个失魂落魄的女生独自走在漆黑的路上，何况两人住得近也近。

　　难道，表白被拒绝的人都会变得莫名其妙吗？

　　李好听到林岁岁的询问，突然笑了，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是舍不得一些人吗？”

　　他的笑声让林岁岁全身都麻麻酥酥的。

　　她听见李好的反问后，心跳突地加快，她差点以为自己被看穿了，但对上他那双清凉的眼睛，又觉得是哪里出了差错。

　　好像有些夏夜是会让人迷醉的，甚至有些神志不清。

　　对啊，我舍不得一些人，舍不得这么些年的时光。

　　这万般灿烂的光景里我最舍不得你，舍不得你的温柔，舍不得你的善意还有你的遥远。

　　但是她只是回答，对啊，夏年啊，陈雀啊，这些人我都舍不得啊。

　　李好沉默了半响，清辉洒在他的肩上，来回晃动。

　　“林岁岁，你抬头看看月亮。”

　　无论你之后到了哪里，你的朋友，有多远，你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月亮不会说谎也不会离开。”

　　你如果想要回忆什么，就抬头看看它吧，或许那些人也在隔着时间和空间在看你，在回忆你。

　　林岁岁听了他的回答，几乎心颤了许久，心跳怦怦地一阵又一阵，或许李好的回答根本不是在回答她吧。

　　多久以后的林岁岁都记得那个夏夜的李好，眼神温柔又不羁，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她，仿佛在最后垂帘给自己一点善意，声音遥远，像是一阵风，凉凉的，他说，月亮永远都在，所以永远没有别离。

　　她的月亮说，月亮不会说谎，那么她就相信他，日后我想你了，就会看一看月亮。

　　只是，李好，你会想起我吗，那个高中的林岁岁。

　　你会吗，李好，你会在未来的某一刻，猛然间想起高中那个逆袭的女孩吗，想起那个在你面前永远温吞沉默的女孩吗，你会不会觉得她或许曾经喜欢过你。

　　李好，你不会的，因为我藏得很好，信回到了我的手里，那么我就再也不会交出去了，我只任性那一次，其他的就是妄想了。

　　我的少年啊，再见了。

　　以后还会有那么多的月亮都升起落下，但再也没有今天的月亮了。

　　林岁岁在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看着那个叫李好的男生消失在巷子的路口。

　　一切都结束了，这次是真正的结束。上次她的内心几乎疯狂跳动，每一天都在等待着李好的回应，为什么本应该你收到的情书，又回到了我的手里我却那么安心呢。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装作勇敢，可能这就是我林岁岁的归宿，暗恋的归宿。

　　十几岁的尾巴，我们总以为未来会有奇迹，那么多的遗憾都可以被击溃。可其实现实根本没有来日方长，没有好久不见，更多的是说了再见之后，就变成了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再也不见了。

　　再也没有一个夏天是现在的夏天了。

　　青春的故事总是戛然而止，容不得你不舍，容不得你拉扯，这就是结局。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