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邪神的岁岁年年》橘悦

4、尾巴

　　晏云枝成了姬拂的小尾巴，除了沐浴与就寝外，他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这日早晨姬拂与一众手下商讨要事，晏云枝自知不能碍眼，便寻了个由头躲开。此时她坐在一池清泉边，看着池中自由自在、跳跃游动的七彩锦鲤不由得失了神。

　　平心而论，在邪神谷的日子该是比较安稳的，可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在这里生活少了一份底气。

　　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怒了谁；她要学会察言观色，确保自己不会惹人生厌。

　　云枝明白，适应这种境遇需要一段过程，可这种过程是真的难。

　　一阵清风拂过，池水微微荡漾，晏云枝低低叹了一声。

　　“小仙侍可是有烦心事？”

　　突兀的一道男音惊得云枝立马站了起来，双手交握在身前，纤细修长的脖领微微低伏，这是一个标准的行礼的姿态。

　　没有脚步声响起，她的视线里却多了一抹黑色的衣摆。

　　这里的侍女和侍卫只能穿白衣，想来此人身份必然不简单，是以云枝没有抬头，清冷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恭敬：“回大人，不曾有烦心事。”

　　“你这小仙侍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

　　姬行乐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视线在她青绿色的裙摆上顿了顿，复颇有些惊奇的问她：“你可是姬拂从人间带回来的那个？”

　　姬拂？是邪神大人的名字吗？

　　云枝不敢确定，略微思索：“我是邪神大人从人间换回来的。”

　　“那便是了，姬拂这魔头竟会从人间带回来一个女娃娃？你可否抬起头来，让本君瞧瞧？”

　　温润又带着好奇的男音传来，但云枝此刻的脑袋里想的是：原来邪神大人的名字唤作姬拂。

　　她脑袋是懵懵的，心里在想事情，身体却下意识的跟随他的命令做出了反应。

　　姬行乐看着少女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轻声“啧”了一声。

　　这一声啧唤回了云枝的心思，后知后觉的羞窘让她立马低下头去。

　　姬行乐看见人，好奇心反而更重了，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姬拂的态度，便转过头对着云枝道：“本君要去找姬拂这魔头，你为本君带路吧。”

　　晏云枝：“是。”

　　她自觉的落后了半步，安心为他引路，却不曾想这个人的话如此之多。

　　“小仙侍，你叫什么名字？”
　　“你和姬拂是怎么认识的？”
　　“姬拂这家伙是不是很难伺候？”
　　“你在这邪神谷吃的惯吗？”
　　“那个大魔头可曾惩罚过你？”

　　大大小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朝云枝砸来，云枝挨个回复，却在心里不由得想：这个容貌同样绝美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同邪神大人一样，张一张安静些的嘴？

　　终于走到地方了，晏云枝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准备行礼告退时却听那人说：“小云枝，你跟我一块进去吧。”

　　晏云枝：“……是。”

　　两人进去的时候议事厅只有姬拂一人，着一身张扬的红色华服，半头青丝散落与身后，斜倚在软塌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呦，姬大魔头，你最近的穿的衣裳怎么越来越招摇了？”

　　姬行乐打趣的话张口就出，听得云枝心惊胆战。

　　下一瞬，姬拂头也不抬，手指轻点。满盘的黑白棋子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朝云枝二人的方向袭来，带起了一阵劲风。

　　云枝眼见原走在自己身前的人一道残影般的躲过，而自己直愣愣地暴露在了那数十棋子前。

　　会死吧？被这些棋子打中的话？可她像脚下生了跟似的，竟一动也不能动了。

　　晏云枝在劲风袭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长睫颤抖却迟迟感觉不到疼痛。她试探似的睁开了眼睛，却看见那数十棋子静静地停在她眼前，下一瞬它们按原路返回，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姬拂面前的棋盘上，恍若从不曾动过。

　　晏云枝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里出了汗，她不自觉抬眸看向姬拂。

　　却见他眸色沉沉，反倒是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他对面的姬行乐笑意盈盈。

　　“小云枝，麻烦你给我们两个倒杯茶吧。”姬行乐仿佛看不到姬拂的神色，仍然维持着一副笑脸开口。

　　晏云枝犯了难。

　　她求助似的看向姬拂。

　　姬拂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双视线，低沉清润的嗓音响起：“本君的小仙侍不为别人倒茶，你要是想喝茶便自己想法子，不想喝便滚回你的行乐宫去。”

　　姬行乐的视线落在了晏云枝身上，又落在了面无表情的姬拂身上，随即哈哈大笑，“兄长勿怪，只是此番兄长离开的时日太久，我想念兄长便来看看而已，既然见过兄长了，那我这就滚回我的行乐宫去。”

　　他一脸轻松的同姬拂告了别，经过云枝身边的时候云枝对他行礼，却见那人挤眉弄眼的看她，随即勾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小云枝这裙子的颜色当真是好看。”

　　云枝不明所以，却还是客气的回了句：“谢大人夸奖。”

　　姬行乐摆摆手，潇洒的走了。

　　晏云枝还在低头思索他刚刚的话：裙子的颜色好看？

　　他必然是不可能单纯的夸奖裙子的颜色，可她实在猜不出来他背后的深意。

　　真烦。

　　“过来。”

　　这一声轻唤打乱了她的缠红线一般的沉思，云枝望过去，是姬拂在轻轻朝她招手。

　　他一身红衣张扬肆意，此刻的眸子却浅浅含笑，冷硬俊美的面容不再刺人。

　　杀伐果断、气势逼人是他；温润如玉，眉目含笑也是他；冷漠疏离是他，随意平和还是他……

　　他似有千百副面孔，叫人看不清真正的他。

　　晏云枝缓步向他走去，姬拂只觉得向他走来的少女面容昳丽，裙摆摇曳，她每走一步，脚下似是会绽放一簇青绿色的娇花。

　　“大人有什么吩咐？”

　　姬拂指间轻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坐。”

　　云枝坐下了，小心翼翼地拂了拂裙摆，生怕撞上了这一盘被人精心布局的棋。

　　“可会下棋？”

　　面前的人一身红衣，修长如玉的手指夹着一枚棋子看她。

　　晏云枝思索了一瞬，决定撒谎：“不会。”

　　她没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对面的人手指顿了顿，随即姬拂看向她：“既不会，本君闲来无事正好教你，等你学会了，日后本君便不用自己跟自己对弈了。”

　　“邪神谷这么大，竟无一人与大人对弈吗？”冲动之下晏云枝问出了口。

　　可是只有她知道，她问的哪里是为什么没有人跟他下棋，分明是在问他：为什么是她呢？

　　姬拂抬眸，对上了那一双盈盈的水眸。

　　他嗤笑：“与你有缘便吧。”

　　与你有缘吧。
　　本君缺个小仙侍，与你有缘，便是你了。

　　不一样的回答，何其相似。

　　原来他和她逃不过一个缘字。

　　“执黑子还是执白子？”姬拂问她。

　　晏云枝的视线在他手中的棋子上顿了顿：“黑子。”

　　姬拂便将黑子给了她，连带着他指中的那一枚一起。

　　他一句一句的教她，告诉她规则，告诉她如何走下一步，不知不觉间满室的光线都变得昏暗。

　　“可学会了？”

　　装不会太难，她还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能露馅，是以云枝抬眸，看向他，庄重的点头：“懂些了。”

　　“那便下一盘吧，也让本君验收一下成果。”

　　黑白双子，一落一停，不知不觉间也针锋相对了起来。

　　待到又一枚白子落下，云枝手里捏着的一枚黑子迟迟不知道该落向何处。

　　她认真分析着棋局，秀眉不自觉微蹙，隐隐带了几分愁容。

　　姬拂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她也恍然不知，终于，她唇角勾出了些许明艳的笑，那枚被她斟酌了许久的黑子也有了归处。

　　只一招就打破了棋盘上紧张的局势，她笑了，姬拂也笑了。

　　是平局。
　　她未输，他也未赢。

　　姬拂的眸子里是毫不意外的神色，甚至多了两分笑意。

　　“本君的小仙侍果然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晏云枝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伪装，此刻竟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是大人让我。”

　　清风徐来，吹动少女青绿色的裙摆。

　　姬拂轻轻抬手，那一扇门就轻轻阖上。

　　“是用膳的时间了。”
　　他的话落，云枝自觉的收拾残局。

　　她与姬拂是分开用食的，所以待收拾好残局后就退了出去。

　　屋外一抹残阳，比人间更为绚烂。

　　她的住处离姬拂的住处很近，只一条小路的距离。待云枝进了屋子的时候，刚好有着一身白衣的侍女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白色的衣摆与青绿色的裙衫相碰，清新淡雅的青绿色更胜一筹。

　　云枝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了姬行乐的那句话：“小云枝这裙子的颜色当真是好看。”

　　她从不认为姬行乐是在单纯的夸她的裙子颜色好看，可她一时猜不透他话里的深意。

　　可此刻白衫与绿群相碰，她突然悟出了什么。

　　前几日的邪王宫人人穿黑衣，她未着；几日后人人改换白衣，她仍未着。

　　着黑衣的人听姬拂的话，着白衣的人也听姬拂的话。而她作为姬拂的仙侍却公然着彩色衣衫，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违背姬拂的命令吗？

　　晏云枝想，姬行乐可能是在提醒自己。

　　那她日日着彩衣在姬拂面前晃悠，姬拂恐怕在心里已经把她杀了好了好几百遍了吧？

　　不行不行，她得赶紧穿白衣。

作者有话说

　　云枝：脑补我是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