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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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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火红,晚霞烧灼,海面一片金黄。
甲板上渐渐热闹起来,联合蓝星的新兵们三五成群地倚着栏杆,抽着烟喝着酒吹着牛。
陆扬跟两个同乡开着玩笑,四下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桅杆下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又看到他了。
陆扬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甚至比他第一次开着战机飞上天还要剧烈——这个人很像自己初中时期认识的一个朋友。
略显单薄的身躯、带着暖棕色调的头发、尖尖的耳廓,侧脸比落在他身旁的海鸥还要白上一些,就连他倚靠在桅杆上的动作都和自己记忆里那个身影一模一样。
那人总是不分场合地出现在他的卧室门口,一脸不耐烦地倚着门框,催他快点穿上衣服,好和他一起出去“探险”。
陆扬惊讶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竟能将那个人记得如此清楚。
从他生气时紧抿的嘴,到他笑起来脸颊上的纹路,一切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他们昨天才一起混进酒吧,然后又因为年龄不够而被赶了出来。
陆扬想去打个招呼,可又有些踌躇。
毕竟他们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了,记忆里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可不像是会来参军的人。
“陆扬你看啥呢?”他走神太久,旁边的李航远推了他一把,下巴朝着桅杆的方向一点,“你认识?”
陆扬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李航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情报组的,据说是帛琉纳回来的少爷。身体好像不太好,体检都没合格,摘下块表送检察官才破格入伍的。独家消息,可就告诉你了,回去记得给我拿两包烟。”
……国外回来……身体不好……
砰砰砰……
砰砰砰……
心如擂鼓,陆扬听到自己故作镇定的问话:“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李航远眉头一皱,啧了一声。
“姓儿挺怪的,好像念‘lì’吧,lì文……”他说着用手在空中比划着,“上面一个西,下面一个米。”
陆扬难得的没有嘲笑他,而是紧紧地抓着栏杆。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那念‘sù’,是——”
他轻声念出那个名字,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念过的那样:“……粟文。”
好像有什么东西自他内心深处漂浮上来,像尘封多年的黑匣子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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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文倚在桅杆上,眯着眼看太阳从海岸尽头一点一点地落下去,将整个海面渲染得金黄。
他两三年前曾经来过这片海域,当时这里还被被称作“黄金海域”,而不是冷冰冰的代号[OU]。
这里气候宜人,风景秀丽,有独一无二的珊瑚,有透明无毒的水母,有金色细腻的沙滩。往年这个时候海面上到处都是游艇和白帆,附近沙滩上随处可见身材曼妙的男女,是上流人物度假的首选之地。
不过这些都是战争爆发之前的事情了,对他来说已经久远到他都记不清那次来这里是和谁一起,又做了什么。可能是个超模吧,大概也是那人提议来这里度假的。
湿润的海风吹来一股咸腥的味道,他伸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手下发丝的质感不同于以往,像洗完没吹干一样,带着潮气,就像——
他突然记了起来,就像那次他带着来这里度假的那个人的头发:温润的,摸起来既不过分细软又不粗糙扎手的,属于男人的短发。
脖颈处突然传来针刺的阵痛,粟文下意识地抻了下脖子,随手解开领口处的两粒纽扣,露出一截过分苍白的细长脖子。
海风冰凉潮湿,将痛感吹散了一些。
粟文自嘲地笑了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想到那些——那些明明早已封尘入土的记忆。
他站直身体,朝着船舱走去。
通往船舱的楼梯过道又窄又陡,仅供一人通过。他没下几级台阶,就听到背后有人不怀好意的喊声——
“呦,我没看错吧?”那声音故作夸张,带着明显的轻视和鄙夷,“这不是粟少爷吗?怎么,没地方玩了,来军营里体验生活?”
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嗤笑一声,“那些炮弹可不长眼,不会像某些傻子一样对你那么客气。”
粟文转过身,那里果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粟氏合作伙伴的小儿子,被圈里人称作“二傻子杜特”。
虽然对在这里见到杜特有些诧异,可粟文也实在没什么心情帮杜家管教儿子。他冷冷地收回视线,转回身去继续往下走。
“人家根本不认识你嘛……”站在杜特上面几级台阶的人说道。
杜特脸一红,似乎一瞬间就被激怒了。他突然猛下几步,冲到粟文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粟文被扯得一个踉跄,转过身来,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他。
“两年没见,没想到你还是毫无长进,只会用蛮力。”他瞥了眼对方身上飞行员的米色制服,嘴角挑起一个弧度,语气显得十分遗憾,“如果我是杜司然,我是绝对不会让一个连伯努利原理都写不对的傻弟弟来当什么飞行员的。”
他不顾面前的杜特气得要爆炸的脸,继续火上浇油,像毒蛇亮出毒牙一样:“杜司然是不是早就想除掉你了?毕竟他当初不顾老杜的颜面当众做出那种事情,老杜说不定会把公司交给你打理,虽然那还不如交给一只海鸥。”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故意拉长了一些尾音,使这段话听上去充满降尊纡贵的高傲和蔑视。
杜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力量之大几乎将他提了起来。
粟文感觉到他的怒火随着沉重的呼吸喷到自己脸上,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奇妙的解脱之感。
大概只有真切的疼痛才能让他觉得周遭的世界是真实的存在。
痛感没能如预料的那般传来,杜特的拳头在离他脸部十公分的地方被拦了下来,一个穿着和杜特一样制服的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禁……禁止斗殴。上尉……刚,刚讲过队内纪律,你不想……还没飞上天就打铺盖回家吧。”
那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喘气声,明显是一路飞奔过来的。
海风和喘气声将那声音原本的音色撕得四分五裂,几乎难以辨别。可粟文还是在一瞬间就惊讶地偏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杜特身后。
那里果然站着一个人,黑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带着海风似的湿润和难以忽视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