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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一身西服 ...
给师父守完坟,阿文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城里。
他打听到消息,轮船今天一早破晓时,就要走了。
现在还是早上寅时,外面的天,还是乌漆墨黑摊开一大片。
阿文挑着油灯,翻出了师父生前,给自己配置的一身正装。
他平时没有买贵物件儿的习惯,尤其是穿在身上的行头。
衣服就是衣服,左右不过起着个“避体”的作用,贵的贱的都无甚差别,但是过年的时候,师父还是拉着他去裁缝店,专门制了一套正装。
裁缝阿嬷比着米尺,记他身材的数据。
等阿嬷手头的工作做完,阿文对师父道:“多花这个钱做什么?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买这些洋鬼子的‘假皮’。”
老道士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觉得不给力,就把手里把玩的核桃,捡了一个大的沉的,砸向阿文的脸。
阿文眼疾手快,迎上去,接在手里。
老道士骂道:“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二愣子’?!”
阿文觉得离奇:“我怎么了?”
老道士:“就算这是天底下最假的一张皮,你该往身上披的时候,也得披上,你懂不懂?”
阿文:“不懂。”
老道士提高嗓子骂:“天尊啊!我徒弟脑子有病啊!”
天尊听见没有不知道,倒是裁缝阿嬷沉着脸,心里觉得,这俩一老一小的,怕不是脑子都有病。
阿嬷把记着一堆客户身材数据的大厚本子,搁在了桌案上,问道:“这衣服,到底还做不做了?”
老道士忙掏钱过去:“做做做,怎么不做,今天来就为了了却这一件心事,给钱。”
阿嬷点点头,接过钱,就钻进排排摞摞的布料架里,开始找适合阿文肤色的布匹去了。
阿文觉得有意思,问道:“师父,这还是你的一桩心事啊?”
老道士:“怎么不是?收了你这么个玩意,就是我一辈子的债!”
阿文:“是心事,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吧?给我做西服,到底为什么?”
老道士一脸郑重地朝向阿文,拍了拍他已经高处自己半个头高的肩膀,道:“这是给你的嫁妆啊,阿文啊,等我死了,没法亲自去吃你的席,也没法亲临现场扯几句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黑历史,怎么也得给你备一身贵点儿嫁妆吧,省着你嫁过去,被你公公婆婆冷落。”
老道士:“谁让我那倒霉徒弟,看上了富商的女儿呢?”
阿文没有反驳,老道士说的还是有几分靠谱之处的。
阿文:“既然如此,照你这么说,一件贵一点儿的正装而已,又如何体现得了我值钱呢?”
老道士笑了笑,道:“这不是你有多值钱的问题,这是你有多大诚意的问题,有钱的人看谁都像在看自己,没钱的人拼了命地去巴结有钱的人,到头来,其实也不过如此,关键还是去掉有色眼镜的‘诚意’。”
-
这还是阿文拿到正装后,第一次正个八经地全套穿在身上,他照着镜子刮干净胡子茬,理了理领带,还喷了点马宝龙的香水。
这瓶琥珀色的液体,还是师父去给一户姓心的人家做法事时,顺出来的,只剩下一点瓶底,阿文往里面灌了一半的清水,香味还是很足,原先是一股呛鼻子的奢靡味道,掺了水,显得更加的不伦不类,那也是“诚意”盖戳了的“不伦不类”。
一头乱毛也拿发油好好整了整,阿文看着镜子,一时出神,心叹:这竟然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人样儿”啊,多么有“诚意”。
天很快就破了晓,雄鸡扯着挂满红疙瘩的脖子叫唤着,阿文蹬着自行车就冲出了院子。
码头上,除了几个真像那么回事似的车站监管,还有几个脖子上挂着盒子、卖香烟糖果的小孩,满是送人的人和被送的人。
阿珊在哪呢?还真是找不着她人。
阿文突然感觉有点“无助”。
自从跟着师父从家里出来,他也有过几次这种“无助”的感觉。
就像是很小时候,有一个“很好的人”一直想方设法地帮助你,即便你深知自己的处境多么的恶劣,且并不希望自己处境的恶劣麻烦、影响到别人,但是,那个“很好的人”就是感觉不到,就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帮助你,即便你回回推诿,她依旧如此。
虽然你并没有接受她递过来的企图拉你一把的手掌,但你还是沉迷于她带着心痛和怜惜看向你的眼睛,并深深迷恋于此。
好幸运跟着师父离开家乡的前几年,阿文总是会突然感到非常的“无助”,无助自己大抵是永远也看不见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了,直到阿文从师父的客户那里,再次听到了阿珊的讯息,开始了长达数年的默默追寻。
这次,这种“无助”的感觉再次闻着味儿回来了,阿珊又要离自己远去,飞到他这辈子都可能闻所未闻的遥远地方去。
他再也无法默默追随她的轨迹了,这一去,在阿文看来,简直就是“再也不见”。
阿珊啊。
阿文看着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有点想大声喊人。
好几个“阿珊”的名字在他的喉口蜂拥而至,不断堆叠,摞成厚厚的一打,憋屈着,就等着一鸣惊佳人。
“路上小心!”
突然一个熟悉的男声在阿文不远处响起来。
阿文看过去,只见一个有点年纪的中年男人,拿下自己的帽子摇晃着,正在冲轮船甲板上的某个人喊叫。
“没钱花了就给家里写信!有钱也要经常写!听见没有啊!”男人接着喊。
阿文皱了皱眉,这个中年男子属实眼熟,但他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听见啦爹!”
直到甲板上,回过来一个更加熟悉的女人声。
终于,找到了阿珊。
面前这位,是阿珊的父亲。
甲板上本来也是密密麻麻的一坨人,现在色彩分明地站着一个俏丽的女人。
女人中长的头发用发油梳成厚厚的卷,耳朵两边,分别别着很衬她脸色的珍珠发夹。
她还穿着一席漂亮的洋裙。
阿文逐渐睁大了眼睛,发现那身淡粉色的洋裙他也见过,就在师父带自己去订做正装的裁缝店里。
这件洋裙和自己身上这套正装,是一起穿在店里的男女模特模型上的,是不同性别的同一款。
师父,他是故意的。
难怪他掏了钱给裁缝阿嬷,却没有多问他想要什么款式,阿文起初还以为师父是觉得他不懂洋鬼子的衣服,问了也白问,所以没多费口舌。
阿珊一直盯着她父亲看,阿文一直盯着阿珊看。
他抬起手,有点拘谨地招了招,企图让那双从小到大怜惜自己的眼睛,现在也能怜惜自己一下。
多么无理取闹。
阿文都觉得自己可笑了,他还是放下了手。
但是,阿珊还是看了过来。
阿文愣住了。
阿珊提起脸笑了笑,也抬起带着蕾丝半指手套的手,冲他招了招,做口型道了一句。
阿文看懂了。
阿珊说:再见,你保重。
阿文吞了一口泪水味道的唾沫,没有回一声“再见”。
他还有话没有说,这句话必须亲口说出来,当面说,有声音地说给阿珊听。
阿文隔着人山人海,深深地看了阿珊一眼,开始艰难地像轮船边走去。
近一点。
更近一点。
海员站在甲板上高呼,让岸边的人往后稍一稍,轮船的舷梯要收回来了,大家退后。
阿文顶着一波波冲向自己的人肉海浪,继续往前赶着,他高昂着头。
甲板上的人和岸上的人又多说了一句“再见”,也一个个退回船舱中,逐渐只留阿珊一人,迎着升起的海风,微微蹙眉看着阿文。
此刻,阿文就像是一个赶海的孩子,而阿珊就是一枚被海水冲上沙滩的粉色珠光贝壳。
舷梯完全收了回去,呜呜声响起,轮船开始启动了,定锚松开,逐渐离开了海边。
阿文两只手抬到嘴边,撕破喉咙,终于将想要说的话,从嗓子眼深处的心窝窝里,生生拽了出来。
赶海的孩子想要找到,那枚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粉色珠光贝壳。
他历尽千辛万苦。
却恍然发现,粉色珠光贝壳可能在世界的某一处真实存在,但是他却赶错了海。
他的声音,和轮船彻底开启的轰鸣声顶到了一起,蚍蜉撼树,一点都不剩了。
阿珊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很快在甲板上消失了。
阿文讪讪地放下了手。
他说:“我爱你。”
却羸弱到,连海面上的浪花都没有听见一字撇捺,因为那些浪花还是和寻常一样,机械地洗刷着海沙,没有变化。
阿文在码头站了好久。
回到家中,也穿着那身洋鬼子的假皮,坐了好久。
时间也像海浪拍碎生出的浪花一样,纹丝不动地冲刷着他。
直到一个无比寻常的一天,他走在无比寻常的街道上,听到经常坐在路边拍蒲扇吹风、并交换八卦的大妈们道。
“你听说过那谁谁家的阿珊没,真可怜啊,出海留学,回来整个人都傻了,一身的淤青,眼睛也瞎了,她爹背着她一家家医院看,都说治不了,她爹也跟着疯了……”
“什么?!”阿文冲进大妈堆了大声询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大妈拿蒲扇拍了拍阿文的肩膀,道:“小道士,怎么不是真的,大家都说他家有煞气,早几年不就克死了她妈吗?现在全家都被煞气害惨了!靠近他家的几家邻居,这几天都在找道士做法祛煞呢,生怕被波及,哈哈哈,到时候肯定有不少人找你去,你就等着赚大钱吧!哈哈哈哈哈!!”
大妈们都看着他笑。
只有阿文,心掉进了冰窟窿,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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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番外正在建设中! 推推预收的同类型主攻《稍后再拨》,以及主受古耽《酒尚温》,主受刑侦文《方形瞳孔》,主攻无限流《菩萨行》,主受校园悬疑文《橘胎》,以及预收的种种,求各位老板垂爱收藏dT-Tb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