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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霜尽残潮荡月回(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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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人躲墙沿后。
昏黄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照映到墙角后,随着昏黑的夜色一同融入在大地上。
江诉与枕清听了半天墙角后,两人的视线不言而喻,甚至隐隐藏着一点发觉什么秘密后的兴奋,眼睛如果银河中的星星,装点的异常光彩动人。
枕清也总算想明白了这通关系,眼神不禁一动,原以为她师傅是以武力与脑子服众,没想到是个背锅大侠啊。
难怪她从没发现自己师傅脑子有什么好使的地方,看来真是没看错人哈。
枕清突然对跟着自己一起听墙角的江诉,呵呵一笑。
如此一来,一切都是这么的合情合理且一点不奇怪。
枕清拉过江诉的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虽然觉得自己这样非常不礼貌,可是看到商震这样,真的还是觉得非常的好笑,于是她逐渐走远,放声笑了出来。
江诉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那么地离谱,看似非常不合理,却又觉得十分有可能。
对于枕清放声大笑,也只是跟在身旁微微动了动唇角,听着商震为了保护身边的兄弟,受了不少背锅的苦,但是还有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也是会倾囊相助。
早在成婚那日,江诉便已经发现陇右的各州刺史对商震的感情非同一般,起初还觉得奇怪,现如今倒是也看得明白了,只是这位河东节度使李檄,竟然还和商震他们是一道的人,他之前可是从来没将其联系在一起。
在上一世里,所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并没有完全的显露出去,一切都像是被积压在冰川底下,没能让人发现,只是因为这一世的某些东西被提前显现出来,出现了蝴蝶效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枕清捂嘴笑了半晌,却看到江诉面色淡淡,如果深探,便能察觉他在思考,又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枕清心中升起一点古怪来,虽说她对江诉的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但是许多都能顺着查的迹象推测得知,反之,江诉也清楚她心中的疑虑,为她解答。
可是她还是有疑问,而她也问出了这样的疑问:“江诉,你来陇右,真的是为了我么?你不喜欢权力,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可是你现在做了这么多,坐到如今的位置,当真只是为了一个我么?我有时候觉得,是不是我自己太自信了,还是说,你有别的目的,只是我不知道呢?”
江诉听到这话倒是轻轻一笑,他面上没有任何恼羞成怒,更没有出现一点不高兴的面色,好像是已经习惯了枕清这样的怀疑。
他开口道:“你的怀疑真是一点没变,究竟是哪里让你觉得我对你有所欺瞒?我好替我自己解释。”
枕清想了想,这一路上走来,江诉确实是事事顺着自己,就好像她要他往哪里走,他就会往哪里走,永远都听她的,也跟着她的脚步而动。
这样的江诉,或许对于她而言,太好了,好到有些让枕清觉得不真实。
枕清目光上移,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无措:“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江诉,你若是在日后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我可能真的会......”
“杀了我?”江诉轻笑问。
枕清别有深意地看向他,认真摇头道:“只有讨厌那个人,我才会想杀了他。除非你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不然我不会杀你,但是我想我会很痛苦,但我要你活着,跟我一起痛苦!”
这话说得十分理所当然,好像是对于她而言,没有真正的对与错,只有我愿意。
枕清走在前面,江诉自然地落在她身后,枕清忽地转身堵住了江诉的去路,又道:“我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绝对的坏人,所以江诉,你会拉着我走,带我走向对的那条路,是么?”
江诉道:“尽我所能,直至生命的尽头。”
枕清笑:“好,那以后,有你在的地方,我就可以闭上眼睛,感受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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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州刺史来到陇右的消息不胫而走,符生枝知道渭州刺史既然要放下职务,也没有针对的样子,不过也没有放过的意思。
商震和北肆姝不知道枕清的身份已经泄露,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到枕清跟前痛哭流涕,老泪纵横。
枕清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成了一个活化石,僵硬地看着北肆野静静表演。如果符生枝不知道的话,枕清或许还能装一下,可是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枕清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也为了让这场戏能继续演下去,也跟着装,说了两句:“阿耶,这么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许多话我们等会再说。”
北肆野别过身子瞥过眼,揩了揩莫须有的眼泪,声音颤颤巍巍道:“好好好,我们等会说。”
这位北刺史还没过完戏瘾,又快步走到商震面前,高声大喊道:“商大将军!下官终于在这么多年后再次见到了你,那太后殿下太不做人啊!一登上高位,就把人踹得人仰马翻,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只顾着扶持自己的亲弟弟!”
这话说得怨怼又愤恨。
商震也以为符生枝被蒙在鼓里,摇头道:“都已经过去了,这话可是万万不能说的。”
枕清和江诉默默对视一眼,一旁的薄映禾与符生枝也跟着哑然,四个年轻人看着两个老人在自己装了一场苦情大戏。
对于小辈的目光视若无睹,直到符生枝开了口,两人的演戏才歇停下来。
虽然符生枝在这群人里面年岁虽不是最大的,但是职位却是最高的,符生枝坐上了主位,一手撑在膝盖上,手背漫不经心地抵在下颚,道:“渭州刺史,对于您这个职位可是有好的人选了?”
北肆野的眼神微动,先是看向了枕清,又望向了枕清身边的江诉,拱手道:“全凭都督安排,下官并不会有任何意见。”
先是用眼神探寻,再以退为进。看似给予符生枝安排,实则是已经把他们下辈的心思都已经看透了,再装模做样表露出自己的心绪。
这眼神不是白瞟的。
枕清若有所思,好像能明白商震说当初上战场的人是北肆野出的主意最多,看样子确实如此。
符生枝也不搞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道:“好,那就让江长史来当这渭州刺史吧。”
北肆野应了一声,颔首道:“甚好,甚好。”
符生枝放松了动作,提起自己的衣摆,携着薄映禾准备踏出门去,符生枝忽地在门槛停留住,生生将屋外照进来的光彩遮住大半。
见此动作,枕清心头倏地一跳,江诉也当即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符生枝的动作,枕清却先一步按耐住了江诉要出声的心思。
日头甚好,符生枝微微侧过脸,脸颊被照亮一般,像是漂亮的恶鬼,也像是捉弄人心且不可一世的掌权者,他声音含笑:“对了,枕小娘子,别忘了明日还要来一趟都护府,我们还有要事相商。”
听到这句枕小娘子的称呼,北肆野和商震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最后两人齐刷刷地盯着枕清,一齐大声道:“枕小娘子?”
枕清就觉得符生枝没安好心,她侧过脑袋笑笑,看着罪魁祸首已经走远,只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摆了摆手道:“昨日没睡好,还有些困,就不多留了。”
“站住!”商震道,“你怎么被发现了?”
北肆野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光了,“不是,我搁在这里装了半天,你们是一声都不吭啊。”
枕清举起手来,认错非常快,讨笑道:“我的错!对不起北叔父,我这不是想看戏么,您这搭的戏台子有趣得很,我不舍得说。”
说完这句话,枕清溜得非常快,江诉倒是朝两人颔首了一下,却被两人留了下来,枕清非常没义气的把江诉一个人留下了,甚至与江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江诉无奈扶额,独自面对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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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把自己被看押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而梅海是还在庭州内,并且坐在一处茶馆内,对面的手下问:“现如今庭州被人严加把关,我们都出不去,这该如何呢?”
梅海倒是并不担忧,只说:“稍安勿躁,总归是会有去处的。”
“可是这长史夫人与都督夫人都被看押住了,我们需要把她们解救出来吗?”那人又问道。
他知道枕家对梅海大人非同寻常,对于枕家的这两位小娘子更是关心,甚至经常会派人暗中保护和观察,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梅海手底下暗中保护枕清的人被铲除殆尽,而薄映禾那边都是都护府中的人,根本没有任何需要保护的地方。
唯一一次还是因为薄映禾与枕清一同逛庙会的那一次,梅海站在高楼上,远远瞧着那两一前一后的身影,好像是又留恋,难以忘怀的模样。
手下没有听到梅海的回答,又出声问:“梅大人没有孩子吧。”
梅海沉沉望了一眼对面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容,他道:“有。”
“是小娘子还是郎君?”
“一位小娘子。”
那下手是第一次听到梅海说起家中的事情,不免有几分激动,不过知道梅海有妻儿的人少之又少,若是有什么狂徒以此来威胁梅海,那么梅海怕是要赔得倾家荡产了,因此要把孩子护得紧一些,也是正常的。
“那,那两位夫人,大人打算如何?”手下问。
“不去。等。”梅海道,“她们两这是在引我现身呢。”
梅海活到这般岁数,虽说也不是特别聪明,但是对于这种事,他也是能看得清楚明白,现在的目的就是等。
而与此同时,枕清正坐在都护府中,薄映禾道:“这都许多天了,梅海真的会出现么?”
枕清慢悠悠为自己斟茶道:“不会。”
薄映禾:“?”
知道她有疑问,枕清道:“或许他早就知道我们这是故意引他出来,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就没有意义了。放开城门吧,他会想出城的。”
薄映禾道:“你想要在出城的关口阻拦他?”
枕清道:“不是。”
薄映禾道:“那你这是何意?”
枕清说:“商人么,心中沟沟壑壑偏多,如果一件事太容易得到的话,那么他会将其复杂化,我们这时开城,他未必就会出去。我这是想要瓮中捉鳖呢。”
虽说薄映禾看不明白,却还是选择相信枕清,依言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