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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围幅高深春昼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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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快!
江诉见枕清朝山下走去,他弯唇跟在身后。
枕清将先前薄映禾给她买的面具覆盖在脸上,这面具看起来诡异。
不过这也是枕清随便买的,她倒是没觉得有多吓人,反倒是频频看向江诉,江诉无奈失笑。
求娶枕清这件事,江诉还没和符生枝开口,符生枝就已经先找上了他。
集会的热闹逐渐褪去,也没有往日的忙碌。符生枝坐在一处地上,他微微弯曲起一条腿,手腕慵懒地搭在膝盖上,双眸略显惬意。
符生枝懒懒开口道:“来听,你是否真的喜欢渭州来的北小娘子?”
江诉走前,坐在他案桌的对面,他抬眸说是。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外人看来,他和北肆姝才认识短短数日,还真的爱得死去活来倒也不见得,不过也有一见钟情后没有得到那人,也真的是抓心挠肝。
早在北肆姝来陇右的第一天,符生枝就已经听到风声,说江诉和那位渭州来的小娘子当天看对了眼,甚至一夜缠绵,情谊深厚。
所以他这话问的,倒也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
“我有一件事想与你说,当然也想听听你的意见。”符生枝正要说出自己的意图,下一秒就瞧到薄映禾迈着步子踏进门来。
符生枝当即放下搭在膝盖上的手,身子微微端正,留意薄映禾每一瞬的动作。
薄映禾恰似对符生枝的动作毫无察觉,甚至连眼皮都没跳一下,稳稳地把东西放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
她先是无声地看了一眼符生枝,又朝江诉笑着说:“粗茶淡饭,尚且温饱,你与生枝慢吃,我先去北小娘那里,给她送一些过去。”
“嫂嫂说笑了,以嫂嫂的厨艺,就足以让人心满意足。”
江诉不是第一次尝薄映禾的厨艺,心中没有意外,反倒是说要给枕清一份,他心中略有诧异,可又想想薄映禾的为人,倒也是正常的。
江诉垂眸看着热腾腾的饭菜,符生枝对于吃食并不挑剔,更没有什么爱吃与不爱吃的,所以薄映禾在他在府中的时候,会依照他的口味烧几道菜,不过眼下这些菜色,好似是枕清更喜欢吃的。
想来给枕清留饭已有一段时日了。
江诉唇瓣微微弯起,问:“嫂嫂和肆娘的关系竟然这般好了?”
还没待薄映禾开口回答,符生枝替她道:“你嫂嫂心软,见那小娘子一个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怪会心疼的。”
薄映禾轻轻嗯了一声,也算是认同了符生枝这句话,她拿上东西,转身去枕清所住的院子走去。
待人走远后,符生枝才又开了口:“来听,你应当知道我不喜欢渭州刺史,但他在位多年,地位早已稳固,所以要有一个缘由。”
江诉不动声色地抬眸平视符生枝,符生枝笑着看了一眼他,又回到了方才的懒怠模样,满身都透着慵懒随性。
符生枝也不绕圈子,声音如常:“北肆姝就是最好的靶子,我会让她嫁给愿意当渭州刺史的人。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我让她嫁给你。”
江诉察觉到这是一场不能退,也不能进的鸿门宴。
符生枝要对付渭州刺史,想换上自己的人坐在那个位置,而这必须有一个前提。
娶了北肆姝的人,就是要对北肆姝父亲动手的人。
江诉心中了然,问道:“对于渭州刺史,都督打算如何动手?”
符生枝言简意赅道:“陇右这里最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手段,只需按上一个罪名,让北老头不得不认,而娶了北肆姝的你,终归不会让渭州反感,到时候你坐上渭州刺史,皆大欢喜。”
江诉面露难色,他手微微握紧拳头,摇头道:“不妥,她会恨我的。”
符生枝把江诉的为难看进眼里,他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看着江诉在热锅里旋转,好似在等待一场好戏,又像是任何事情与他这个罪魁祸首无关。
半晌后,符生枝又道:“没想到来听是这般痴情之人,你们才认识短短数日。我不逼你,即使你不来,也依旧会有旁人会做这件事,只是我更想让你成为渭州刺史,好生思量吧,人这一辈子,也不只有爱这个东西。”
看似给他选择,但是步步都在把他逼上这个位置。
甚至抛出了,这件事不只有他一个人的人选,如果他不娶,那就是把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可如果娶了北肆姝,他势必要成为符生枝手中对付渭州刺史的剑,而他这样做,自然会与北肆姝决裂。
不过,符生枝算漏了一件事。
江诉垂眸佯装掩饰错乱的思绪,符生枝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一般,隔空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菜肴,道:“先赶紧尝尝你嫂嫂的厨艺,不然等会凉了,我们没吃完,你嫂嫂会不高兴的。”
现在的江诉肯定要装作自己吃不下去,更要装作为了不让符生枝扫兴的模样。
他随意吃了两口,到一定时间后,表现出一丝焦急,便站起身拱手道:“下官吃好了,都督慢吃。”
符生枝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是把人逼急了,他慢慢悠悠地起身道:“这几日城中也没什么事情了,你多陪北小娘逛逛,不过有些话在她面前,该不该说,能不能说,来听比我更为清楚。”
“是,多谢都督提点。”江诉心事重重般又抬手见了见礼,大步朝枕清院子的方向走去。
直到看到枕清后,他笑着微微挑眉,方才在符生枝所表露出的复杂、为难、隐忍情绪瞬间不见。
江诉自己本身就是个不容易情绪外露的人,他所有的表情和神态都是显露给别人看的,唯独在枕清面前会克制不住自己真正的情绪,也好像只有在枕清面前,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面具戴久了,倒真有些难摘了。
他们两人眼神交汇,江诉先开口道:“小娘子应当还不熟悉庭州,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枕清微微点头,跟着江诉出了都护府,两人在一处安静的小馆内坐下。
正值午时,小馆内并没有什么人,枕清捧着一盏酸奶酪,听着江诉告诉她和符生枝所说的事情。
听完后,她笑道:“这不就是把刀架在你脖子,无论如何,你都落不着好,也都落着了好。可惜他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压根不是什么北小娘子。符生枝既然要对渭州刺史动手,和我枕清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身份是被瞒了下来,不过枕清和渭州刺史又没见过,这关系终归是萍水相逢,她自是无所谓。
枕清抬手抵了抵自己的脑袋,神情逐渐凝重,她道:“不过,符生枝所做这件事倒是和给枕家定罪的手笔一模一样,你说,枕家的幕后之手,会不会就是他的手笔!”
就如同对付枕家一样,未有实质性的证据,却又被泼脏水。
江诉在上一世查过有关枕家的许多东西,自然也知道枕家是无辜的,更是明白枕家是如何覆灭的。
符生枝的确参与了,但时间并不能说是完全对得上。
江诉分析道:“枕家被灭的时候,符生枝不过也才十三,甚至还没到及冠之年,你觉得那时候的他会有这样的心思吗?况且,他们真的会听从一个不足十五的孩子吗?”
枕清挑眉,江诉这话说得有道理,倒也不是完全偏向符生枝,只不过十三岁也不至于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她不死心道:“或许他从小就熟读兵法,心思不自觉养成了那样的性子也未可知。即使不是他决策的,但他也参与过枕家满门被抄,也知道更多内情。”
“可据我所知,他出现的那次是个意外。”江诉知道枕清追求真相心切,但是很多事情不能以一言去武断,“是因为前陇右大都督派他一同去的。”
“前任大都督,柳长鸣?可他已经死了,他就算没死也不会告诉我的。”枕清伸出手拖住自己的下颌,眉梢不由蹙着。
江诉重新给枕清倒了一壶热水,见枕清没有任何反应,他抬手碰上她耳垂,拂过一缕碎发,帮她别到耳后,又轻轻敲了敲她额头,枕清被这动作吓得一怔,睁大双眸直愣愣地看着江诉。
江诉倒也不怕她瞧,漫不经心地收回手,问道:“想这么多,想明白了?”
枕清这才知道,原来是江诉怕她心事太多而烦忧,枕清萎靡不振道:“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渭州刺史那件事,消息和信件都被层层把控,自然传不出去,要么叫自己人冒着命跟渭州刺史当面说,要么就听天由命这渭州刺史到底是死还是活。”
江诉道:“小娘子这话说的不对。”
枕清挑眉问:“那郎君有何高见?”
江诉笑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我的婚事。我们都不曾定下来,这渭州刺史落马,自然也没那么快。”
枕清慢慢悠悠地点头,算是认同,她眼眸微微垂落,也跟着笑道:“我还想到了一个人,他大概会来,到时候便能将他一网打尽。”
江诉立马就能想到枕清说的是王闻礼,他接话道:“可是我不想我们成婚的时候出意外,枕清,别的时候你有算计和谋划我都依你,不过,成亲这天不行。”
枕清哪有这么不在意这场成亲,就连成婚这天都算计进去,“谁说我们放出成亲的日子就是真的,当然先是把他解决了,再好好的成婚,到时候没人阻碍我们,而我唯你一人而已。”
江诉轻声驳道:“不,是我唯你一人而已。”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照在他们身上,枕清抬眸看向满身金光的江诉,她在这一瞬间好像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后,身边一直一直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