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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山高水远浪天涯(五) ...

  •   江诉府邸。

      江诉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下意识先看向枕清,枕清翻开劄子的一顿,看向那极其明显的目光,她神情涣散,嘴角勉强提起笑意,道:“我信你,我知道不是你做的。现在鲜少有人知道你回来了,避过这个风头,再出来吧。”

      这时人不在,没有任何证据,也只能说是有人买凶杀人随便丢在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恰好是江诉的府邸,而江诉已有好几年未曾回到长安。

      可即便如此,这终究不是好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他与枕清的关系甚好,或许真的会产生一点间隙。

      “你想怎么做?”江诉坐在枕清旁边,他一直都待在枕清的宫殿之中,殿内都是枕清的人手,对于江诉的存在即使心知肚明,也是闭口不言。

      枕清忽而看向外面的天色,眼睛一点点浸满了泪水,可是她没有落泪,只是平淡地压低声道:“江诉,那个人大抵是想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我们就如他所愿。”

      江诉清楚枕清心中已经有人想法,他的目光极慢地在她面上停留,只见枕清缓缓道:“起初我觉得背后的人是为了替枕家报仇,可是阿姐死了,打消了我这样的念头,她死后,下一个人就会是我。”可是枕清一点都不惧怕,反而朝江诉宽慰一笑,“我这个毒,也是他下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沈阁老,因为我和他似乎没有任何交集,而背后那个人的那步棋又走得太早,即便如此,但沈昌砥绝不无辜。”

      江诉脑海中的思绪模糊成了一片,转瞬清明了起来,他缓缓看向枕清,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沈阁老,你闻到了他身上也携带一股香味?”

      “是啊。”枕清抬起眼睛逼视江诉道,“江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诉后知后觉,呼吸轻轻一滞,他声音仿若卡在喉咙之中,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可是无论怎么说都像是诡辩,他还是想在尝试一下,挣扎道:“如果我说我在朝堂之中,从未在沈阁老身上闻到与你身上一模一样的香味呢?枕清,你信我吗?”

      他目光坚定中带着隐隐的渴求,好似有温度,那温度给了她极大的鼓舞与安定,只不过……

      这香味绝非一朝一夕的,枕清嘲讽地轻笑一声,旋即高声怒道:“江诉,你在把我当成傻子吗?你在朝中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你与我说你从未闻到过,可为什么我带着香囊,一到罗长观的府邸他当即就知道?难不成你觉得罗长观能未卜先知欺骗我不成?方才你说出香味的那一刻,我分明什么都没有说明白,为何你就能猜得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叫我如何信你!”

      江诉听到如此疾言厉色的声音,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他唇瓣微微颤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转变如此之快的枕清,他恍恍惚惚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枕清一声声的质问压了回去。

      “江诉,你分明就是在骗我,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一切,你也对我隐瞒了所有。”枕清眼神淬了寒霜,恶寒道,“他们没有回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江诉望见这样一双凌厉的神情,他深深感受到酸涩在心中蔓延,苦笑一声,仿若有无数虫蚁咬噬着他,痛不欲生,鲜血淋漓。
      原本温柔清润的嗓音浸满苦涩与无奈,他一字一顿道:“你这是在囚.禁我?”

      枕清凝眉,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随后离开大殿的脚步一顿,终是回答了他:“是,在这个皇宫之中,所有人只能听我的。”

      江诉浅浅一笑,隐去所有的伤情,便归于平静,露出强硬,与之遥遥相望,他的嗓音极具清冷:“枕清,你别忘了我手中还有兵符,河东道的云行野与齐离弦也快回来了,你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你现如今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那么日后呢,你能保证吗?”

      这样直击人心的威逼利诱,旁人听得清楚明白,枕清更能察觉得到,她面容浮起怒意,随后转而轻笑一声。

      众人看着枕清如此模样,当即退出大殿之外,枕清站在殿门中间,她回首看向江诉,所有的怒意、防备一扫而空。

      方才被江诉的状态不禁吓得顿愕,唯恐他当真入戏太深,枕清在只有江诉能看到的地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却是与面上神情不一,语气格外凌冽:“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可我向来不惧怕任何人的威胁。”

      说完,她好像还是不放心,走了回去。枕清那双漂亮幽深的眼睛凝视着江诉,仿佛是世上最狡黠的狐狸,此时得到了她的猎物。

      她缓缓微笑,温柔俯身,贴耳同他说:“别怕,我是爱你的。”
      江诉僵硬身子,稍稍侧头,眼角的余光的看向身旁的人,轻轻勾唇:“我也爱你。”

      枕清见状,忍不住憋笑,好在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两人的神情。
      江诉只见枕清再次走远,他也跟着飙戏道:“倘若你敢踏出这殿门一步,我此生此世,绝不会放过你。”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不放过。”枕清挑衅扬眉,右手背于身后,转身的那一刻,伸出五指做了一个挥手状。
      只有江诉一人看得到。

      殿门被重重关上,将所有的光彩都隔绝了,江诉看着自己仿若被打入冷宫的模样,不禁微微叹息一声。

      殿门外的人都知道枕清与江诉吵了架,仿若势不两立。

      身旁的大监赶紧凑上来,生怕惹到枕清的不快,她冷冷地视线扫过躬身走来的大监,她睨着他道:“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也不许放任何人出去。”

      大监将头垂得更低,颔首道:“是,不过这里边是大将军,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兵,恐怕不好说啊。”

      “好不好说都有我来担着,你怕什么?”枕清静静地看着周围大气都不敢出的人,就知道这场戏装对了。

      宫内人多眼杂的,实在是不好商量对策,好在江诉聪明,知道立马接话,就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了。

      她这几天做好冷战的角色,一直忙到凌晨深夜,先是将薄映禾的死交由罗长观来查,罗长观却说这件事极其难说。因为这个人不是旁人所杀,而是自己自刎而死。

      枕清疑惑道:“自刎?”

      花明站在罗长观身旁,她原本一直望着枕清那张面容,突然讲到了专业领域上面,她旋即开口道:“没错。我们在她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伤口,更没有什么内力使其经脉断裂,而脖子上的痕迹由深至浅,旁人的动作划不出这样的伤口,所以是自刎。”

      一别经年,花明长得更为出挑,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与当初的模样已是两般。枕清只是欣赏地瞧了一眼,没再多思,总觉得这样的结果极其荒谬,她不信薄映禾会心甘情愿地赴死,其中一定有旁人所不知道的原因。

      可是她依旧不能接受,而是问向罗长观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自杀么?”
      “是。”罗长观清楚枕清是有多在乎这个人的,一踏入长安就开始寻找薄映禾,找了近乎一年的时间,最后只寻到一具自杀的死尸,任谁都不能接受,可是结果就是如此,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花明抿了抿唇,正想要接话,却见枕清抬手,只留下罗长观一个人,花明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顿,掩饰失落后,跟随着众人一齐退出大殿之外。

      罗长观回头看向花明落寞的神情,他心中跟着一痛,他唇瓣崩成一条直线道:“无论贵主信与不信,都是这样的结果,倘若贵主真的不满意,那么给我一个可疑的人选,我定当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枕清无声勾唇,“没了太后殿下,你可以不是酷吏,不是皇权路上的走狗,不过,你既然走过这条路,自然有不少人会一直盯着你,更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你。但是,我可以帮你。”

      最后一句话,罗长观就知道枕清这又是与他做生意了。

      这一次只会牵扯到更多更大。
      “贵主请说。”罗长观道。

      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点错觉,总觉得罗长观被花明养的,生起来那么一点人情味来,倒也不是不好,只是罗长观的软肋太过明显。

      她开口道:“当初你与我换花明的命,是因为料定她日后会女扮男装入大理寺吗?”
      罗长观道:“是。”

      枕清说:“你的软肋太明显了。”
      罗长观回:“我知道,但心之所向,就算我不开口,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上一世做到那般地步依旧没落着好,今生倒不如痛快些,我也会用我的全部来保护她。”

      枕清闻言,看向外面焦灼的影子踟蹰踱步,她笑着道:“你让她进来吧,看这模样,着急了。”
      确实如此,他也跟着无奈笑笑,既然枕清都不避讳着他,自然更不会避讳花明,于是打开殿门,伸出手唤她进来。

      花明眼神一亮,她走进来先看向枕清,却见枕清正色道:“薄小娘子是陇右大都督的妻子,断不可能妄下定义。这一件事,我要你们细查,无论是不是自刎,我都要找出抛尸之人,既然你们没有头绪,那就先从沈阁老身上查起。”

      这么一说,罗长观想到那日,枕清见他生病来看望的那日,他说了一句沈阁老,然后枕清开始注意沈昌砥的动向,是因为在那日发现了什么吗?

      枕清留意到罗长观的目光,她开口解释:“我怀疑他与枕家有关,那日我去了沈阁老的府邸,让暗卫替我查看,没有发现什么,或许是有,只是我的人进不去。但在后一日,薄小娘子的尸体就出现在了江诉的府门前,令我很难不怀疑沈府。”

      罗长观心思错杂,稍皱眉道:“可是我们没有完全实质性的证据,无法真的去沈阁老的府邸内搜查。”直到枕清冷冷的视线探过来,罗长观想到第一次去禹王府邸中,也没有特别的实质性证据,当即被噎了一下。

      花明几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罗长观,她眉梢含笑地望着他,颇有落井下石的意味:“当初来找沿溪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倒真是成熟了几分,还是说不敢得罪沈阁老啊?”

      既然做得了酷吏,自然没有不敢得罪一说。她们两人要挖苦他的意思非常明显。

      枕清开始做一个表面好人,施施然道:“罗大理寺卿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再不济,从香味入手,我曾今在沈昌砥的府中落下一个香囊,那上面不仅有香味,还有我抹上了荧光粉,在白日看不出名堂,但是到了夜间,那荧光粉如同灯盏明亮的萤火。”

      原来枕清居然留下这么多东西。人可以证明自己做过一件事情,但是极难证明自己没有做过一件事情,这话里话外,都像是要拉沈昌砥下马。

      恰似知道罗长观所想,枕清打断他的想法道:“虽然我所怀疑,但也不是叫你故意给人定罪,至于其他的幕后黑手,我自己会去一个个解决。”

      三人又重新商量了一番对策,枕清重新看向花明,她笑着说:“对不起,当日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们的。”

      花明心下暖暖,虽然觉得她们几人都不似当初,可感情从未有过半分变化,她摇头道:“没事,我都知道的,只要你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是了,在生者面前,活着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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