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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场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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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程灵一愣,他这一问,仿佛决定的关键都在自己身上,她一下压力巨大。
程灵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不知道他究竟是随便问问还是……?
她稍加思索,回道:“去也行,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
学习委员说:“那太好了,我们好好聚一下。沈弈你呢?”
沈弈收回手,懒散地回:“闲着也是闲着。”
其他人脸上也浮现喜色,说:“这么多年没见,是得好好聚一场。”
十来个人边聊边向外走,商量着接下来去哪,程灵几乎走在最后,看着斜前方沈弈的背影,心想,他究竟是因为自己去了才去,还是他自己本身也想去?
结合之前的事例,程灵再一次告诫自己:别自恋,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想。
这个时间,好玩的地方都还没开门,大家只好先随便找个KTV小坐一下,等待夜晚的到来。
有车的开车,没车的打车。
不知是不是婚礼上沈弈让程灵坐他身边的缘故,还是方才临行前沈弈询问了程灵要不要一起。
总之最后别人都跟自己的同伴走了,剩下程灵和沈弈还有另外一个男生落单。
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问过他们俩,要不要跟他们坐一辆车走。
最后他们三个打了一辆车,程灵坐副驾,两个男生坐在后面。
路上,程灵收到姚晚月的微信消息。
姚晚月:【你回去了吗?真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没招待好你,别介意。】
程灵回复:【没关系,看到你结婚挺开心的。】
姚晚月:【可算是结了,真的累死了,再也不结了。】
又说:【对了,你见到沈弈了吗,你俩没什么吧?】
程灵说:【没,还挺好的。】
姚晚月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确实,这么多年该放下的早都放下了,那个时候我们还都是小孩,也不用太耿耿于怀。】
程灵:【没事,沈弈说高中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早就忘了。】
姚晚月回得很快,也很激动:【真的假的?不可能,我们这些旁观者都忘不了,你们两个当事人还能忘?他一准是嘴硬。】
程灵抬头,仔细回想一下沈弈的表现,缓慢打字:【应该是真忘了。】
姚晚月:【想不到……太可惜了,唉!】
姚晚月:【我还记得换座位那一次,就是那次月考,老师说根据月考成绩排座位,你被换到别的位置去了,记得吗。】
程灵微微偏头,稍微回想了下,想起来了。
其实程灵高三上学期的成绩只在中游,这还是她很努力的结果,比起沈弈更是差得很远。
那一次,老师根据月考成绩和身高等等综合排了个座位,最终,沈弈留在第五排,而程灵被分到第二排,和别的男生一组。
程灵不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除了沈弈和姚晚月,她跟其他人的关系都算不上很熟。
换座位,就意味着还要重新和陌生同桌变熟,这个过程对她来说很难。
以及,她有些舍不得沈弈。
她也不知道沈弈哪里好,其实他这人有时候说话也挺讨厌的,但程灵没有讨厌过他。
但是,她不舍,不代表沈弈也不舍。
程灵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在老师分配好座位后,慢吞吞收拾自己的东西。
换座位是晚自习进行的,就这样坐了一整个晚自习,第二天又这样坐了一个早读,七点五十分,预备铃响,班主任走进教室。
班主任三十多岁,是个心态年轻又特别开明的女老师,教英语,总爱吐槽学生。
她踩着高跟鞋靠在讲桌旁,双手环抱,眼睛扫了下面的学生一圈,突然开口:“王帅。”
一个站在第四排的男生茫然站起来:“老师?”
班主任又喊了个名字:“程灵。”
正在背题的程灵吓了一跳,猛地从本子上抬头,双手按着桌面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老师。
班主任又看了一圈,作出安排。
“陈明松,你去程灵的位置;王帅,你去陈松明的位置;吴序,你跟王帅换。快点,要上课了,别耽误大家时间。”
班主任点到一个人,那个人马上换到相应的位置。一连换了好几个人,都没叫到程灵。
也许是班主任对座位并不满意,程灵并没多想。
只是最后,所有人都有了新的位置,程灵还在过道上呆呆站着——老师没有点她,也没安排她。
程灵看了看正在换位置的大家,弱弱举起手:“……老师,我坐哪……”
班主任双手环抱,用半打趣半吐槽的口吻,说:“你该坐哪,心里不知道吗?”
班主任这话一出,全班同学马上开始起哄:“噢——”
程灵:“……?”
她转头,第一时间看向沈弈身边。
本来坐在沈弈旁边的那个男生,在班主任方才的“可汗大点兵”中已经被换走,整间教室只有他身边还有空位。
也就是说……
程灵的脸登时滚烫,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她深深低下头,手忙脚乱把自己的东西收好,归整。
然后。
坐回到沈弈身边。
……
回忆中止,程灵低头回复姚晚月的消息:【记得。】
姚晚月说:【那次应该是沈弈去找班主任换的位置,何江凯跟我说他看到沈弈在办公室门口等班主任上班了。】
看到这行字,程灵的心口忽然泛起一阵麻麻的感觉,像有蚂蚁在爬。
姚晚月:【学生时代能谈一场连老师都支持的恋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这种美好是你无论多大年纪回想起来都会会心微笑的水平,虽然你们两个并没有在一起吧,但我是发自内心在为你感到可惜,你不觉得吗?】
程灵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文字敲敲删删,如此反复几次,最后息了屏幕,没再回复。
到了KTV,十几个人开了个大包,点了很多酒水饮料果盘零食。
已经有麦霸在唱歌,是张国荣的《春夏秋冬》,称不上标准的粤语,唱腔却有八分相似,抛开咬字不谈,感情是丰沛的。
沈弈跟程灵隔着长长的桌子,一个坐这边,一个坐另一边,沈弈不知在和别的同学聊着什么,面前放着好多瓶酒,大的小的,KTV的灯光五颜六色,打在他脸上明明暗暗,下颌线刀刻般清晰。
他刚一转眼,程灵视线从他脸上挪开,去听旁边人聊天。
“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就到了结婚的年龄呢?”
“我家里一直催我跟男朋友结婚,也不知道他们急什么,我都还没准备好。”
“你还有对象,我连对象都没有,家里更催。”
说话的人转过来,问:“哎程灵,你怎么样,有对象没有?”
程灵猝不及防被cue,愣了一下,回:“工作太忙,没时间谈。”
那女生八卦地抠字眼:“没时间谈,那就是有人追喽,一个看得上的都没有?”
程灵摇摇头:“没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就是工作比较忙。”
旁边人捅捅问话那个女生,数落她:“你这话问的,有句话叫‘由奢入俭难’,都吃过山珍海味了,谁还想吃粗茶淡饭啊?”
“哎,你说得也是。”
说完,两人一齐瞄了沈弈一眼。
桌子另一边,他握着酒杯,手指修长分明,灯光昏暗,他侧着脸,一边笑一边听人说话,笑得有些蛊。
她承认,沈弈的样貌是无可挑剔,但她对天发誓,她没谈恋爱跟沈弈没有任何关系。
……算了,来参加同学聚会就难免会被人提起这些,她早就知道的。
歌过三巡,喝酒的也只是干喝,有人感觉无聊,开始提议:“我们来玩点什么吧!”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多方响应。
“行啊!玩什么?”
“干喝酒也没意思,玩点有意思的。”
吴序这时提议:“喝酒扑克?玩这个怎么样?”
“行啊!这个有意思。”
“妈的,别提了,我手气臭死了,总抓小姐牌。”(持有小姐牌的人须全程陪酒,直到下一个人抓到此牌)
程灵四下看了看,不合时宜打断:“这个要怎么玩?我不会。”
吴序:“不是吧,你没玩过?”
“……没有。”
“那摇骰子呢?这个挺常见吧。”
“……也没。”
“敲七呢?”
“……不会。”
“啊?”
吴序是很爱玩的,认识的也都是玩咖,在他看来男男女女大学时出去喝酒蹦迪再正常不过了。
他一脸震惊:“难道你上大学就没跟朋友出去玩过吗?”
程灵面上浮现一丝尴尬:“……真没。”
一个圣女果砸到吴序胸口,沈弈收回手,拿纸擦了擦:“你当都跟你一样,上大学天天逃课?”
接话的是沈弈,维护的是程灵,气氛一下微妙起来。
程灵如坐针毡,面上还是很淡定,举起手说:“没关系,我可以学。”
吴序说:“成,那我找个人教你。”
他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沈弈身上,他低头捡起身上的圣女果,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沈弈,你来。”
旁边的人给了吴序一肘,骂他:“他妈的你小子故意的吧。”
吴序满脸无辜:“是故意的啊,谁让他砸我。”
阴了沈弈一把,吴序心里得意,圣女果扔进嘴里,咬开,嗯,真甜。
沈弈没推脱,迈着长腿从大屏幕前走过来,挨着程灵坐下。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还是存在感超强的那种,空气一下变得有些拥挤。
沈弈一个一个捡起骰子,放进杯里,说:“好久没玩儿了,怕教不好你,不行给你换个人?”
他这人……程灵心里一暖。
他是在给她选择的余地。
她说:“没关系,我应该挺聪明的。”
沈弈笑了,他笑起来时一边唇角弯起,弧度不大。
他拿起骰盅,开始给程灵介绍游戏玩法。
“摇骰子比较简单,可以随意猜点数,比如七个六……”
他说的简单明了,程灵很容易就听懂了,沈弈又把其他游戏的玩法一并跟她说了,程灵一一记在心里。
沈弈看她用心记下的样子,觉得好笑,问:“你大学时都在干什么?”
程灵以为他这样问,是在质疑她大学怎么都不出去玩,她认真解释:“我大学,还挺忙的,打工,还助学贷款,还要拿奖学金,攒学费……一直在跟钱较劲,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不过还挺充实的。”
她说完话,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视线从扑克牌上移开,向上抬,对上沈弈那双漆黑的眼眸。
被他这样盯着,程灵感到几分不自在,不由捋了下头发,问:“怎么了?”
沈弈:“没事。”
他没有再说话。
ktv的音乐还在放,其他人都在各聊各的,吵极了,他们两个之间,沈弈不说话,她也不会开启什么话题,两个人就这样坐着。
最后经过讨论定下骰子游戏,一轮又一轮,程灵渐渐体会到游戏乐趣,也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
游戏换了好几种,程灵把今晚学来的游戏都玩了一遍。程灵意外的运气好,没怎么喝酒,但有人运气好,自然有人就是游戏黑洞,已经有人喝得不行了。
老同学喝也喝尽兴了,玩也玩得够嗨,时散场天都快黑了,开车的人最后都是叫代驾送了他们回去。
程灵和沈弈还有两个比较清醒的人,负责把他们扶上车,系好安全带,又要根据就近原则让顺路的人一起回去,也是累得不行。
到最后,该走的都走了,就剩下程灵沈弈俩人。
程灵站在路边,累得喘了口气。
沈弈摸了根烟夹在指间,刚要点燃,不知想到什么,他从程灵的左边走到右边,在她身旁不远处蹲下,点上烟,然后在指间夹着。
街道上霓虹灯亮起,夜幕降临,面前的街道上车水马龙。
风吹来,他指间青烟吹向了右侧。
如果他在刚才的位置蹲下,这个烟就吹到了程灵身上。
心中感念沈弈的细心,程灵偏头看他,她记得他也喝得挺多的,但他还能有条不紊的安排人回家。
足以证明他是一个……有酒量的玩咖。
察觉到程灵的视线,沈弈吐了口烟,说:“等下,抽完烟送你回去。”
程灵说不用:“我没怎么喝酒,自己回去就行。”
沈弈点头,说:“那等我抽完烟,再看你上车。”
程灵说好。
车流就这么在他们眼前过去,岁月也匆匆,程灵莫名有些怅然,说不清为什么。
天边一片瑰色,与夜幕相接,许多人驻足给天空拍照,沈弈侧脸瘦削分明,精致利落,眉目微沉,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指间的烟快烧完了,烟灰有半厘米长,要掉不掉,泛着猩红光点。
程灵忍不住提醒:“你的烟……”要烧手了。
她记得高中的沈弈不抽烟,上次在榕华和他的几次相遇都没见到他抽,程灵以为他没有这个爱好,没想到还是有。
沈弈听见她的话,低头,轻轻碾灭烟头,起身弹到垃圾桶里。
程灵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说:“你好像有心事。”
沈弈收回手,转身走向程灵。
他比程灵高很多,肩薄而宽阔,低下头,瑰色天空在他身后,像碾碎的玫瑰。
沈弈突然在风声中轻轻开口。
“打工,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