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18、风息

　　李亦然揣着手机想了很久，几乎临近十二点她才快要睡着。手机一阵震动，把她震醒了。她心里暗暗期待着是邵清的消息，就在那打开手机的几秒钟，她把“是邵清，不是邵清”两句在脑海里反复了很多遍。她看到邵清头像上的红点，好像安了心似的。
　　邵清问她睡了没有，李亦然回没有。
　　“外面谈谈？”
　　“楼道拐角见”晚上不睡觉会被宿管阿姨通报批评，楼道的拐角处是个监控死角，她们去宿管办公室的时候留意过电脑监控。李亦然蹑手蹑脚的起身，她观察周围的舍友，谨慎的拉开门。邵清也在那时一同开门，忽然听见楼下宿管阿姨的叫声，手电筒的光束正照射着对面楼层，应是有人没睡，动静太大引起了宿管的注意。李亦然和邵清也被那声吓到赶紧跑去拐角。
　　“我睡不着。”邵清对她说，周边很静，她的声音也是尽可能的压低了。
　　“嗯，看出来了。”李亦然还是刻意保持那种不近不远的姿态。她心底是有一种恶意，不愿邵清太好过。邵清显然有心事，只拉着李亦然靠到墙角，两个人就这么倚靠墙壁看着阶梯。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她觉得舒缓不少，也愿意听听看她到底要讲什么。邵清面上有些踌躇，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像失语了一样，眼上的睫毛抬起又落下，李亦然盯着她的嘴巴，那嘴唇粉粉嫩嫩的，在等人凑上品味一般。邵清看着李亦然，突然问起：“你有喜欢过人吗？”
　　李亦然压根没想到邵清会问这个。
　　她的眼睛飘向别处，淡然说了句：“没有。”过往也许有过倾慕的人，可到现在，每长一岁，就更加明白那种喜欢，随处可见，泛滥成灾。
　　邵清又接着说：“那你觉得同性恋怎样？”
　　今晚的惊喜真是一个接一个。李亦然有些不懂她，她认真的看着邵清的眼睛，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她的心跳顿了一下。
　　邵清以为李亦然排斥同性恋，正想说算了，却听李亦然开口：
　　“我以为，不存在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喜欢上一个人是因为他的性别而喜欢吗？显然不是，只有心说了算。”她顿了顿又说：“这是一种分类，不是取向问题。”
　　李亦然站在靠墙的外边，月光倾泻她半身，光与影在她身上分出界线。
　　邵清听这话好一会没出声，她痴痴地看着李亦然，她头次听到这样的解释，又抛出话题：
　　“可很多人觉得恶心。”
　　“那是别人的问题。”
　　“你会恶心吗？”
　　“不会。”
　　“那你是同性恋吗？”
　　李亦然缓缓侧过头看她，邵清与她对视，李亦然的眉眼间带着一种秀气，清爽又乖巧，但是那双眼睛有些蒙蒙的，那是李亦然近视的后果，眼睛看起来总像蒙了晨雾。无法聚焦的眼神在那一刻对上，让邵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只觉得心惊肉跳，今天晚上也许应该早点睡的，以前怎么没发现然啊这么……
　　独特。
　　她身上有种我即我的气质。
　　李亦然看她不说话，反倒质问起她：“你喜欢上了谁？”
　　又一次惊于她的洞察力。
　　李亦然垂了垂眼，她以一种敏锐的洞察力剖白了邵清。再以一种揣着答案问问题的疼痛质问她。
　　邵清头次发现也许这世上真的有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今晚的话题实在有些超纲了，她们从未聊过这些。李亦然说不能说吗那就算了的时候，邵清还没回过神。
　　李亦然用手肘抖了抖她，邵清才回神，她给李亦然的回答是没有。
　　那一瞬间李亦然心里又有一种矛盾，悬着的心好像放下了，但又有种失落感。她回想邵清说的喜欢，她摇晃不定地想这是否能归类成自己喜欢上邵清的一种表现。为她辗转反侧、茶饭不思。她又看到邵清仍旧在思索着什么，内心否定了那种喜欢，她想，不过是朋友间的喜欢，能做朋友，一定是有些好感的。
　　邵清思索了半天，早就忘记了被李亦然糊弄过去的那个问题，经过一番谈话她好像放松许多，眼睛带着些疲惫，对李亦然说她有点困了。李亦然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点，已经一点了，时候确实不早了，她说回去吧，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李亦然迈开脚往寝室走去，邵清在背后说了声谢谢。
　　李亦然扬着一湾没有笑意的嘴角，用手势再见。邵清也进了宿舍。
　　等到躺回那张已经失去温度的床上时，李亦然又开始了遐想，那个问题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邵清，质问邵清喜欢谁，她是察觉到了有些好奇，但也有些搪塞问题的意思。只有在夜里，李亦然才敢有些白日不敢有的想法，她认真的去思考了这个问题，想得很远：如果把自己对邵清确实有那么点心思的事情告诉她，她们之间会怎样呢。
　　即便是遐想，也让她担心不已。她不能像一些人那么洒脱——喜欢就去追，不缺朋友。
　　她的处境就是，并没有什么朋友。更不能错认了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好感，致她失去邵清。想完这些，又想起邵清说的没有喜欢的人，她只觉得邵清有点呆，瞒不住自己那点事儿。既然在半夜来问她这种问题，说没有，谁信呢。
　　想那许多，最终肯定一件事，邵清对她很好，心事也对她坦白了，那她也不能再那样小气了。邵清朋友多，正说明她李亦然没有交错朋友，认识了一个大家都喜欢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