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王妹》小蚌冲鸭

2、金蔷薇

　　酷热的夏天，库拉姆被妹妹的一句话逼的冷汗都滴下。他有被蟒蛇盯上退无可退之感，可他无论多少次再看安娜卡莉，她依旧那么纯洁美丽，黑发绿眼的金纱美女，永远如南国蔷薇那样盛开在这座红堡，盛开在他的心头。

　　他们曾共度多少个午后？度过多少个草丛间的清晨？
　　他曾凝视过她多少个午后草坪上宁静的睡颜？他曾注视过她笼罩在晨间凉气里的细长手臂，她埋在绿茵草坪里如满月一般的脸颊，花树浓荫下她朝霞般衣裙下凹陷的脊背沟，她皮肤上不可思议的香料的燃烧，将他的心在某个甜美的午后轻巧的焚毁了。他在某一刻受了伤，并且伤得很深，他被她的美丽伤害了，有一天月光下，那铅铸的世界里，她好像银制作的冰人，用一种不带感情的眼光扫过他，他就感到他受伤了，并且伤得很深，他曾被折磨得辗转反侧、不堪其扰，现在她居然问他这样的问题，他真是无言以对，说什么？他怎么说得出口？

　　最后库拉姆说：
　　“安娜卡莉，有时我真恨印度教，你被印度教蛊惑了。”
　　他那完全印度式的轮廓，大而深凹的眼睛，凸现一种精神的疲惫和惘然，他很久之前就被伤害，被她所伤害，这种痛苦一直持续，而这种伤害的始作俑者却永远朝他无暇的微笑，将他伤得很深。

　　“这不关印度教的事，库拉姆，因为你信□□教，所以把一切归咎于我信仰的宗教。”
　　美丽的少女，南国的金色蔷薇，她裹在金色的纱丽里，向他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动作非常温柔。他的亲妹妹，莫卧儿最美丽的公主。永远花一样美丽，永远用一种恶魔般的温柔折磨着他。

　　他只是问：“安娜卡莉，为什么不想活？”
　　转移了话题。

　　她说：“为美而死。我想要一座最宏伟的陵墓。”

　　库拉姆说：
　　“我只关心怎样才能让你想要活下去，安娜卡莉，陵墓我们可以之后说，你告诉我，什么才能让你愿意活下去？”

　　两个人永远不讨论一件事情，于是安娜卡莉微笑：
　　“如果你能满足我的愿望。”

　　“除了陵墓。”
　　库拉姆毫不犹豫的说。

　　“……那么，我要世上最宝贵的鸟儿。”
　　他转身离开。第一个月，他在野外捉到罕见的贡物samandal——却火雀，黑色的雀，羽毛却不会被火灼烧，他将鸟关在金鸟笼之中，命人用蜡烛灼烧鸟的羽毛给她看，证明那是真正的却火雀，羽毛纤毫未损。

　　安娜卡莉又说：“我要驯养最勇猛的动物。”
　　第二个月，库拉姆为她去野外驯服最狂暴的狮子，她骑在狮子身上，说：“现在我就是文殊师利塑像，骑在狮子头上。”又或是“黄金狮子乘高座”。

　　然而她仍是不满意，还是说：“我要最独特的枕头。”
　　库拉姆仍旧一言不发的离开，半个月后，他将赤豹的尸体拖进她的殿内，命人剥下豹的皮，为她做成枕头。

　　她依旧说：“我要世上最坚硬的东西。”
　　库拉姆仍旧带着婆罗门僧曾击碎佛齿的羚羊角来，亲手在她眼前击碎扶南的金刚石。

　　她依旧说：“我要吃最凶恶的动物的胆。”
　　没有人知道王子经历了怎样的艰辛，最后库拉姆提着蚺蛇胆丢进水中，看着浮起来的蛇胆向她证明那是真正的蛇胆。没有人知道公主是否吃了蛇胆，但是公主安娜卡莉提出了惊世骇俗的第六个要求：

　　“我要看菩提树变色凋落，你要像阿育王那样将其焚烧。”
　　库拉姆王子命百人将一颗菩提树移植进安娜卡莉的院落，他如要求那样焚烧了树，后又用牛奶将之浇灌。

　　第七个要求失传了，没有人知道那个要求究竟是什么，

　　这个印度式的传奇故事在后世广为传播，被称为《安娜卡莉公主给库拉姆王子的七大试炼》，检测库拉姆王子是否具有才智与勇敢，以及王的资质，传播的故事不乏细节，渲染了王子的才智和矫健，被传述为欢乐而且具有备传奇性的冒险故事。有不少个第七个要求的杜撰版本，有人说，第七个要求是公主要求王子给她摘来纯正的金苹果，有人说，公主要的是公牛的角，但这些说法，都不统一。
　　但是世人都说，王子完成了七个要求。

　　只有库拉姆王子自己知晓，他一生都没有完成最后那个要求。

　　那一年，她提出最后一个要求，红堡那天暴雨，不知道红堡外的那条护城河会泛滥到什么地步，他们两个站在廊下，廊外瓢泼大雨暴力蹂/躏草坪树木，他们都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那些树木花草才会被雨水濯得鲜亮。风灌进廊口，她的黑发被吹动，那花卉图案的裙摆也被掀得露出小腿，她右脚踝上的金丝脚镯，一颗一颗的珍珠宝石，细小的镶在镯里，金丝弯曲着构建出一个凹陷，扣着一块异常明亮的红宝石，像石榴那样。蜜一样滋润和甜美的暴风雨，阴沉的天，她感到幸福，库拉姆只感觉到一种迷样的惶恐。

　　她微笑着拉住他的手，站在廊道：“哥哥，这是我的最后一个要求，如果你能满足，我就答应你活下去。”

　　他们走在长长的廊道，她紧紧牵住他的手，像一辈子不会放开。
　　“如果石榴花能在这片土地上再次盛开，那我也将答应你不死。”

　　她说完了，两个人仍旧一直走，等雨停，他们才分开。

　　他命人移植大量的石榴花，征求了父亲贾汉吉尔的意见，将那些外面开得很好的石榴花大量移植进红堡内，贾汉吉尔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满园的石榴花竞相开放，那时候库拉姆叫安娜卡莉出来看那些石榴花，她只是沉着的说：“再等几天吧。”

　　再后来，红堡内移植的石榴花都竞相枯萎了，那时候安娜卡莉愿意出来了，那满园的石榴花因为无法适应这里的土地都纷纷死亡了，明明才移植过来没有几天。她告诉哥哥：
　　“哥哥，你不应该将不适应于这块土地的花朵强行束缚在这里。”

　　他慢慢感觉到这事的渺茫了，她前六个要求，那些蛇胆、豹枕，好像都可以做到，好像他真能抓住她的生命，实际那是她让他心存侥幸的恶意。石榴花注定无法在这座阿格拉红堡开放，这也是贾汉吉尔与安娜卡莉爱情的结局，不管怎样一定会以悲剧结尾。
　　库拉姆怀着一种凌迟式的绝望说：“……安娜卡莉，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择活着？”

　　“为什么不现在死？为什么要等到衰老来临，等待寿终正寝，亦或是被疾病折磨得毫无风度？”安娜卡莉拉住他的手，“你知道我的身体，是一个破风箱，再好的医生都堵不完它那么多漏风的洞，这样的我，为什么要活下去，等待毫无风度的粗野中年，甚至老年？等待一个被梦魇、小便失禁、嘴角积沫所操纵的人生？那样活着有什么美丽？现在是我最美丽的时候，哥哥，我不等着现在死，或许之后就会太晚了，苟延残喘的活着实在太粗野，让人承认这种粗野的人生实在太痛苦了。”

　　库拉姆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那一瞬间他好想将她囚禁，将她关闭在他漆黑的内心，像留住飞逝的手中沙粒，那一刻他很想抓住她，关起来，宁可她尸体腐烂在地窖也不放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内心强烈的独占欲、黑暗、狂躁与血缘遗传的痼疾，他无法告诉她，安娜卡莉，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别伤害我，安娜卡莉。”
　　库拉姆喃喃的说。

　　“这点我无法答应你。”她很坦然的样子微笑着，就是这样，他再次受了伤害，被这样的姿态。

　　“你总会让我在某些时候特别恨你，安娜卡莉。”库拉姆说。

　　“可我真的好喜欢看你痛苦，哥哥，”她说，“我好喜欢人受到折磨的姿态，被折磨得发狂的样子，我就是喜欢伤害人，这点我承认。”

　　一个人只有在少女时代，才能同时具备纯真与傲慢，天真与残酷，这个人就是库拉姆的妹妹安娜卡莉，这世界上最冷酷，最爱折磨人的女孩。但也正是少女时代的她才是最美丽的，她在少女时代死去，以至于后来沙贾汗每回想起她，都只忆起她那纤细而美丽的印象，如同金蔷薇那样，灿烂无暇的盛放在他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