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千禧年17岁》鸩离

4、04

　　“靓妹，你跑什么啊？你要多少钱，陪哥睡一晚。”

　　身后传来男人亦步亦趋地跑步声，夹杂着流里流气的调、笑声，在黑暗寂静的巷子里传得老远。

　　夏铃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

　　跑，快跑，不能让这个男人抓住！

　　夏铃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本能的觉得身后的男人可怕，拼命地往前跑。

　　城中村的巷子密密麻麻，黯淡无光，每条巷子的格局造型都差不多。

　　她跑完这条巷子，面前又是另一条巷子，无论怎么跑，总感觉自己一直在巷子里打转。

　　她又迷路了。

　　夏铃跑了很久，跑到终于甩掉那个男人，听不见他的脚步声音了，这才停在一个十字型路口，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体，望着四面黑漆漆的巷子，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盛。

　　从小到大，她就是小伙伴眼中的傻大胆，人算不上很聪明，但天不怕地不怕。

　　她不怕蛇虫鼠蚁，别人见到蛇就跑，她上手就去抓来玩。

　　她也不惧天黑鬼神，天再黑，她都能一个人走，小伙伴看鬼片吓得捂眼哇哇叫，她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她更不惧任何坏蛋恶人，勇于跟那些欺负同学的小流氓当面对质动手，被小伙伴和夏妈妈称为夏大胆。

　　可从前天她被摩托车撞倒，伤到头部开始，她发现自己变得畏手畏脚，好像什么都怕了，这不是她的性格啊。

　　夏铃望着左侧巷子看不见的尽头亮着灯光，犹豫了一下，咬牙往灯光的方向走去。

　　巷子幽静黑暗，她孤身行走在其中，能清楚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

　　她一路走，一路回头，内心生出彷徨迷茫，又生出一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奇怪感觉。

　　等她出了那条巷子，眼前豁然开朗。

　　她绕来绕去，绕到一条不熟悉的马路口子上，路边亮着成排明亮的路灯，驱散了她内心的恐惧迷茫。

　　她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顺着路边上的路灯往前走。

　　沿海地区一入夜，到处是卖宵夜大排档的铺子，路边飘散着各种食物诱人的香味，大排档里坐着很多在吃宵夜的食客，他们边吃边谈笑，看起来十分热闹。

　　夏铃没走几步路停在一个烧烤大排档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摆在路边的烧烤架子，大排档老板正熟练的拿着一大把烤肉串，在上面刷油放料。

　　他手中的肉串烤得金黄，刷上油后，被火力十足的炭火烤得滋滋作响，撒上花椒辣椒孜然等等作料后，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烤肉香味不断充斥在鼻翼间。

　　夏铃看得口腔直冒口水，感觉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靓女，进来坐，看看想吃点什么？”

　　老板看她站在烧烤架子前，以为她想吃烧烤，伸手拿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热情地招呼她进里面去坐。

　　“我不吃，我就看看。”夏铃拽着左手掌心从龙飞网吧退下来的四块钱，尴尬的摇摇头，依依不舍从烧烤大排档前离开。

　　她出身在西南地区一个有些偏远的乡村贫穷家庭里，父母跟祖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穷得叮当响，赚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钱来花。

　　她的记忆里，父母在九零年代加入打工潮流，来到沿海地区的白沙镇成为打工人，把她和她妹妹丢在老家大伯家里当留守儿童，每年赚得钱，除去给她们姐妹打学费、生活费，剩下的自己开销了就剩不下几个钱。

　　这大概是所有底层打工人的悲哀，劳劳碌碌大半辈子，挣得钱也只能挣个温饱，要是生个病，出点事，手头存得一点钱能耗个一干二净。

　　等到老了，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只能回到家乡，守着一亩半分地，混吃等死。

　　夏铃在父母祖辈的思想灌输下，舍不得在无用的事物上多花一分钱。

　　不过她比同村同龄人好一点的是，父母再怎么重男轻女，在吃穿方便舍得在她们姐妹身上花钱。

　　她从小不缺吃穿，长大了即便受父母观念影响，舍不得多花钱，不过她到了叛逆的年纪，近来花钱大手大脚，被父母念叨说教了很多次。

　　她心里不耐烦，两个月前跟父母大吵一架，从父母的出租屋搬去了厂里的宿舍住，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父母那儿了。

　　她这两个月在厂里赚得钱，基本都用来买吃得用得上网上面了，现在手里剩下不到一百块钱。

　　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她得撑到月中发工资的时间，所以再怎么想吃烧烤，她都得忍。

　　她蔫哒哒地从烧烤摊子离开，没走两步路，迎面遇上一个男人。

　　那人眉目深邃，嘴唇很薄，手里拎着一个打包盒，穿着沿海地带不分男女在夏季标配的人字拖，在路边慢慢地走过来。人字拖随着他的走动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在路灯黄暖的灯光照耀下，男人给人一种晃头晃脑的慵懒感觉，像是喝醉了一般。

　　夏铃一眼就认出他是龙飞网吧的主管，那个叫卓旸的，先前还在网吧看他打那些闹事的小混混，这会儿就在路边碰上他。

　　世界真小，这都能遇到。

　　夏铃对卓旸的印象不大好，主要卓旸一言不合就把那些闹事的小混混打得要死不活，他反而没受一点伤，没被JC带走盘问事情经过，气定神闲的出来喝酒，一看就有暴力倾向，脾气不好惹，说不定跟那些混子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混，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夏铃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无所事事，拿拳头说话欺负人的混混，遇上这种人，她通常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实在躲不掉，也只能硬着头皮硬刚。

　　看到卓旸走过来，她下意识地离他远远得，贴着路边摊子走，免得跟他撞上，一言不合惹怒他，被他打。

　　卓旸老远就看见了夏铃，年轻女孩儿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红扑扑的一片，走近一看，额头上的胎毛发都被汗打湿了，紧紧贴在额头，看起来有些俏皮的可爱。

　　看见他后，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子出现些许惊讶、害怕的神色，很快做出反应，如躲洪水猛兽一般，避让在路边角落，莫名的让他有些不爽。

　　卓旸一言不发地走到夏铃面前，低头望着矮他一头的女孩，嗓音冷淡无比：“真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高大的影子笼罩在夏铃纤瘦的身上，让她莫名感觉到一种压迫感，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她给自己打气，抬头盯着卓旸深不见底的眼睛，毫不客气地说：“一点都不巧！我跟你很熟吗？你为什么总问我怎么在这里，我迷路了行不行！”

　　男人深邃的眼眸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沾染些许笑意，“原来迷路了啊，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跟你不熟，你干嘛要送我？”夏铃漂亮的面容上出现警惕神色，往后连退两步。

　　男人楞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痞气的弧度，“你怕我？怕我对你做什么事？”

　　心思被戳穿，夏铃脸上一红，矢口否认：“我才不怕你。”

　　“不怕我的话，告诉我，你住哪里。”

　　夏铃：“......”

　　卓旸看她咬着红唇，一副恼羞成怒，下一秒就要发火的状态，也不逗她了，伸出修长的手臂往前面一指：“往前走两百米有个公交站，顺着公交站右手位置往前走三个路牌，就到你们厂门口。”

　　这回轮到夏铃发愣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你们厂的人很喜欢到龙飞网吧上网，你办理网卡的时候，填了你所在厂的地址，我闲来没事做，翻到过。”

　　卓旸往前走两步，到她面前，把手中的打包盒放在她面前的地上，“我请客喝了酒，吃不下饭菜，让服务生给我打包了一份。里面有些爽口的肉菜和烧烤，你要是不嫌弃拿去吃吧。如果不想吃，麻烦帮我扔进垃圾桶里。谢谢。”

　　夏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摇摇晃晃渐渐消失在马路尽头，回头看着那个打包盒，仍也不是，留也不是。

　　“什么人啊，自己不想吃的东西拿给别人，也不考虑别人是什么感受，当我是叫花子，什么东西都收啊。”

　　夏铃嘴里不满地嘟囔几句，犹豫再三，还是捡起地上的打包盒。

　　祖辈亲戚从小给她的教育就是浪费可耻，在老家，她吃饭必须按照长辈们的要求，把碗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颗米都不能剩，否则会长满脸麻子。

　　她从小就养成了勤俭节约不浪费的性子，碗里的饭都吃得干干净净，可脸上还是长了许多小雀斑，这显然是家族的遗传基因。

　　因为她妈妈娘家那边人的脸上都有雀斑，是当地人口中说得麻子。虽然不是很明显，不过也让她有些自卑，总觉得自己又黑又有斑，很羡慕那些皮肤白嫩光亮的女孩。

　　夏铃承认自己是嘴馋了，在听见卓旸说打包盒里有烧烤那一刻，她很不争气的吞了吞口水。

　　她不确定卓旸的为人品性，不确定打包盒里的食物是否干净，但浪费是可耻的，她决定先顺着卓旸指得路走走看。

　　如果没走错路，那么打包盒里的食物，也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