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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曹丕X曹植] 谶言 ...

  •   [曹丕X曹植] 谶言

      当底下的人递上奏表说雍丘王即将来朝时,大殿上表面平静的魏文帝,已经开始心起波澜。他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底下的几个兄弟每年都要来朝,一是来表忠心,二是看看太后。尤其他与雍丘王同母。但一下了朝堂,他向自己的寝宫里走时,一路上拂开了各个来献媚的宫人,甚至将自己的爱子,那个女人唯一的儿子叡,他也在让他莫名其妙地离开。

       将自己关在寝宫里时,曹丕此时才开始显露出不安的神色来。这次又该怎么面对他呢?母亲所生四子,现在只有他们二人还活着。太后虽然有时不喜子建,但仍是说毕竟是亲兄弟。他想着,不由露出一个冷笑,毕竟是亲兄弟!想着那个留在自己寝宫中的模样,他便急躁起来。打开门叫了亲信宦官来问:“雍丘王什么时候来。”

      这侍从跟随他多年,此时只是低下头来道:“没说,只说陛下如果批了,他就过来。”

      他嗯了一声,想想道:“叫他不用来了,我过几日要东征,回来的时候,就临幸他的雍丘宫好了。”说着就到挥手叫人下去,然后又一个人坐在那里批起奏疏,批着便觉得不高兴。说什么要自己陛了就过来,不是说为了国家兢兢业业么,前几次也有自己就跑过来的时候,这次怎么不急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又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谣言:“建之于木,立之于危,铜雀台上,显我国威。”那时候父亲多疼爱仓舒,他都不着急,但是对着子建,尽管是同母的弟弟,尽管每次见到他心都一阵阵地跳,他仍是陷他于危中。现在,让这个谣言见鬼去吧。现在,他才是可以显我国威的人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其实把他召回来放在身边做个官也不错。子建的才思敏捷,为人飘逸,可以时时见得着……他不由微笑起来。

      而后便慢慢叹口气,希望这次不要又不欢而散。

      记得那时,甄氏在子建被遣就国后,有一日见他酊酩,冲口道:“做给谁看呢!人都走了!”他想到子建曾迷这个女人到在自己结婚前还来求他将甄氏放走,简直怒不可抑,这样一个女人,起初看她不可方物,此时却觉得碍眼得很。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将她赐死,等死讯传来时,他不由后悔,想到子建的眼睛一定会流露出惊讶、失望和痛心,就像他经常看向自己时的表情,他不由有些心虚,叫人不许说是赐死,只说抑郁而终。但事后子建听到她的死讯时,还是很心痛地说,还不如放她自由,这样的女人,岂应留于皇家,一定会是这样的下场。

      虽然知道子建只是那种天性喜欢美丽的事物所流露出的挽惜,他还是很不高兴,于是两个就这样吵了起来。本来那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他就怒遣他速速就国。等人走了好几天,他又后悔了,世人都知他与子建不和,他怎么找借口把人唤回来,只能等下一年来朝。

      一年就见一次,每次都要不欢而散。想着子建这两年看起来总是有些疲懒的样子,在自己怀里睡着都不踏实,心里都揪起来。这次一定要让他长住些,不行就封他个官做,宫里到底还是方便,太医也好。

      他就这样等着,日盼夜盼,打完仗的时候都在想见到那个人会如何,而等那个人终于出现在城外来接他时,他终于不易察觉地微笑了起来。

      曹植一直觉得其实当今的陛下,自己的哥哥,是个非常难以琢磨的人。自己幼年的时候,一直觉得他很严肃,少年时代自己在广交谋士之时,哥哥却恪守本分,两人相交也依旧甚密。他还记得那时哥哥对外出会来未看到仓舒称象自己讲述这个所有人津津乐道的传奇时,不屑的说:“不过是称个象而已,日后谁知前路。”他甚至怀疑,仓舒早逝之事与哥哥到底有多大关系,否则为何父亲要对哥哥说“你满意了吧”这样的话呢?毕竟当时争夺王位之人并不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杨修总认为自己在和他对智这件事上,不尽全力,但现在回想起来,实力这种东西,可能是差别的吧。子桓哥哥恐怕生来就是要做天子的人。在凭吊甄妃来朝的那次,他将自己逼到墙角时,那凌然的眼神,遗传了父亲战将一般的身躯,自己是无论如何赶不上的。

      从他登基以来,自己几次上表,希望能为称帝的胞兄做些什么,却每次都把他拒绝,难道他就一点都不肯相信自己么。他刚登基便要求自己七步为诗,他急促而成的诗句出来时,他记得陛下的脸色非常之差,比让他作这首诗时还要差。“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事后回想,可能做诗的事本来是这个玩笑,而他竟然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才让他怒不可遏,草草就命自己不用等朝拜时间结束就可以就国。

      就国的路上,他自己也非常生气。那时候一直想,若不是当时他几次陷害,自己原本也有可以力争王位的可能。在求曹仁的那场战役前一晚,他送酒给自己说要祝他马到功成,结果让他喝完后第二天完全起不来。向父亲告状说自己的小妾毫不节俭,结果让那可怜的女子命丧棍下,而自己也彻底失去父亲的信赖。后来在他确定为魏王太子后,杨修的死让他们之间僵至极点。

      若不是有一次私下里碰到甄妃,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兄长如此矛盾。到底谁才更可怜?只是他心情刚略宽些,甄妃却不久就暴薨,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再次急转之下。要不是那晚让他们的关系突然进入一种进退两难的情况,现在恐怕就更难说会是一种什么状况了。也许,他真的一狠心,索性把自己杀了,眼不见心也不用烦了。自己,也不用烦恼了。

      他抬手看看,而后想,自己老了。这么想的时候不由心惊,如果子桓知道自己连墓地都指定好了,不知道会不会大发雷霆。他们这样纠缠,这样累心要到什么时候。

      想着这个难以琢磨的皇帝哥哥竟然因为他在之前上了一道表,就在东征归来的路上跑来看他,他看着路上刚下过雪皑皑的样子,轻轻地笑了一下。

      被后世封为文帝的曹丕,此时打量着自己同母兄弟中唯一还在世的一位,突然就有些不满了。他轻咳一声,转头看着他寝宫外的风景,干笑一下:“你这里风光倒比宫里好多了,难怪你总是文思泉涌。”

      曹植难得没有反驳,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说一些为君当少沉迷于风景,多为民之类的话。就是因为这些话,让曹丕总觉得这个弟弟表面上已经顺从自己了,实际上还是私底下做着什么。他疑惑地看向子建。

      感觉到他的目光,曹植突然低道:“你真不愧是父亲的儿子。”

      曹丕笑笑:“子建这话太见外,我们哪一个不是父亲的儿子。”

      曹植饮尽杯中酒才道:“不,你多疑这一点最像他,不过,你是连不该怀疑的都怀疑。”

      曹丕心中的怒气又被勾了起来,冷下脸来:“不要以为我就剩下你这一个弟弟,我就会放你诽言。”

      曹植大概是喝多,他虽然好酒,年轻是酒量也不错,但近几年一直有些微恙,太医就控制了他的酒量。他已许久没有这样畅饮,此时听了他的话,不由大笑一声:“难道陛下这么多年还肯放我诽言是因为这种原因么?”

      曹丕一时语塞,看了一眼身边的近待,对方很有眼色地将周围的人清空,自己也退离到寝室外。此时曹丕才道:“子建,你喝多了,太医叫你少喝点。”

      曹植淡淡地说:“我喝死了你就不用担心了,万一我活得比你还长,你儿子制不住我,你岂不是死都不安心。”他话音未落,手中的酒杯便被曹丕打落,青铜的酒盏重重地摔到地上,里面刚倒满的酒铺了一地。曹植看着地上缓缓地流着的琼浆,突然起身拜道:“臣弟酒后失言,请陛下恕罪,并请允臣弟先行告退。”

      曹丕根本不理他说了什么,抓过他就摔到榻上。他长年征战,自然比这个只懂文治的弟弟有力的多,曹植怎么是他的对手。但他被扔到这里,也没有反抗,只是偏过头去,末了叹了口气,低道:“建之于木,立之于危,铜雀台上,显我国威。”

      本怒气冲冲抓着他的曹丕此时也放开了手,曹植被松开的手搭在眼睛上,不肯看他,只是问:“这谶言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当年杨修说这是个好时机,不过,子桓,谶言又怎样?此时,不是还是你稳坐帝位,之后接你位的人,也是你的儿子。你因着这谶言,对我几贬几提,我都不在乎,你却连一点都不肯让我做些事,宁愿相信文烈子丹他们,可我才应该是你最亲近的人吧?”

      曹丕听着却也反驳不出一句,只能伸手拉开他仍捂着眼睛的手臂,尽管子建不愿意,仍是敌不过他,拉开后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尽管声音还算镇静,他眼中却是氤氲一片。推开他的手,曹植仍继续说:“如果在你在位的时候,我就死了也就算了,如果我真得活过你,你可想过你的继位者会怎样对待是你眼中盯的我。”

      一向态度强硬的曹丕此时一句话也接不下来,他只能将他拉进怀里安抚着,低声道:“等明年来朝的时候,我再来安排好不好?”

      黑夜中的寝宫里尽管由于烛火而亮似白天,相拥的两个人心情却如夜一样黑暗。

      曹植毕竟还是没有停到子桓对他做的最后的承诺,他甚至都没能等到第二天来朝。次年结束东巡回到洛阳的曹丕突然疾笃,临终只来得及安排王位一事,以及告诉自己的儿子、日后的明帝善待叔叔曹植,可是他连自己心中最牵挂的人最后一眼也没有看到。明帝基于前一年皇帝去看小叔时正收到荧惑守心之报,虽然他没有对他有什么举动,但也如同父亲一样,终其一朝也没有起用曹植。之后,曹植离开了离京最近的雍丘,被徒东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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