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貌美如花[民国]》雾七七

33、风雨飘摇

　　苏锦醒来，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鼻尖传来饭菜的香气，她坐起身，发现身上衣服被换了，她竟然睡的这么死，什么都不知道。

　　“醒了？”池阜城让人去酒店买了几个菜送过来，还让成衣店送了件衣服来，自己不敢离开，怕她什么时候醒过来看不见他而误会什么。

　　苏锦下了地，身子还有些软，“几点了？”她环顾一周，这里并没有挂钟，就开口问道。

　　“八点多。”

　　“那你送我回去。文雨应当在等我了。”

　　池阜城也想到她会这么说，看了看饭菜，都是她喜欢的。但终究他还是没有留。既然她开了口，他就直接出了门去拿车。

　　苏锦走到门口，顿了顿，她回身看看这间屋子，既熟悉又陌生。下午的荒唐浮现在脑海，脸上倏地烧起了两朵火烧云。

　　池阜城把她抱起来，没让她多走一步路，坐在副驾驶上，苏锦看着他绕道驾驶位，想起了之前那些学车的日子。

　　或许有了肌肤之亲和只是看着没吃到嘴有着本质的区别，原来就只是想象一番，现在反倒是有些食髓知味了。

　　第二日看见池阜城提着个箱子在车站等她，她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你是回我二哥那儿么？”苏锦问。毕竟任务也完成了，也是该回去了。

　　“不是。”池阜城看她：“你去哪我去哪。”

　　苏锦觉得心里有点甜。那就先把他介绍给大哥大嫂认识好了，她忍不住瞄他一眼，觉得很是拿得出手，各方面都没什么好挑的。

　　一路上有他保驾护航，都很顺利，在兄嫂家待了四五天，苏锦就不打算再打扰了不过她提议要回去，池阜城却有了不同意见。他提议让文雨先回去，他们两个乘着这战火还没燃起来，慢慢回去，先到各处古迹看看，或者还能收集些金石文物。

　　这本来就是苏锦的兴趣，她于是便欣然同意了。
　　就是一件，越往北去，就越是山河破碎/满目疮痍，民众卷着大包小包往南逃的比比皆是。

　　苏锦有些不安，听说局部打起来了，她有些担心家里之后的情况，信息又不大通，渐渐失去了四处游览的兴致。

　　付成也很怪，她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特别是最近，每次晚上她都有些吃不消，虽然待她如珠如宝，但他越往北去，气息里越是透着沉重。

　　她忍不住了：“付成，外面太乱了，我们回去吧？”

　　现在他们在一座大宅子里落脚，外面有两个小队一直巡逻，听说是她哥拨来保护她的，苏锦有些不信。为什么他们对付成毕恭毕敬，她却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

　　心里渐渐有一个怀疑 ，他，该不是要叛出然后自立门户吧？那带着她做什么？威胁她的父兄？可他表现出来的感情确实也不似作伪。
　　她慢慢往前，坐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回去好不好。”

　　良久。

　　池阜城捂住她的眼睛：“对不起。”

　　他喉头有些哽，像是堵着一块山石：“你暂时回不去。”

　　手底漫出湿意，明明只是温热，却烫的几乎要把他手指灼伤。

　　“等一切都平息，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好不好？”

　　“不用。”她把眼泪擦干，站起来转回身，眼里无喜无怒：“你终究是骗了我。”

　　**

　　面纱揭破之后，池阜城也不再瞒着她他所筹划的一切，他越来越忙，电报一封接一封，哪里是不能与外界通信，不过是他不想让她联系家人罢了。

　　“苏锦、苏锦……”夜幕降临，他满身疲累地归家，轻轻环着她，似是不敢触碰。

　　苏锦背对着他，呼吸平缓。

　　“我要离开几个月。北边需要我过去。”

　　他的嗓音沉沉，害怕惊扰了她。

　　苏锦不答话。

　　他叹息一声，翻身下床，到客房去了。

　　三月之后，再次回返，身上不知道添了多少伤，她一掐他，他也不反抗，但是明显戳中了伤处，痛的厉害，身子都在抖。

　　“我给苏州那边拍了电报，你别担心，他们知道你是安全的。”苏锦也不掐了，松开手，任由他抱着。

　　她仍是打扮得妥妥当当，想要什么都立刻有人送来，他将她藏得很好，转移了数次，都没有遇险。

　　池阜城把外面罩着的军装脱了，露出一身的绷带，还有血迹。

　　苏锦看得有些心颤。
　　池阜城把她的手抓起来放在胸口：“你心疼我一下，好不好？”

　　她仍然不说话，侧开头，自顾自上了榻，背对他朝自己那边睡着。

　　背后有一团灼热靠近来，雄性气息笼罩着她，显得有些焦躁。

　　身体被轻轻环住，苏锦垂下眼，只觉得矛盾挣扎。

　　爱人。
　　父兄。
　　家国。
　　她无法抉择。
　　要是他有什么动作，她也不反抗，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毫无生气的娃娃。

　　池阜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他不愿意强迫她，但也执意不放她离开。

　　不过一天，他又要走。
　　“你等我。等仗打完，我们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好不好？邀请你爹娘兄弟，都来。”

　　苏锦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被转移了无数次，每一次她都一如既往地被妥善地照顾着。
　　但这次不一样。他已经十几天没任何音讯了。

　　苏锦在院子里散步，抬头一看，树枝上的叶子有些黄，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城里很静，四处戒严，但好歹是安定的。

　　她待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慢慢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他的真实身份，比如他的处事风格。他算得上有胆有识，她也知道火线往前推进地很快，差不多就到了苏州边界了。
　　所以，父兄和他是正式交锋了吗？那谁胜谁负呢？

　　“妹妹！”
　　熟悉的一声，语气急迫。

　　什么？

　　苏锦错愕，她转身，看见了苏俊彦，一身戎装，脸上还有黑灰，狼狈却可以看出来没受什么大伤。

　　“……”

　　哥！她张了张口，喉咙里却没法出什么声音。

　　太久没说话，嗓子都退化了。

　　流着泪，苏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二哥满脸通红愤怒地反身，拽住池阜城的衣领，恶狠狠质问：“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啊！说啊！”

　　池阜城制服笔挺跟在苏俊彦身后，一直默默看她，看见那双黯淡的眸子映出喜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他任由苏俊彦发泄，军帽夹在臂弯，此时不免在推搡中坠落在地，被尘灰染指。

　　他抿着唇，什么都没反驳，苏俊彦一拳砸在他脸上，他也没躲，不过是侧着头擦了擦唇角的血丝。

　　“哥！”苏锦上前想要把他两拉扯开，却仍是无济于事，一再尝试，终于开口，却喉咙嘶哑，像是扯着破锣，难听至极。

　　苏俊彦停下手，揽着苏锦好一会，上下打量，终于破涕为笑，抱住她：“还好你没事，这两年，真的太难熬了。”

　　“爹娘呢？”

　　“都好。”二人把池阜城晾在一边，说了好一会，苏俊彦才转身，老母鸡护崽似的把苏锦护在身后：“我要带她回去。”

　　苏俊彦是做好了他拒绝的准备的，但又能怎样，即使豁出这条命去，他也要把妹妹全须全尾带回家。但他也见识过池阜城手段，这院子被围得固若金汤，他那些散兵游勇，短期内真没办法把这儿攻下来。

　　“你……想回去吗？”

　　池阜城定定看了苏锦好久，直到她垂下眼睫。话音刚落，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齐刷刷望向他，一双眸含秋水，一双炯炯有神。

　　这、这么好说话的吗？

　　苏俊彦觉得自己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你要是想回去，我放你走。”池阜城再度开口，苏锦撇开眼，良久，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池阜城眼里既是苦涩又是了然。

　　他确实不该囚着她的，没有自由，与一只笼中鸟何异？

　　他挥挥手，身后的军士都收起枪，让出一条道来。苏俊彦牵着苏锦的手，一刻也不停地往外走。

　　“苏锦！”

　　就在要踏出门槛那一瞬，他喊。

　　苏锦忍不住回头。

　　一阵风吹来，身后尽是些黄叶，在空中飘飞。

　　那人一身戎装，在铁与血的淬炼中，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等我来接你。”

　　那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苏锦定定地看着，苏俊彦也默默站在一旁，没有催。

　　许久，苏锦笑了，她回身低下头，眼睫颤了颤。

　　这家伙倒是自信。

　　她递给身旁的二哥一个眼神：“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