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徭役 ...
-
西山采石场。
“快点啊快点！天气又不热，不准偷懒啊！”
小吏不耐烦挥舞着手中的棍子，“春耕也快到了，你们若不想耽搁种田，手脚麻利点！耽误了差事，大家都别想好过！”
想到家里的那点薄田还需要打理，疲惫的人们又尽量让自己动作快起来。
一个老者想快起来，又实在没有力气，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头被磕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半张脸。
周围人想扶，小吏却一鞭子打在地上，“干什么干什么！挡大家的道了！还不快滚到一边去！”
老者一边道歉，一边想快些站起来，可他被背上的框子压住动弹不得，只能滑稽地往一边爬去，逗得小吏直笑。
这时，一个人快步走到老者身边，先将他框里的石块掏出来，又一把将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
“哎，谁准你扶他的！让他自己走！”
年轻男子没有理会，照旧扶着老者走到了一旁的树下，让他靠着歇息。
“哎说你呢！”小吏在男子身上狠狠抽了一记，谁知那男子转过头，让小吏竟然愣了一瞬。
眉若青山，朱唇玉面，在一帮大老爷们也太夺目，可眼神坚毅，丝毫不女气。
他一开口，更如清冽泉水入喉，让人不禁冷静下来，“他挡在那里，也是拖累大家的进度，不如让他在此歇息。”
“今日他歇，明日你歇，这活还做不做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若出了人命，您想必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小吏冷笑道：“行，你这么帮他，那就帮到底，他休息期间要做的活，都你来做！”
裴禁微微点头，继续背起筐子，往山下走去。
那小吏见不得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到了午饭时间，还要他再背一筐才行，等裴禁赶到领饭的摊子，已经没有吃食了。
“刚刚不是还好心得很吗？去啊，让那老头把午饭让给你。”
裴禁顺着小吏的目光看去，就看见刚刚他帮助的老者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
他看见裴禁，只能羞愧地低下头去。
他是很感激裴禁，可他实在太饿了！这饭这么点，不能再分他了！
他看着年轻，饿一顿应该也没事！
小吏笑着拍了拍裴禁的肩膀，大步走远，准备中午歇息会。
裴禁拿碗舀了一碗水，慢慢抿着喝了，心中默背着诗书经义。
“裴禁！裴禁是哪位！青竹村的有没有！有人找啊！”
裴禁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身来，“是我。”
“哦，你过来，有人来看你啊。”
谁会跑这么远来看自己？裴禁有些茫然。
差役领着裴禁到了采石场外围，领他进了一处安静的小屋，“喂，人来了啊。”
“多谢大哥了！”
意想不到的声音。
裴禁看着笑着给差役鞠躬的沈九，一时愣住了。
沈九笑着走到差役跟前，“天气还不算热呢，刚刚那点钱也就够买个酒水，晚上喝着暖暖身子，大哥在这守着也辛苦，这点钱再去外面买点下酒菜啊。”
“好伶俐的姑娘，你这嘴巴真是够甜的。”差役笑着接过铜板，“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我为了看我哥哥走了一天路，腿好疼呢！能不能让我哥哥陪我一天啊，等明儿他再回来。”
沈九怕他不放，连忙保证道：“大哥您放心，我们就在山脚下那户人家，我都和那的大娘说好了！”
差役见她岁数还小，也不想为难，“成，那户人我也认识，你若不想拖累她，可别想着逃跑。明天早点回来，这里卯时开工，人少了，我也没法交代。”
“一定一定！”
差役总算离开，沈九转头，见裴禁还傻站在那，本想笑他呆，可见他穿着脏脏的粗布衣衫，头发也乱糟糟的。
平日再苦再累，他都是衣衫干净，发丝梳整齐盘起。
他本就高，如今更瘦了，如冬日的竹，真让沈九怕他也被雪压断了腰。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严厉的声音让沈九不禁激灵了一下。
裴禁难得提高了声音，几近怒斥，“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他本想去拉沈九，可他看见自己沾满尘土的手，抬起的胳膊又垂了下去。
沈九却一把拉住他想躲的手，“裴哥哥，我走了好久的路呢，好不容易到这了，你怎么能赶我走啊！不过你放心，你给我的银子我没用！”
裴禁立刻反驳，“你应该用我的银子的！”
“李先生和柳夫人同意我来看你，专门给我出了路费呢。裴哥哥，先生之情，你可不能拒啊，现在速速和我下山去，好好休息一晚再回来。”
裴禁看着沈九得意洋洋的样子，根本没法再说重话，只好和她走出了采石场。
而沈九高兴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的腿不听使唤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她赶了两日的路，车夫欺自己年幼，把她丢在了错误的地方，她走了好久才到采石场。
偏偏这具身体也不争气，她见了裴禁、松了精神，疲倦便很快席卷到全身。
裴禁见她腿直打颤，蹲下身子，“上来。”
沈九正想摇头，就听见裴禁冷硬的声音响起，“你若不上来，我今日就不起身了。”
沈九震惊，“裴哥哥，你、你耍赖！”
裴禁还真蹲在那不动了，“等你那脚程，下山天都黑了，我连石头都能背，还怕背你吗？”
沈九咬咬牙，“那、那你背我这截就是，这段路不好走。”
“好。”
沈九看不见裴禁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得逞后的愉快。
这次来看他，能让他歇息半天，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背上的人从最初的僵硬，到逐渐放松，呼吸渐平，似乎是睡着了。
裴禁忍住背上的疼，走得更稳、再稳些，很快到了山脚的那栋草房。
门口的大娘见到裴禁，笑着起身，“你就是裴禁吧？动作挺快的，快进来。”
大娘一边开门，一边絮叨。
“山上服傜役的，好多家里人来，都是住在我这，你这妹妹对你真好，舍得花铜板把你接出来松活半日。”
大妈指了指屋里的一张小竹床，“把你妹妹放床上先睡会吧，我们这偏，我见她是走过来的，估计累着了。”
裴禁将沈九放下，将握紧的拳背到身后。
若是柳夫人同意她来，肯定会雇熟悉的车夫送她，怎么会让她走路来？
“后面已经烧了热水，你快去洗洗，你今晚就在左边那间小屋住，晚饭我这也包。”大娘将布塞到他怀里，正要出去，又折返回来，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罐子给他，“这里面的药，你擦擦。”
她飞快补了一句，“就我自己做的，不用银子，我夫君就死在这采石场，那些伤口若不好好治，也是要命的。”
裴禁本想拒绝，听到大娘的话，缩回的手又伸了出去，“多谢。”
沈九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起来就觉得头疼欲裂，她坐起身子，见天还亮着，便摇摇晃晃下了床，往小屋里走去。
“裴哥哥，你休息了吗？”
沈九敲了敲门，似乎没听见房间里有声音，还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她想打开房门确认一下，直愣愣推开，就看见裴禁正手忙脚乱想把衣服套上。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徭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