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竹马每日想公开》蕊青一

20、出宫

　　待许之珩离开以后，林卿仪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答应了什么。

　　纵然懊恼，但她仔细想了想，似乎也不大后悔。

　　乔装改扮、出宫……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就让人震惊，她没想到许之珩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不过上一回宜珠也是如此进宫，她心中倒也不觉得蹊跷了。

　　不愧是他。

　　待到林卿仪上了榻，心底还是想着这件事。

　　刚刚实在是有些太冲动了，竟然没有仔细想其中的可行性。

　　戌时以后……她日常歇息的时间，能够更好地避开别人，只要吩咐松墨晚上不要进来。

　　若是真有人进来，那该如何？若是被人发现她出宫去了，又该如何？

　　想来想去，林卿仪就在这种兴奋和担忧的纠葛之中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一切如常。只是林卿仪心中依旧紧张不已。

　　午膳时李缈过来与她同桌，向她确认乞巧节的事，林卿仪怕他有什么新想法，便自作主张定好流程。

　　李缈仔细地听着，末了才说：“姐姐今日心情不错。”

　　林卿仪心虚，干咳一声：“还好。”

　　“今日养足精神便是。”林卿仪煞有介事地嘱咐道，“玩乐归玩乐，绝不可荒废朝政，先把折子批完。”

　　“知道了，姐姐。”李缈回答。

　　晚膳以后，林卿仪便不做什么事，支着脑袋看向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卿仪故作疲态，早早地沐浴完歇下。

　　宫人们讨论起宫中乞巧节放灯之事，院中还能听到小声的议论，直到松墨走出去说郡主睡下了，这些声音才慢慢消失。

　　夜色慢慢静下来，林卿仪的呼吸却微微急促。她披上了外衣不安地在屋子里踱步，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外。

　　不远处两个宫女提灯走过，林卿仪向后藏了一下。

　　空空荡荡的院子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林卿仪眼皮一跳，下一刻，那个人便翻进殿中。

　　林卿仪反手将朱窗扣上，垂下眼睫，心想自己做这件事似乎有些太熟练了。

　　“郡主久等。”

　　许之珩走进屋中，将身后的包袱放置在桌上。

　　林卿仪忍不住笑起来：“总觉得这样像是在密谋些什么。”

　　她很乖地跟着许之珩走到桌前，眸光亮闪闪地看着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许之珩慢慢地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海蓝长袍和一顶红花翎的尖帽——这是宫中内监的衣服。

　　林卿仪面容一滞，诧异道，“我要穿这个？”

　　许之珩抿着唇角，干咳一声：“是。”

　　“为什么宜珠可以穿宫女的衣裳进来？”林卿仪捻起袍角，蹙着眉道，“我从来不穿别人的衣裳的。”

　　“因为她入宫可准备的时间久，宫女的装扮复杂。”许之珩保证道，“是新的。”

　　林卿仪抬眸瞪他一眼，就见他唇角压不下去的笑容又浮了上来，心底总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

　　“我在京外有一处宅子，出去以后，郡主可以换上别的衣裳。”许之珩道，“南城的灯会已经开始了，若再晚些，恐怕人会多起来。”

　　这便是在催促她做决定了。

　　林卿仪拿起长袍仔细瞧了瞧，看着还算简单，对许之珩道：“你去门口。”

　　他这下倒是没有异议，乖乖地走到门口去。许之珩面向门站着，宽阔的后背显露出来。

　　林卿仪忽然觉得荒唐极了，这么晚留一个外男在自己的寝殿了，待会儿她还要换上内监的衣裳溜出宫去。

　　这辈子她都没有这样的叛逆过。

　　她咬咬牙抄起海蓝长袍，到窗边吹熄了两盏灯，便钻进了屏风之后。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谁也不理谁，许之珩也料到必有这样的时刻。

　　他原本什么也没想，只是他耳力极好，过不了多久，便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硬往他耳朵里钻。

　　屋中的少女先是极轻地“咦”了一声，许之珩望着门上的卷草花纹，心底猜测她可能不大会穿。

　　他正想开口，忽然又抿住唇瓣。衣料摩擦之间，几乎能够想象不着寸缕的脚面踏在软垫子上，似乎有些慌乱。

　　许之珩当即低下了头，血气忽然上涌，绯红了耳尖。

　　他刻意屏蔽里边的声响，将注意转移到殿外。转念又怕她不会穿内监的衣裳，又或者衣裳不合身再喊他。

　　为了找这件衣裳时，他昨日来时特地瞧一眼，哪知道当夜便出现在了梦中。少女纤细的腰肢，皓白的手腕，盈盈的水眸……许之珩不自觉地捂住了双眼。

　　身后忽然出现了脚步声，少女低咳一声，支支吾吾道：“……好了。”

　　许之珩转身。少女肌肤莹白，青丝如墨一般从肩头滑落。穿上长袍的她看起来更加娇小，幸而衣裳合身，戴上翎花帽以后便不会引人注意了。

　　林卿仪别过脸去：“可以了吧。”

　　许之珩定了定心神，“微臣再帮郡主编发。”

　　林卿仪回想着承明殿里小太监的小辫子，心想也不太难，便道，“我自己来。”

　　自信满满的小郡主别过目光，对着镜子梳拢长发。葱白的指尖在墨发之间穿梭，她感受着发丝缠绕，慢慢地凝住了神色：“咦。”

　　看见的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小郡主日常被人伺候着，原以为编发是极其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头一回上手，竟然不会。

　　她的手有些发酸，正有几分烦躁时，有人接住了她掉落的发丝，温温的指腹触碰到头皮，带来一阵颤栗。

　　“还是微臣来吧。”许之珩从她手里接过长发，拿起了妆台上安置的木梳，轻轻地梳理她的头发。

　　他悄悄地抬眼，便见镜中的她有些愣愣的神情。发丝之下，圆领中露出一截奶白纤细的肩颈。

　　日常林卿仪也是这样由松墨梳发髻，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当身后的人倾下身时，略微滚烫的呼吸落在脖颈上，她一下僵直了。

　　许之珩亦能感觉道，连忙问：“弄疼郡主了么？”

　　“……没。”林卿仪细声回答，她看向镜中，才发觉两个人好像离得有些太近了。

　　视线昏昏，晃动的烛火勾起了一些摇晃的记忆，林卿仪的面色当即染上一层薄红。

　　呼吸越来越浓，许之珩手指翻转，快速地用细绳将林卿仪的发尾绑起，没再看其他地方。

　　许之珩同她讲待会儿的计划：“出去以后郡主跟紧微臣，若是情况紧急，可能会得罪郡主。”

　　林卿仪表示理解，保证不会怪罪。

　　整装完毕。许之珩先听着梧桐苑中的动静，得知附近暂时没有宫人经过，便当机立断打开门，反手抓住林卿仪的手臂将她带至墙角，接着揽上她的后腰翻出高墙。

　　林卿仪连地面都感觉不到，眨眼功夫，便已在宫道上了。

　　四下无人，许之珩将她扶正，低声道：“快走吧。”

　　林卿仪心头还乱乱的，他之前带宜珠出宫也是这样？

　　宫道不曾点灯，狭长昏暗的视线让整个宫廷显得有些压抑。

　　许之珩身高腿长，不自觉便走到前面，听着她的脚步声又往回倒了一段距离。

　　林卿仪跟上他，压低声音道：“宜珠上回来时也这样？”

　　“宫女方便，可以走门。”许之珩道。

　　“……”林卿仪快气死了。

　　心底有气是一方面，她还是依旧走在许之珩的身后，两人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许之珩似乎也对宫道极其熟悉，挑选的路段几乎没有人经过。

　　快到宫门时，林卿仪已经走到腿脚发酸，终于见到一座宽大的门墙。

　　侍卫逐渐多了起来，林卿仪学着张公公的模样压低脑袋，借着许之珩的高大的身影掩盖住自己。好在许之珩这张脸似乎十分有用，守宫门的侍卫恭敬地给他行礼，没敢多看她一眼。

　　终于走到马车前，林卿仪松了一口气。但还惦记着自己的身份，朝许之珩看了一眼。

　　许之珩转身上了马车，林卿仪才接着爬上马车，好在驾车的侍卫心善，扶了她一把。

　　上了马车以后，许之珩示意她坐在正中央。上面铺了一层软垫，专门为她而准备。

　　林卿仪这才找回几分安定，刚坐上去，便听他道：“郡主感觉怎么样？”

　　林卿仪下意识看向车帷，示意他小点声，不要被车夫听见。

　　许之珩明白过来，连忙道：“那是自己人。”

　　林卿仪这下气不打一出来，方才她都紧张死了，手都生出了细汗。翎花帽很闷，她见没人，干脆摘了下来。

　　许之珩这才看到她额角上的细汗，从怀中递出一方帕子。林卿仪也不同他客气，伸手接过。

　　“郡主恐怕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许之珩笑道。

　　林卿仪抿着唇瓣偏不回答，显然还有些生气。

　　许之珩温声道，“今日特殊，实在是委屈郡主了。”

　　他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反倒是林卿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说想要出宫的。虽然这些坎坷是在意料之外，但好歹十分顺利。

　　马车辘辘，林卿仪想看一眼窗外，但又怕被人发现。

　　“郡主看吧。”许之珩抬抬下巴，“悄悄的，没人知道。”

　　郡主才不会做这么鬼鬼祟祟的事情，林卿仪想。

　　不过她还是伸手掀开车帷一角，将眼角的余光扫了出去，路途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她又连忙给放下来。

　　她在人前总是十分地端庄，然而现在既好奇又不敢看，水灵灵的眼睛机敏地往外瞟，像一只小松鼠。

　　林卿仪一偏头，一旁的男子连忙转移视线，唇角上扬，根本压抑不住。

　　她当即生出十二分的后悔，重重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