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3、第三章

　　“儿啊，娘九死一生，才有了你，平日里把你看得比命还重要，你如今长大了，却为何说这种话？”李老夫人绣帕掩面，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老爷也后悔自己说重了话，连忙劝慰道：“儿啊，你可莫要胡想，平日里跟你说的，你可都忘了？你出生时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你娘疼了一天一夜，我也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那日的大雨救了旱了两年的江南郡，有个到咱家避雨的老先生还给你算了一卦，说你命格清贵，将来是要为官做宰哩，这事不光我和你娘可以作证，你哥哥姐姐街坊邻里都可以作证，大伙还都说这场大雨是你带来的福，怎么就成了捡的了？莫不是哪个混账乱嚼舌根子？告诉爹，爹给你打他！”
　　“爹，没有人嚼舌根子，是我自己想的，我自知爹娘是极疼爱我的，就算我不成器，连书也读不好，爹娘也没厌弃我，可遇见齐百川，爹娘哪次不是听他的话，任凭他对我打骂？”李星辰摸一把泪，微微侧过身，看向他爹，又看看他娘，道，“爹，娘，齐百川不喜我，我也不喜他，如果爹娘真心疼爱孩儿，为何定要我娶他为妻？他是男子，不能为我生儿育女，我朝也无男妻的先例，爹娘这样做，不是咒我断子绝孙么？”
　　李老爷叹息一声，无可奈何道：“那老先生说的话你又忘了？你从小灾病不断，如果不是百川命硬替你挡着，怕是早没了。我朝是没有先例，咱们给他开一个，不就有了？横竖不能为了这种小事，让你白白丢了性命。”
　　李老太太也说：“哪里就断子绝孙了？到时候和百川成了亲，再抬两房妾室，还愁没有儿女么？”
　　“爹娘也太相信老先生说的话了，命格一事虚无缥缈，岂是凡人能够窥探的？我看那老先生不过是信口胡诌，只为官做宰这一件，他就差了，让我娶男妻，岂不更是胡闹？若不是爹娘细心照料，孩儿如何能活到今天？哪里就成了齐百川的功劳？齐百川他除了打我，还做过什么对我有益的事？怕不是齐家见爹娘心慈，故意串通那老先生糊弄爹娘罢？”
　　“我儿休得胡说，”李老爷轻拍李星辰的后脑勺，“为官做宰一事暂且不说，当年你灾病不断，自从定了百川之后，却是真的一日比一日强了，再少得病。”
　　“爹爹此言又差了，孩儿幼时体弱多病，若齐百川命格庇佑就能救孩儿的命，爹娘为何还要到处求医问药悉心照料？如今孩儿好了，爹娘不说是自己的功劳，反倒归功于什么也没做的齐百川，岂不可笑？爹娘心慈，把这归功于齐百川也就罢了，如今为何又纵容他来打我？若是如此，还不如让我自生自灭的好。”李星辰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背后伤口又疼，不得不趴在枕头上喘了两口气，额头都浸出细细的汗珠来。
　　李老太太看着儿子疼得脸上的肉都直哆嗦，心疼得直掉眼泪，拿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忍不住劝李老爷说：“要不还是罢了，百川那孩子是好的，却是太严厉了些，辰儿又是个闲散的性格，到一起少不得吵架拌嘴，如今辰儿也大了，身体也好了，百川那孩子也未必是真心喜欢辰儿，想是当初他爹生病，咱家借给他家二十两银子，救了他爹一命，后来咱家病急乱投医，他恰好又命格极硬，为了报答咱家的恩情才许了这门亲事，当男妻确实委屈了他，他也未必真心情愿，不如把这婚退了，两家都好？”
　　李老爷有些动摇，却还是说：“如今辰儿是好了，就怕退了婚，辰儿又多灾多病起来。”
　　“爹怕我多灾多病，我晓得爹是为我好的，可若是不退婚，爹就不怕齐百川见天打我？”李星辰攒够了力气，又道，“若横竖都是躲不过，孩儿宁可在爹娘怀里病死，也不愿在齐百川的棍棒下活着。”
　　李老爷捋着胡须，仍犹豫不决，李星辰又说：“孩儿晓得爹娘是真心疼孩儿，若爹爹仍坚持让孩儿娶他，孩儿自然不敢违逆，甘愿长命百岁地三天两头受他的毒打，只当报答父母的生身养育之恩了。”
　　李老太太听了这话，又忍不住低声哭泣，李老爷终于有所松动，道：“大聘已经下了，即使退婚，也不是一朝一晚的事，你先好生养着，我和你娘再商议商议。”
　　李星辰这才闭了嘴，趴在枕头上休息，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午饭过后，五少爷李星阳带着小厮拎着一盒补品进了院，李来顺把人带到房中，自己退出去了。李星海向爹娘问了安，远远瞧一瞧那小山似的趴在枕头上小憩的李星辰，轻叹一声，低声细语地说：“听说六弟醒了，我来看看，本想着昨天就来的，怕扰了大夫给六弟诊治，只得先去医馆寻了些上好的红枣桂圆和两支人参，等六弟醒了，带过来给六弟补血养气。”
　　说罢，让小厮把盒子呈给李老爷，李老爷看了，叫收到一边，给他看座。
　　五少爷挨着李老太太坐下，看李星辰似睡非睡的模样，又叹息一声：”这齐百川下手也太狠了，六弟皮娇柔贵的，那里禁得住他如此毒打？可恨当时我不知情，否则定要拦着齐百川，不让六弟吃这等苦。”
　　李星辰半睡半醒之间听见有年轻男子在说话，忙睁开眼仔细一看，发现是五哥，这才松了一口气，因接了李星阳的话，说：“五哥，你若见了齐百川打人，可千万不要拦着，他天天无事可做，总躲在将军府外的大树上偷学府里的人练武，一招一式倒学得像模像样，我看二哥给长青请的那位师傅也未必是他对手，他心又狠，下手没个轻重，谁也不想招惹他，你见了他，千万可离他远点，更别跟他计较，平白惹一身骚。”
　　李星阳有些诧异：“我只听说百川整日和他爹在田间劳作，有时还赶个集卖个菜，给人做个工，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将军府偷学练武了，六弟想是听错了？”
　　“齐百川自己跟我说的，还经常在我面前耍那一套花拳绣腿，说他要成为大将军那样的人，不像我这样，好吃懒做烂泥扶不上墙，莫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小心些总是没错，五哥你看，他几板子下去，我怕是半年都下不来床。”
　　李星阳又和李星辰闲话了几句，李老爷都没注意，只把齐百川偷学练武的事反复琢磨了好几遍，心里有了些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