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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琅琊灰烬 ...

  •   [醒着]

      自从醒来以后,我再也没睡过觉。
      阖上过眼,但不会有丝毫睡意,在别人眼里我已和睡神战役了数不清的回合,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拉锯战。至于醒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似乎已经快十年了吧。

      手中的银莲花恣意漫着悠远的香气,却不像毒意极深的罂粟,恍然间令人麻痹仰醉。
      虽是淡淡的,却是饱满的,埋没了整颗心脏。
      恍惚间看到白罂粟一样的青年走了过来,步履踏得很实,敏感得能将一切物事放大数倍的感官明确地告诉我,他步伐的节奏就好似纯净的钢琴曲。
      所以说,实际上他的步伐很虚远。这首钢琴曲并不像眼睛里所看到的那样舒缓惬意,反而是激昂得狂放,蚀尽了血肉,就像末日黄昏时火红的写意狂想。
      在我眼底,这即濒死时的疯狂魔障。当然,这位大人物自己断然不会这样想。
      我淡淡地勾起唇角,撇去这些完全无用的想法,面对他的到来我能做的仅是挂上虚伪的假笑——怎么说,我也得装个样子,讨好下自己现在的上司不是?

      “拾二ちゃん~”他用那种稀稠的、快要发腻的声音叫我。我很给面子地颤抖了下,几粒小疙瘩很给力地冒腾了出来。我努力忽略它们,冲身为罪魁祸首的青年笑道:“白兰大人,找我有事?”

      虽然此刻身为他的部下,但自始至终,除了一声“白兰大人”之外,我从未行过应有的礼节,也从未在字里行间中表现出过应有的尊敬与敬仰。
      正是因为我一直都醒着,所以很清楚。清楚一切。
      “白兰大人”仅仅是挂在口中的一个虚衔。实际上我们彼此间都很清楚,逢场作戏、惺惺作态也只是一场消遣。无恶不作的黑手党的风情,就在于有些事不必要挑明,心知肚明便好。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看拾二ちゃん最近似乎很疲乏的样子呢~”好像是从鼻腔中哼出的医生极浅的“嗯~?”音,他似笑非笑的眉眼抹煞不了他那笑容之下潜藏着的恶意。

      “没有的事。不过白兰大人这么关心我,拾二很高兴哦~”我也跟着让语调学会上扬。

      他似乎并没有要回复我这句话的意思。
      紫色的眸子将视线抛落至我手中这簇盛放的银莲花。白色的银莲花,极致的白,极致的嘲讽。如同他现在挂在嘴角的这一丝浅浅的笑意,勾起的弧线虽然柔软,看在我的眼中却永远带上了一笔厚重的,被夸张被丑化了的刺眼效果。

      呵,真是悲哀。

      还好没有咧开,不然又是煞眼的白色。还是两排的。

      他注视了我手中这一大束花有好几秒,才再次抬起眼来看我。眼下的紫色刺青因为笑肌的扩动而有了微妙的扭曲——也只有我会在意这些可笑繁枝细节,他缓步走上前来,在到达我身边时生生扼住前进的轨迹。我转过头去,他的眼中笑意依旧,注视着前方不知名的一点,可我只看到了冰窖中也难以窥见的冷漠——我该感谢自己异于常人的五感么?

      “拾二ちゃん喜欢银莲花么~”他似乎有了点兴趣。

      我捧紧了手中的花,唇瓣不自觉悄悄勾起:“还好吧。女孩子都是喜欢花的,因为它们都很好看,容易滋生些梦境中惯有的幻想物事,不是吗~?”

      “噗。”他轻笑,我不知该称之为冷笑,嘲笑,还是嗤笑。大概是因为正间于三者之间奇妙得甚至连模糊的界限都没有,所以我无法定义它的深意,“拾二ちゃん真是现实得可怕~啧。”比起玛瑙还要来得透明的眼珠转着转着又转过来对着我,“是不是因为早就认清了摆在自己面前的现实呢?~”

      我微微一怔,随即反唇相讥。

      “承蒙白兰大人吉言~其实我一直很想看清楚一切呢。要不,白兰大人能帮下忙,告诉拾二么。”——他当然不会,我只是随意说说罢了。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哟~所以拾二ちゃん,有些事还得靠自己才行啊~”眯起的眼中看不见锋芒,尾音稍稍带了点愉快的节奏。我不清楚是哪里、又是什么流行歌曲,不过很容易看出来的是白兰的心情似乎在经过我这个调剂品调剂过之后变得还不错。

      他终于走了。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刹那,我把这束花塞进了描摹着精致花纹的白瓷花瓶中。我并没有放入一滴清水进去给予它所必需的滋润。既然终究是要死的,那么还不如在仅限的时间中拼拼看,离了那些温暖着干涸的东西,是否也能绽放出一地璀璨来。
      是否也能做出些或许不值一提的贡献来……呢。
      至少,我想试试看。我固执强拗地进行着这个看来万分愚蠢的计划。

      这样想着,我掩口打了个疲乏的呵欠,转身离开这个空旷的房间。

      [不唱]

      临近黄昏的时候下起了雷雨。
      我靠在窗前,打开透明的窗户,任那些原本应砸在窗上然后滚落的水珠直接砸到自己身上来。
      旁边的桌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地球仪。湛蓝色的球体被我拨动着旋转,那些眼熟的陆地形状不停地在眼前飞速掠过。日本这座狭长海上岛屿因为形状突出而尤为明显。

      居高临下。楼前的所有景致都和蝼蚁的大小一般无二。
      角落里美人蕉仿佛遗世而立,密而重的雨点拼了命地从灰蒙蒙的天空掉下,恍惚间一声重响将耳膜都快撕裂。事实上我感受到的比这些普通人所看到的听到的要夸张不止百倍。

      滚滚的黑云将太阳最后散发的灼热光彩遮蔽得一丝不露,我想就算夕阳它羞于见人也不必要如此保守地躲藏吧,捉迷藏这个游戏在如今这个年代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和意义。所以那个时候我向他挑明了,“好啊,我会跳槽。我的目的白兰你也很明确,这样真的可以么?”

      我刚说完,惬意地斜躺在白貂皮毛做就的毛茸茸的毡毯的白兰眯起浅紫色的狭长眼睛,璀璨亮眼的灯光折射进微眯的瞳孔,完全不曾餍足的表情只反映出他某种程度上的恶劣。

      “拾二ちゃん可以随意~”

      随意你个头。
      我当时就冷笑一声。

      从彭格列跳槽到密鲁菲欧雷,近距离观赏名叫白兰•杰索的这个男人如何表现他极致的渗透到骨子里的恶意。在这里同样能知晓关于沢田纲吉的事情,虽然角度似乎并不相同了。

      我知道他正沉着地应对着白兰造出的麻烦,我知道他在竭力保护自己的家族,我知道他行事雷厉风行之中依旧包含着他一如既往地善良。
      我也知道,他始终不曾恨我。

      伴着密密匝匝的雷雨和暗涌的黑云以及时不时劈下来的耀眼白光,轰隆作响中我竟无动于衷地开始发起呆来。一瞬之间,我忽然觉得这些嘈杂的声音搅合在以及出乎意料的好听,或许是类似契合合拍的原因。气势磅礴的大气曲子。

      可惜我不会唱。

      [华胥]

      近十年前我在一直培育着我的营养槽中苏醒。
      从黑暗中睁开双眼。掀开眼皮后,微沉的光线开始一点一滴的渗透进我的世界。

      意识混沌而不甚清明。正迷茫着,耳际传来若有似无的气息,轻浅的喷洒间,『クフフフ……』的笑声响起。我顿时觉得很诡异,可又说不上来诡异这个词汇是从何处蹦跶出来的。

      再次闭上眼,又有些吃力地睁开。如此来回数遍,眼前的世界终于开始清晰起来。像是有支画笔一笔一画地将他们从大致的轮廓,到细致的每个微小之处都一一勾勒了出来。
      我记得那里是处很阴暗的房间,空旷而静谧。
      往四周望去全部都是落地式玻璃,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到夸张的透明玻璃罩子,作用就是供旁人观赏。凌乱地垂落在眼前的是自己的头发。偏深的灰褐色头发一直蓄着没有修剪,如今已经铺泻到了腰间,末端微微打着小卷儿,是自然柔和的弧度。我试着从地上站起,光裸着的脚丫踩上厚厚的地毯。回头,玻璃构成的封闭式器皿已经支离破碎,残骸累累,残留在地上,那些细碎的渣子都不知溅出了几米远。

      我一下字就看清楚了远处的角落里那些散乱叠加的身影。
      下一刻我就了解到自己视力并非普通人的水准。

      泛黑的红色液体喷洒得到处都是,狼狈的、斑驳的、触目惊心的。
      其实都已经冷却了许久。我直愣愣地盯着那血迹出神,突然间觉得那应该是温热的才对。
      就好似那把发出诡异笑声的嗓音,明明该是属于“冷酷残忍”那一类的,可我却并不会感到排斥,我沉默了半响,然后听到自己细细碎碎的嗓音渐次传递至每个角落。
      “我……好像记得你?唔……”我不确定地抓了抓头顶散乱的长发,“是,六道骸……吗?”

      六道骸。这个奇怪的男人救了我。

      [不痛]

      那之后,我由于才刚刚逃出生天重见天日,站在意大利的街头四顾恍然。我知道自己是谁,又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却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与之格格不入。
      视界里的种种被分割成块,方方正正地堆积了满仓。
      黑的白的灰的,朦胧的模糊的。商店橱窗里摆放着精致的勾勒着金纹的光滑面具,转角那端咖啡苦香四溢,隔壁的面包房中烘焙面包上新鲜的奶酪勾得人食指大动。

      我捂着自己咕咕低鸣的肚腹向着香味传来的方向小跑过去。因为那种奇妙的、迫不及待的心情作祟,我一门心思地只知道盯着缀着马赛克的独特标牌看。
      然后手臂眨眼间便溅出了血,我立刻向后滑过几步,脚底和砖块进行着剧烈的摩擦。

      很快被逼近了小弄堂。我粗粗观察了下四周,两旁都是硬邦邦的墙壁,心顿时凉了一半,攀岩走壁那样的身手对我而言遥不可及,毕竟我只是个实验进行被中断的失败品而已。
      这样子绝对……无法脱身!我咬着下唇慢慢倒退进小巷深处,这里窄小潮湿,隐隐还有股恶臭飘忽在上方,想必附近就是垃圾场了吧?
      说不定自己被这些人剁成了几坨烂肉后也会被丢在那里……

      就在我不自觉地开始脑补那个恶心的画面时,对方冲我开口了:“六道骸在哪儿。”
      我愣住,看对方几人穿着黑斗篷威压极重的样子,我以为是那个破家族的人来销毁我这个失败品呢,没想到是来找我逼问六道骸的下落的。
      感情,是某某家族来找他追债的?

      好吧,这个猜测似乎有些牵强。自从我被他从那个该死的大罐头里救出来后就没听到过六道骸的声音了。记忆里头,那个梳着凤梨头笑容纯良的小男孩完全和那时出现的声音对不上号。
      “呃,你们冷静点。”我盯着他们手中清一色粗矿的大锁链吞了口唾液,“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你们砍了我也没用啊~当然,就算把我抓起来用鞭子抽打严刑逼供,结果也是一样的。”
      黑斗篷里的人似乎被勾起了一点兴趣,“哦?怎么说。”声音低沉粗哑,却是微微上挑。

      “因为我没有痛觉嘛。”我轻轻耸肩。
      不行,这里太臭了,我要憋不住想吐的强烈欲望了!你们快放弃吧,快放我走吧。
      心里祈祷着,眼角不经意间瞥到刚才洁白的手臂上被勾出来的一长条伤口,鲜红得有些刺眼的血液噗噗冒出,如泉如注。
      但是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

      忘记了后来又和黑斗篷众人周旋了多久,反正被臭味熏得太久,一恼火我就想着要快点离开意大利。就在这个时候,断了好几天的通讯又奇迹般地自动连接上了。
      六道骸的声音在脑海中央响起,“拾二ちゃん真是好人呢,我已经身在日本的黑曜镇,有兴趣的话拾二ちゃん可以过来哦,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被六道骸这种品性似乎有问题还欠了一屁股债(?)的人称为好人——
      我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后来为了报答他这个恩情,我帮了他一个小小的忙。因此我对沢田纲吉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这一句谎言串联了整个十年,灌满了我剩余下的所有光阴。

      [倔强]

      六道骸后来被十四岁的沢田纲吉打倒,那群我原本以为是向他追债来的黑斗篷人将他牢牢缚住并带走。听说是要关回复仇者监狱,而且这一次会关到最深层去,不见天日。
      他嘴上始终挂着要毁灭黑手党的宣言。我想他和我还是有些相似的,至少嘴硬这一点就是。六道骸帮助彭格列做的事并不少,但是往往他一句话就能把所有的功劳都让人悄然移走。
      好在我懂得,沢田纲吉他也是懂得的。

      回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他上次提出的那个我不将参与的越狱计划。唉……希望他这次能成功吧,毕竟距离他上一次越狱的经验都暌违十年了,总该吸取教训进步一下吧。

      我还恍着神想些有的没的,白兰又以一副极富有空闲般的模样踏进这个房间。余光注意到他的视线有在花瓶中那簇银莲花上投掷了短暂的几秒钟,我恰如其分地转身,如往常般向他道好。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依然以笑眯眯的狐狸面孔正对着我,吝啬着所有的词汇,我不悦地眯起眼,他是又脑抽似的玩起了神秘感么。

      但是风度还是要维持一下,作为昔日彭格列培养出来的员工,我的专业素质怎能让他抓到把柄?我毫不畏惧地走近过去,不解地问道:“白兰大人,是有什么话说吗?”

      白皙都近乎透明的脸孔上突兀地绽放出一个似孩童般纯真的笑脸,我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这可真是刺激的视觉享受,我好像不怎么消受得起……?

      我放弃了继续接近他,没想到他忽然动了。
      逐渐放大的身影以刺目的白为大背景侵占了视界。我自认从不是个玩具,没想到存在的意义第一次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如此可悲可叹。白兰他笑得风华独占,斜斜挑起的嘴角里跳脱出几个令我一下卡机了的词汇,“我不需要你了~~”

      于是我这个在他眼底或许连玩具都不如的人就这样,在跳槽两月后以简简单单的一句“交待”给开除了。而且他连让我卷个铺盖理个东西的权利都吝啬于给我。

      顺从硬撑着的疲乏倒下的时候,怒放的银莲花擦过视线一角。

      [梦游]

      迷茫中醒来的时候耳畔的惊雷声与瓢泼大雨的声音早已消弭。鼻尖里漫过放大了数倍的消毒水味,但是和在密鲁菲欧雷总部时先进的医务处不同,这里似乎刻意消除了些味道,因此还不算太难受。这样了解我体质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通通是彭格列家族的成员。

      眼皮重得掀不开来,些微的光线被一团朦胧的黑影罩住,我吃力地辨认这团黑影是哪个人。答案已经哽在喉咙口,对方已经发觉了我已醒来的事实。
      夏玛尔,替我下了宣判书的彭格列专属医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干涩的声音简直就不像我。
      夏玛尔困扰地挠头,叹了声气说,“我也不清楚啊,沢田那家伙把你交到我手上的。我还奇怪呢,你明明那样决绝地奔赴到白兰的阵营那边,沢田是怎么深入巢穴把你带回来的?啧啧,可是我好奇地问他,那个臭小子架子大了,笑了笑竟然不回答!只说了声拜托我照顾你就走了,那个时候雨还下得正大诶。”

      “是吗……”
      “你先别管这些了。小拾二,感觉怎么样?”
      我摇摇头。
      感觉?
      前所未有的疲惫吧。

      昏睡的时候我的感官也仍在运作,我知道自己曾紧紧地贴近一个连梦境中也不敢去制造的身影中。或许那个时候我可以在那个怀抱的催化作用下醒来,可是我放弃了清醒的权利。

      我知道这不是梦,就足矣。

      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山巅]

      听夏玛尔说那之后我睡了整整两天。知道我在第一次昏睡以前从未睡过觉,夏玛尔肯定这是白兰搞得鬼。抱着不得不防的心理,也为了不被沢田责罚,他硬是不顾我自身的意愿强迫我做全套的检查,这套检查是为了我的问题而替我专门设计的。

      其实这个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身体问题并不太复杂,但是当初夏玛尔向沢田纲吉解释的时候似乎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后来想想或许是因为纲吉他三番两次地打断他的解说的缘故。

      还记得我说过,「自从醒来以后,我再也没睡过觉」吗?

      我和六道骸这个男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的六道之眼移植得相当成功,而名为今泉拾二的我,曾经的12号,仅仅是个失败的半成品而已。据说是实验进行到了一半,研究人员一夕之间通通被宰杀殆尽,自此以后还在培养槽里闭着眼睛没有意识的我就独自一人待在空旷的实验室里,这种情形直到六道骸占据了某人的身体,潜进那个没有生人的死屋,打破培养槽,接着我便苏醒了——才得以停止。

      在用谎言构筑的效用下我学来了一些人情世故。在沢田家度过的普通时光,即便搁置到今日早已遥远了斑驳了,在我的记忆里,它们始终还是鲜活的。

      从哪一个时刻开启的呢,喜欢沢田纲吉的那种心情。

      或许是年少时的他灿若星辉的眸光,说着“我会保护你!”?……
      又或许是不经意间某个羞涩的小动作吧。

      除了喜欢,我始终对他抱有愧疚感。尽管那并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谎言,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抹灭它是编织出来的虚假——这个事实。

      二十岁的沢田纲吉在一夜晚会上替我喝掉凑近过来的酒精,悄悄带我飞奔着逃离华丽的会场,在高耸的山巅上,浓郁的夜色里却看得分明的微红的清俊脸庞,他告诉我,他原谅我,不要一个人固执地陷在里面,他都知道。
      因为。
      “我喜欢拾二ちゃん。”

      风起,哗然的喧嚣却在我耳边被不知名的力量所阻隔。
      唯有那几个字清晰得令心脏也仿佛雀跃起来。

      [流失]

      那时我曾一度认为是自己开心过了头,心脏的跳动才会莫名不正常起来。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叫做痉挛。山巅之下的渺小壮阔我看不到,眼底只映出了高深邃远遥不可及的星空。

      我至今仍不清楚那时候沢田横抱起我跑了多久,依稀记得努力地睁开双眼时他脸上挂下的薄薄的湿汗。也不清楚他花了多久时间才把到处寻找美女的夏玛尔给逮回来,缓缓转醒的时候只有一张诊断书飘飘荡荡着被抛落了下来。穿着白大褂,下颚尽是密密匝匝的青色胡渣的黑发大叔从医袍里取出香烟盒子,点燃了一根,开始吞吐缭绕的云雾。
      恰好遮住他眸中不甚分明的神情。

      其实我知道夏玛尔他不愿意多谈,但是又不得不让我知道所有的情况。

      “小拾二,老实告诉你吧,你的身体……”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顿了一秒后开始向我说明。

      诊断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他完全不必要再用言语来提醒我一遍。
      因为已经不能称为人类,连机器都算不上,从苏醒的那刻起,生命的力量就已经开始倒数计时。每天每天都不可能睡觉,每时每刻都是在消耗为数不多的生命力量。
      虽然所有人类都是如此,从生到死每天掰着日子过罢了,可是比起人类来,我似乎少掉了差不多有六七成的时间。
      莫非这就是那敏感得不像话的五感,拥有毫无痛觉的身体的代价?

      [遗憾]

      我喜欢你。
      可是你看,多么的遗憾。

      [轮回]

      六道骸说过,所有的一切终究只是一场盛大的轮回。原本我也只是一笑而过,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如果说原本是半信半疑,那么如今我是完全不会相信的。

      生命的走针已走过了近十年,微风吹拂过多少经过的路名。
      然而我现在走到的地方,已经距离原点太远了——

      远得再也回不去。

      我抱有不切实际的目的接受了白兰跳槽的邀请,明确地说明了跳槽的意愿和我的想法。在彭格列家族中谁也拦不住我。我知道自己在这几年里养成了固执的毛病,只要是我下了的决心,那么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改变。
      我对那双温润棕眸的主人说,我希望、最后的最后,我能帮到你。

      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好。

      [成全]

      谢谢你包容了我那么多那么多。
      谢谢你成全我这个任性的愿望。

      谢谢你,能给我“喜欢”这份珍贵得用任何东西我都不愿交换出去的美好情感。
      谢谢你,沢田纲吉。
      让我能在你心中成为“我喜欢的拾二。”

      和白兰相处,跑进他的家族当个明晃晃的探子,用个成语来比喻的话就是……
      飞蛾扑火。

      纵使我将化作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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