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维持之烦恼》抽屉

1、少年维持之烦恼

　　□抽屉

　　2001.6

　　[任何一块油炸豆腐都有外表和本质的区别]

　　昨天警方发出警告说，□□十二宫正在大举渗透企鹅村。现有足够证据显示他们已经把“寇拉稀公厕”、“希腊牙店”及“小宅门”旅游胜地橡皮海岸作为洗黑钱的理想地点。警方还认为，□□十二宫即将取代宠物店成为小宅门主要的犯罪组织。此外，南不平洋岛国及BL、GL自治领地也已成为他们偷运毒品的补给地。鉴于犯罪潮流对青少年洗脑的发指行径，村委会特指令各家各户统一安装百年老号银河铁条999出产的绝望牌防盗门窗，坚决锁好祖“村”花朵。
　　以上。
　　——维持

　　“今天收到封垃圾邮件，署名是我前妻的儿子，从他五岁起就再也没见过了。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给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是个警告！一定是你前妻指使的，要你加抚养费。我受够了！他上高中了吧，她要榨干你这把老骨头！”

　　你们谁也不可能看懂。我只是随机粘贴而已，原文是《俄罗斯□□入侵澳大利亚》。就当通篇鬼话吧，此后所有地名人物均已随心所欲替换掉，反正大家都坚信只有别人才倒霉，直到大难临头才知晓写的就是自己，因此所谓你我他也没必要分清楚，正如常言道“一粒沙里见世界，一刹那便是永劫”。再也没有比我埋没的更深的天才了，一想到这就非血流减慢胃下垂不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远”不仅仅指空间地域，还是时间上的，孔子死了四百年才出现个董仲舒来理解他，我活了十六年连老爸都不认识我。

　　隔壁那位呱呱叫的父亲也不认识自己孩子啦，不过是另一个原因。星期六不早也不晚他们的下水道堵住了，就按墙上敲满的疏通管道电话雇了个年轻人来。年轻人修好管道收了工第二天就把他女儿收走了，整的个电视剧似的，后来女儿送回来了，不过是分部回来的：先是手、再是鼻子……足可见娱乐业对人类灵魂的摧残。我在橡皮海岸公墓看见他向石匠买墓碑：面颊哆嗦，进入状态，讨价还价，利索无比；仿佛孩子死不死根本不是问题了，全世界存亡只维系于将凿字价格从二十五块还到十八块。人一出生就在找这块墓碑，而且还不是自己选的！早知如此，我们都该就淹死在子宫里！所以那孩子是幸福的，就算她活到吸血鬼那么久，最后还得由别人买块石头。自此我就打定主意将以亡命徒的身份死去（而非歹徒）。

　　这就是我棺材、不、骨灰盒上第一个榫头。这件事谁也没责任，全怪我。这得先说清楚——维持书也不念了，家也不回了，是因为他老早就想这么干。在橡皮海岸他当BL助手面试的顺手，过得很快活，结识了用红领巾上吊，差一点儿还成了大英雄，也是因为他愿意干这些事儿。

　　[我造就了自己，因为我生下来就是遗弃子]
　　红猴面包树很热爱劳动，初中三年外婆和自己楼上的两大桶屎都是她帮妈妈扛到江滨路对面的公共厕所倒进化粪池的。我从未刻意探究，不幸的是和损友一打恰巧在那排房子前抛锚。修车档是如此紧贴垃圾站，简直分不清修车师傅是从垃圾里拼出前叉后轮来还是黑了别人的车贩进垃圾站。她同妈妈——又矮又胖——照此完全可以预见三十年后她的模样，一人拎着一只红漆马桶走回来。欠债鬼竟然还叫了她的名字，可怜的姑娘！没戴眼镜，眯缝着眼，“哎？”我一点不关心她手上的是马桶还是百合，老房子没有卫生系统，我也是这种地方长大的。可你我娘的'>他X的为什么不一粪桶扣到那混帐小子脑门上！如果他也住这房子，我敢保证，他连屎尿都要他妈端！他有什么权利在全校时髦公子们面前叫你的名字！
　　以上。
　　——维持

　　“今天又收到一封……脏话！我是否该打电话问问出了什么事？大约是早恋了。”
　　“前妻在耍你！如果她不正经说，你也不用过问！”

　　“请注意保持坛子卫生，在别地吐完再来。以上——用红领巾上吊”

　　这是我放弃魔幻风格取道“本土特色，贴进校园生活”写的漫画脚本，贴在《橡皮海岸老年漫画》的泡菜坛子里。用红领巾上吊也不理解我，脏话？呸！我在描写最纯洁的感情！

　　在我伟大的母校——最无人气的金牛附中，勤工俭学也遵循就近原则：“啃得牛快餐店，精神乞丐天天见！内设小宇宙自由下载网络分吧。”

　　自从英语中考得了满分，金牛附中就把我当作活样板，用以证明没有父亲的男孩儿他们也可以教育得非常好，这事儿我简直受不了。就像《我的理想》这类作文，就必须要DNA纳米黑洞志向远大，可谁都明白——姑娘想嫁个丈夫才叫理想！我的理想就是“不食者不得劳动”，要是真写出来充其量会落个不予评分的下场，那些混帐老师谁也没胆量打个不及格什么的，反而会送去无限创意作文竞赛，扯淡！

　　当然我很会写这种扯淡作文，全是小宇宙自由下载网络上剪贴出来的。和用红领巾上吊一起搞拼贴，像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数汤杯”，“笨蛋不见得都是傻瓜”；然后寄给我那个制造者，那个好酒贪杯、一天到晚和女人厮混叫穷的窝囊废。那个小宅门人人厌恶的家伙，他那些画，谁都看不懂是啥名堂，这当然只能是怪画本身有毛病！

　　[接受它便是同谋，改变它就是刽子手]
　　口琴曲“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小森林”被吹了半吨才轮到我上，来两遍国歌，干净利落，少许颤音，技术朋克！音乐老师春春从此对我青睐有加。当然，春春老师的体重不是问题，和她丈夫一起称四百市斤；住在垃圾堆前期——菜市场拐弯口——即便是陈逸飞或是怕罚裸体，艺术家也只能和菜贩子联想在一起，这也不成问题；我受不了的是她教《苏武牧羊》时慈祥地问“谁知道苏武的故事？”什么不辱使命啦精忠报国啦说了一公斤半，红猴面包树举断手也没被叫起来，就按捺不住喊：“苏武在匈奴娶了妻子生了两个孩子！”快闭嘴吧，趁还没人理你！她再叫一遍，可怜的春春已经开始唱谱了，“苏武在匈奴结婚生了两个孩子！”谁不是对彼此一部分视而不见，让我们继续这墨守陈规的甜蜜生活？
　　春春悲愤地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全完了：咱们的英雄从来都应该是阳痿，而我们只热爱性无能的英雄！
　　以上
　　——维持

　　“那些露骨的字眼，不堪入目！和那些游手好闲的中学生一样每天上网？该通知他母亲注意管教。”
　　“把你的抚养费全砸在网吧里，聊天抠女打游戏，现在的孩子全是群讨债鬼！”

　　鬼？金牛附中什么鸟都有，但绝对没有鬼。全亏实验楼前那尊要命的雕塑，美化校园环境促进好好学习，天天上当气氛。他们肯定在全国征求设计图，评选委员会由本校校长担任主任委员，评选结果，校长的设计图中奖。这样竖起来准备气死所有瞄到它的鬼，兼具“石敢当”效用。他们也很好地处理了电子□□问题；网吧整治过后，每台电脑前都贴着小宇宙自由下载网络六诫：
　　一、 弗思考
　　二、 既思考则弗言
　　三、 既言则弗写
　　四、 既写则弗署名
　　五、 既署名则当即否认
　　六、 不否认则认倒霉
　　读到这里，生平第一次为身处金牛附中而深感自豪，我当即就成了这个分吧的不动产。此后改名派借钱党异常流行，要是我就会一拳给那党首膝盖上凿个洞，但软皮虾们谁都没胆。然后有那么一天，天气不好也不坏，他们竟然把传说中的党魁逮住了，这小子头发一直披到腰上——真地道！只不过那是假发。而且真相大白之后才知道此人恰恰就是我这位呱呱叫的样板学生。记过处分，评不上三好生，破罐破摔高考落榜，没钱进民办大学只能噩混，招工不成一名不文；眼前就此展开一幅清晰的蹉跎岁月图。扣在校警队里，我得意昏了，差点儿没把屁股拍肿呐。现在可以自暴自弃去做毫无前途的亡命徒了——当然首选漫画！

　　要真是活在一堆儿可能天天干架，可就是会有这么一个人，在你根本听都没听过的地方，他对你什么都了解。“你什么都不满意，你谁也不喜欢。以上”这就是给我的迎接辞？谁也不喜欢？当然不，比如说隔壁班的张小灰，石梁考进来的住校生，就是金庸《碧血剑》那地儿。三根骨头两根筋，雷公暴嘴，一身蓝洋布衫五十年不变。我几乎都没同他说过话。那天他来向我借白衬衫，校运会入场方阵要穿，还要广播操比赛。我怒恨统一服装，出操时候差点没佝偻成虾米，终于在伸展运动那节被淘汰。他结结巴巴地保证会洗干净，就穿着那混帐白衬衫去预排了，还报了标枪的名，说去年得了第六名给班里加了一分，今年再加一分。“枪头一定要扎住才记分，一定扎住”，和他的白痴同伴相互叮咛了一千五百遍，然后就被一枪扎进了后脑勺。全校的女生都跑来看，差点把卫生巾都用上止血。体育老师叫来面包车，可是那宝贝操场全用铁栏杆围着，校长一定是怕有人趁夜会把400米煤渣跑道吃掉。除非大卸八块，别想四个轮子都进去。急急如律令把校门口卖汽水的送信老头召来撬栏杆，可是那该死的标枪捅出车门还能绊倒七百四十名路人甲，必须到高三物理组长的臭厨房里两篓臭炭之间找到那把臭锯子……我的白衬衫就那么完蛋了，和张小灰一起进了太平间。
　　我就敢说喜欢他，为了给班级争一分陨命于步光长矛；换了我，至多站在实验楼顶连吹两遍国歌口琴，助跑、起跳！一头撞翻那个杀猪雕塑。
　　——维持

　　“敬礼！维持！这可不行。快寄新的密码来。以上。”

　　用红领巾上吊回信，死亡让他不再理解这个世界啦！假如我写过遗嘱，那我会指定你是我唯一继承人的。以为写了段新式隐语？大家都对看不懂的东西肃然起敬，问题并不在于真的会不会，而是得摆出个会的架子。有了架子事情就好办。反正搞绘画，搞艺术这些个玩意儿就是这么回事。

　　比如那天我进了橡皮海岸老年漫画联合会，开门就把稿纸砸在办公桌上。
　　“你搞漫画有多长时间啦？”他问。
　　“搞不清楚！很长时间了。”说这话的时候我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你有职业吗？”
　　“干吗要有？”到这会我想他肯定会把我轰出去，可这人是条硬汉，居然不离本题！
　　“有顺序吗？哪幅先哪幅后？”
　　“早期作品在左边。”早期作品！瞧！咱说的多漂亮。
　　“想象力嘛你还是有的。这不成问题，完全不成问题。要说画嘛，你也能画。先从BL做起吧！我们画好BL，在希腊牙店出版，然后再盗版回来卖到小宅门去。”

　　画漫画，上午睡觉，然后一直活到半夜三更，反正我一辈子中午之前从来就没有真正清醒过。把好消息传播到用红领巾上吊那里去。我在五老峰饭店前吃了二的六次方那么多个包子，其实全体游客都排排坐着集体吃包子，哪天我成了BL自治领主，贝隶铭会在这里塑两只大包子，就像卢浮宫广场上的金字塔，所有人联名反对，认为破坏了固有的古典风格，结果却是建筑史上最和谐的奇迹……在我吃二的七次方的包子之时，用红领巾上吊来了。他请我……吃包子！

　　“喂？是我……维持最近好吗？情绪上有什么波动吗？”
　　“你终于晓得过问一下儿子啦？呜啊——他离家出走了！只以为他写啊涂啊，原来天天泡在网吧里，和人打架……呜啊——”
　　“等等，不要哭，有人敲门。过会儿我再打来。”

　　想想看，你有个父亲，跑去一看呢，结果却完全不是你那个父亲。我知道地址，当然他不认识我。看上去他很年轻，穿着滑板裤。滑板裤是天底下最高贵的裤子。可这并不意味着凡是穿真格滑板裤的人就能算的上真格的穿滑板裤的人。滑板是种思想立场，不是裤子。送疏通管道□□件广告是同圣诞老人一样高尚的事业，把纸头往信箱或门缝里一塞必须转身就跑，我穿着蓝布衫，简直就是个为祖国盲流贡献窈窕的民工样板娃娃，“优惠服务，免费检查”。站在擦鞋毯上一望，居家的东西倒是样样具全，可就是没有书；肯定维持的老爹后娘爱书爱得要命。 “是谁！我早说过了不用给她打电话！”一个女人嘭地搁上话筒，照我看，她是这里最好的东西。墙上挂着风景照片，“湖光山色一叶扁”，“舟”字因为地方不够只好割爱了，换装镜框。一见到换装镜框就会心想这些人大概是给自己规定每年至少看十二幅画吧！其实我挺愿意和他们两个住一起的，晚上在“湖光山色一叶扁”下面打地铺，白天随便做点什么。电脑放在卧室里，露出一角，里面就是我写的乱七八糟的信。他笑了笑，把我推出去，关上了防盗门。

　　绝望牌防盗门，我把自己写进故事里，然后被自己的编剧击败，这不像话！我完全可以重新造个故事，当然别忘了BL的稿约。

　　[消失的应是小众，而非多数]
　　我打开带来的书，原来是《银河英雌总传》，就看了起来。等书里的人物死了快有一半的时候，上来一位挂着红领巾发育得雅典娜般的姑娘。没错，我想过现实中出现个姑娘看了我的帖子说：“哦，俺的新ID：维持情人（改）”！但爱情还不是我的烦恼，虽然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寇拉稀公厕站，一位染发少年从车厢那头荡过来，用拙劣的手法一把抓住红领巾，“你干吗躲起来！”

　　“我根本不认识你呀！”姑娘带着哭腔吓住了。所有人一言不发。

　　希腊牙店站，红领巾站起来要下车，染发扯住她；她只好甩手跑。他推开人群，追赶那姑娘。男人们纷纷闪开一条道，但一位大妈却不让，她痛快淋漓地咒着所有男人，“呸！胆小鬼！让个黄毛小子当面耍流氓——要是这姑娘是你们女儿又怎样！你们真是男人的话，就该扒下他的裤子，把道德狠狠地从□□里揍进去，让他一星期也不能坐！袖手旁观，明天他就抢劫到你家里去！到时又只会抱怨：‘现在的孩子缺乏教育！’”男人们依然沉默是金，面面相觑。那个小恶棍嘴唇颤抖着，悲愤地怒视大妈，祖宗三代生理卫生无差别攻击！现在我对任何“恶棍”都有非凡好感，觉得他们就像我从没出生的亲兄弟似的，把我不敢做的全补完了。他们的内心也一样在人所未见的地方遭受煎熬。这么一瞬间，他就变成了我而我也成了他；不仅如此，红猴面包树、张小灰、用红领巾上吊、滑板裤、湖光山色一叶扁……全体与我们同在，“啊！孩子！”我站了起来。

　　“□□老姆！”

　　通常情况下，我听到这种话立刻就要火冒三丈，而这次的火也立刻冒了三丈高。他还抽出一把刀！不是菊二文字什么的，却差点让我热泪出眶——一把美工刀！大伙就采取对艺术的常规态度纷纷后退，女人们抱着或拉着可能为她们拼命的男人；有些男人设法后退；有些想上了，可他要暴走我有疾走行动档次都太高。

　　橡皮海岸公墓一闪而过。

　　孩子的刀横劈过来，火车一晃动，正好把我划成晃司似的，我伸手去抓这位兄弟，结果脸上又中招，可惜没第二记否则就十字伤了。我用左手抓住兄弟的上臂，右手托住他的臀部，一挺腰，他就从车窗飞了出去。滚滚车轮中，传来惨叫一声。

　　旅客们一齐涌向窗口往外看。但孩子飞得无影无踪，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伤痕，男子汉的勋章！

　　一位民工过来问我的名字。
　　“维持。”
　　“没吃？”

　　你听听：就算你老掉了牙也总不会把“维持秩序”说成“没吃稚菊”吧……维持是古老的□□十二宫理念，怎么样？——不过，即便他侮辱了我的母亲，也当然不成为捉住那臭小子让他龙翔闪的理由。真是造蛋！马上我就意识到，这下鬼才会谈起见义勇为和惺惺相惜，而只会把美工刀和车轮子一天到晚挂在嘴边。我向来容易脑袋发昏发热，末了做出让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事来。这是我的□□血统在作怪，要不就是那时我的血压太高，患了□□高血压。

　　小宅门站到了，满身是血的我一个趔趄出了车门。报纸上的见义勇为好青年都是抱一腔“保障人民财产安全”热血；可我只有一腔高血压，这未免太小资，想点崇高的吧！

　　星矢箴言录结束语：我必须起来却只为倒下。

　　“你是说维持在网吧欺负低年纪同学，被处分，离家出走去漫画杂志社投稿，回来途中又打架，至今昏迷不醒？”
　　“是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呜啊——都是被不三不四的朋友带坏了……”
　　“我们只见过一面，吃了几个包子，他人又不坏，沉迷网络有害健康。我怎么知道他想什么，你应该更了解他，你是他的制造者，不，我是说，父亲。真不愧是画家，所以他遗传了艺术天才。”
　　“一点也不了解，我从来都不是画家，我是钢铁厂质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