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双重生）》飞羽觞而醉月

4、管事

　　李棠今日睡醒时看见床榻空了半边，便又唤来候在外间的荔枝，穿戴洗漱小半个时辰。荔枝替她理好衣饰道：“娘子昨日让我传话，如今裴府的大小管事婆子都在偏厅候着了。”

　　李棠轻轻道：“哦？樱桃、林檎、石榴也在偏厅罢？”荔枝忙殷勤道：“在的。”这些侍女的名字还是李棠幼年时起的，那时她最爱吃荔枝，身边这个最亲近的便叫荔枝，剩下几个也起了果子名，听上去倒颇为可爱。

　　李棠至偏厅时，众人忙不迭行礼口中皆称：“见过娘子。”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大袖衫，梳着庄重的云髻，头上是几支花钗。只听她淡淡道：“起来罢。”

　　人群中的走出来一位老仆，李棠认得这是裴府的管事，那管事对她殷勤笑道：“娘子，府中仆婢俱已到了，不知娘子有何指示？”李棠却慢慢道：“不急，虽则婆母如今派我管家，我却初来乍到，不若各位自我介绍一番，我也好认一认人。”

　　说完却又让樱桃等人坐在书案上，手上拿着毛笔，上面是厚厚空白册子。说起来，李棠想起宫中诸婢子造册在案，便也想出了这个法子，将众人的名字与职务一一记了，届时若是出了事也好追责，免得连累旁人。

　　只见人群中神色各异，却一个也不敢上前，不多时，有人推了个畏畏缩缩的小丫头上前，李棠见她神色怯懦，穿着打扮皆朴素，是以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鼓足勇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道：“回、回娘子，婢子叫小燕儿。”樱桃便提着笔记了下来，李棠接着又问了家中还有何人，是家生子还是外头采买来的，如今司什么职位。

　　问完便将人放了回去，众人见她不曾受什么刁难心中大石才落下，有人起头，此事便顺利了许多，樱桃、石榴、林檎的案前皆站着人，不用李棠提问，只需荔枝他们提问便是。

　　一个时辰后府中诸人皆已记录完毕，李棠站在他们面前，言笑晏晏道：“诸位既以将自己所司职位记录在册，儿希望日后诸位谨言慎行。”话锋一转，眼神已经锐利起来：“若是谁犯了错，追责到你们身上也怨不得旁人。”

　　闻言，众人连忙指天发誓，绝不辜负娘子信任云云。李棠不置一词，只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诸位且去歇息罢。”

　　李棠回到陶然居坐在榻上时，叹了一口气，她终究还是不想摆出那些上位者的威严，别看圣人如今对她慈爱，她幼年时也见过他对朝臣也是颇具威严。

　　只是从前治理裴府时便是如此，喝了一口荔枝送来的茶，李棠才觉得放松了些时，樱桃又送来了册子，她年岁只比荔枝稍小些。“娘子万福。”樱桃先是行了一礼，将册子呈上。

　　“辛苦你了。”李棠放下茶杯道，樱桃在他们四个人中最是稳重，李棠除了荔枝最提拔的便是樱桃，只是前世樱桃还未变成如荔枝般的贴身侍女，李棠便听闻了圣人的消息，进了宫。

　　她知道樱桃是个极上进的人，个性倒也沉稳，自己有意提拔她，石榴、林檎也都信服她，以后恐怕少不得她的助力。

　　李棠只扫了一眼册子，便对樱桃道：“你们都是在宫中就跟着我的，自然是信得过的，这差事办得好，让荔枝给你们端碗酪浆去。”

　　此时的酪浆多是用牛奶所制，裴府的酪浆是桃酪，略微泛酸中加了些清甜，味道刚好。不过久居宫中樱桃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李棠赏赐也只是一个态度罢了，也是一个信号。

　　樱桃闻言一张清秀的面上显出些笑意，嘴上还是自谦道：“多谢娘子赏赐，为娘子分忧本就是我们做婢子的本分。”

　　李棠眉眼弯弯，又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樱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赏赐背后意味着什么。

　　看着荔枝与樱桃一道出去，李棠坐在月牙凳上，只觉今日不想再看账本，随手拿起一本游记看起来。

　　她隐约记得好像这书好像是裴钰的，想着晚间等他回来和他说一声便是，谁知道日暮时分阿茗便来说裴钰今日会晚些回来，让娘子不必等他用饭。

　　李棠想了想还是吩咐荔枝找了个红漆雕花食盒，让厨下单独给他做了一份饭食，装在里头让阿茗送去。

　　用过晚间饭食，李棠坐在榻上，身上盖了一层羊毛毯便翻起游记来。荔枝替她点上蜡烛，又担忧道：“娘子仔细伤了眼睛。”便退了出去。

　　李棠心中微觉好笑，荔枝从前也没有这么唠叨，心中便有些不以为意，只接着看游记。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间有人唤了一声郎主，才恍然似乎到了安寝的时辰了。

　　想吹灭了蜡烛，又觉得这岂不是掩耳盗铃？便下了榻，穿好绣鞋走到门前迎接裴钰。

　　“郎主。”李棠见到晚间归来的裴钰便唤了一声，他还穿着一身绯袍官服，想必是事物繁忙没来得及换。

　　“怎么还未安寝？”裴钰微微皱眉，李棠不想叫他知道是自己读游记入迷了，面不改色道：“郎主还未归家，儿怎好独自安寝？”

　　裴钰瞥见游记，已经不是白日所放的地方，心中了然却并不拆穿她，“不必等我回来，近日中书省事务繁多，待我处理完毕休沐日再好好陪你。”

　　只见李棠笑意盈盈道：“好，过几日是清明，郎主可要出门踏青？”裴钰应了一声，李棠替他解衣。

　　李棠状似随意道：“白日翻看了下郎主的游记。”裴钰看着那双柔荑，熟练的解开衣扣，心领神会，“我明日让人多送几本过来，你若是还有什么想看的，只管去书房取就是。”

　　第二日，阿茗果然来陶然居送了几本游记，并一把书房钥匙。

　　“郎主说了，娘子若是想看什么，只管去书房取阅便是。”阿茗毕恭毕敬道。

　　李棠抓了一把蜜饯给他，阿茗毕竟还是个少年，忙接了蜜饯，面上喜笑颜开口中不住道着：“多谢娘子。”李棠又吩咐荔枝将他送出去，索性这几日闲来无事，拿起桌上的游记开始看起来。

　　李棠从没出过长安，看这些介绍各地风俗人情的游记倒是颇为好奇，她走出最远的地方大概还是去自己的辋川别业，那还是圣人赏赐的，冬日落雪的景致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荔枝端来青叶饮时，便看见李棠十分专注的看着游记。“从前怎么不觉得娘子如此爱看书？”荔枝打趣道。

　　李棠放下手中游记笑着接过青叶饮，浅尝一口才慢悠悠道：“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却只轻轻点了点荔枝鼻间。

　　春日饮五色饮是习俗，李棠喝了几日的茶也有些腻味，今日便让人做了青叶饮解解腻，窗外繁花似锦，一盏翠绿饮子倒也应景。

　　两个人又玩闹一阵，荔枝才正色道：“娘子，管花草的婆子今日前来请示小娘子院前的花草有些枯败，问您是否该换一换？”

　　李棠闻言忖道：“是该换一批新的，你派樱桃去问问小娘子喜欢什么花，是用从前的还是该换一样。”荔枝知道李棠是有意提拔樱桃，不过她也不是不晓事的人。

　　从前在宫中生活，出云阁事务不多，只她一人倒也顾得过来，如今掌管偌大一个裴府，总归是要多几名心腹的。

　　“是。”荔枝应了，出了闲月阁往樱桃住处去了。

　　樱桃来到明辉苑时，只见庭中一棵槐树，此时正是槐花开放时节，一股淡淡香味钻入鼻间。

　　她也听说过裴小娘子闺名为瑟瑟，只是旁人为表礼貌都称裴小娘子，只有裴夫人平素唤她闺名。

　　裴瑟瑟正伏在窗前的桌上作画，此时阳光正好，窗外花影幢幢，平添几分温柔。桃月进来轻声禀报道：“娘子身边的樱桃来了。”裴瑟瑟笔下一滞，起身道：“让她进来罢、”

　　樱桃进来瞥见纸上画的是还未完成的槐花。“裴小娘子安。”樱桃先是行了一礼，又说明来意，“婢子是奉娘子的命令而来，来问问小娘子院中的花木可要换一种？”

　　裴瑟瑟停了笔看她一眼道：“若是要换，便换成芍药罢。”语气温和，如同窗外阳光般和煦。

　　樱桃走之前裴瑟瑟又对她道：“对了，替我向阿嫂问一声，清明可要一同出门踏青？”樱桃只觉这位裴小娘子十分好说话，抿着嘴忍笑应了一声：“是。婢子一定帮您问问。”

　　樱桃回陶然居时，李棠正放了手中的游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见她回来了，笑着问道：“二娘可说了要换什么花？”裴瑟瑟在家中行二，李棠不好直呼其闺名，是以用排行称呼她。

　　樱桃忙笑着回，“说了，小娘子说不若命人换成芍药。又向我问清明可要一同出门踏青？”李棠闻言心中只觉其天真可爱，估计裴相在时与裴夫人也是千般娇宠。

　　想到前世未能看见她出嫁心中微微叹气道：“明日去闲月阁请安，我会跟她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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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色饮出自唐笔记,扶芳叶为青饮,拔禊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桂为黄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