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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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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我在巷口的面摊吃了碗葱花素面,随后去往大运河边儿上的花渡头买花苗。
这一路上,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苍国使臣之死,关于穹国码头割让的谈判一时陷入僵局。
寰宇多洲,分四大国和若干部族、附属小国。四大国分别为北苍、南穹、东曦、西牧。其中以北苍军事最强、国土最广;南穹生意最富、文化最盛;东曦是不与任何国家接壤的庞大岛国;西牧则是一支在草原、沙漠、戈壁、高原上无数次分裂又统一的游牧政权。
每每看着百姓们为了这等家国大事群情激昂,我心底都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受,既潇洒又得意又落寞又茫然?我搅弄风云,我事了拂衣去,我深藏身与名,我不知在做的好事还是坏事,历史会因我这一粒细小的砂砾走向何处......
虽然我不过是权贵底下听命行事的刽子手,不需要有思想和判断力,但作为直接参与者,我心底怎么可能不产生一丝半点的波澜。
暮春时节,商贩的大小船只载满各色花卉,姹紫嫣红,十分可爱。
我蹲在埠口跟卖花大娘讨价还价,埋怨她之前卖给我种子劣质,把养不活的锅一股脑甩给她,对自己的失职只字未提。
“啧啧,你还挺无赖啊。”编编趁无人注意,又一次闪现在我身旁。“你这精神状态,一味谴责他人,从不反思自己,难怪能活八十岁。”
“你在夸我吗?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虽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凭空现身,但我还是惊讶:“你怎么找到我的?”
“去你家发现你不在啊,所以用代码搜了下你的行踪。”
“没懂。”我抱着花种挤进人头攒动的水街。“你嘴里说的什么玩家也能这样吗?在这个世间上天入地,作威作福?那我们的社会随着你们的出现岂不是没了章法?”
“当然不能,玩家只能魂穿书里的现成角色,像个正常人类一样生活。我这种随时闪现、隐身的功能属于开挂状态。我是游戏内部人员嘛,为了方便跟你联络,领导才给我特批了开挂的权限。”她迈着小短腿跟上我。“话说你今天怎么也闲着?休沐吗?”
“我这几天告假了。”
“为何啊?”
还不是为了腾出时间收拾你,我嘘咳两声,“你不是手握天书无所不知吗?还需要问我?”
“可书里也没交代你的日常细节啊。对于你们这个世界,我能掌握的信息都是围绕女主展开的剧情。”
“唔,女主大概什么意思你昨天说过,就是话本里的女主人翁嘛。所以她姓甚名谁?”
“女主是苍国朝臣的女儿,玉骨冰肌,倾城之貌,令全天下有权有钱有颜的男儿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反正跟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呢属于十八线边缘人物,跟女主丰富多情的人生没有直接交集。”
“受如此多人喜爱,那她一定极富魅力,不论长相,还是个性。”我竟有些羡慕,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平凡的脸。
“呃,我倒不觉得作者把她刻画得多有完美,你可能还不太懂n.p文的尿性,重肉轻逻辑,平时再禁欲再理性的男主们一见到女主就会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发.情。”
我有时虽听不懂她嘴里生僻的词语,但结合她的表情和语气,也能一知半解。“昨天你说,你会给我‘剧透’?可还作数?”
“当然啊。”
“那你能告诉我关于荷华……我弟弟的一切吗?”我停下脚步,极罕见地露出祈求、期待的神情。
她敛去笑容,口吻认真,“可以啊,不过你得先接受我的专访。”
“成交。”
我带她回到了安济坊的小旧宅子,一边拔苗、翻土、浇水、施肥,一边回答她的提问。
“在北苍、南穹和西牧的交界处,有个叫海市的地方,是个专门做人口买卖的。很多暗卫、死士小时候都是从这儿被各国权贵或者江湖组织买走的。包括我也是。”
“我还以为你是家里一出事儿就被长公主府收容了。”
“没有。我家惨被灭门后,是有一伙人抓我来着,但我从他们手上跑了。后来我跟着一群流民乞讨了几个月,还是被人贩子盯上了,辗转被卖去了海市。现在想想,当初追我的那伙人应该就是四皇子母妃郦贵妃派来的吧。”
我从花圃里站直,压下心头浓烈翻涌的仇恨,淡淡仰头看向皇宫和长公主府的方向,“所以,长公主跟郦贵妃是一伙的吗?书里有写吧?”
“你怎么猜到的?”编编目瞪狗呆了下。
“你昨天不是跟我说,我是郦贵妃用来牵制我弟弟的筹码吗?我又现在完全被长公主所控制,那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吗?还有你刚才无意间的那句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看来我真不能一味把你们当纸片人看待。你智商还是很在线的。”
“……”又是这种似夸非夸的话。
“呐,就我个人目前接近你的感受来说,我感觉你跟我印象中的暗卫很不一样。暗卫不都应该是那种眼里只有主人和任务,没有自我,没有私生活,没有喜怒嗔痴的办事工具吗?”
我暗自神伤,不禁苦笑,因为自己平时面对蜃部上峰和他们指派的一切差事儿,完全符合她刚才的描述……一柄麻木的杀人武器。
“入了我们这一行的,主人家大致会用三种方式来维持我们绝对的忠诚和纪律。一,药物控制;二,家人相胁;三......”
“洗脑!对吧?”她抢答。“我懂我懂,就是灌输绝对服从、惟主人马首是瞻、为主人肝脑涂地的精神思想嘛。”
“嗯,是的。第一个药物控制,是最基本也是最常见的,比如我们蜃部用的是悬丝引,东曦的一些贵族用的是千丝雪,苗疆用的是听命蛊;第二个以家人相挟呢,主要是为了让那些深入敌方的间谍、线人更听话,毕竟外面诱惑太多,又远离主人的权力范围,被反水的可能更大……我们家荷华就是这第二种情况。”我心底暗暗抽痛了一下,接着道,“至于其三,也就是你说的洗脑,这是最难成功的。但只若成了,无一例外,都会被列入死士的名单。”
“那你在你们蜃部算很厉害的角色吗?”
“呃,还行吧。”我擦了擦虚汗。
“怎么个还行法?你们的组织结构是什么样的呢?”
“别的暗卫组织我不知道,但蜃部主要分内卫、外勤、情报、传讯、刑审、归档这几个部门,每个部门又设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我呢属于外勤的地字辈刺客。”
“哇,分工好细啊……”
“嘘——别说话——”门外有动静,我顷刻警觉起来。
编编乖乖闭嘴,立马隐身不见。
一只飞鸽从墙外飞了进来,我默默倒数了三十声,而后道,“没事了,人走了。”
“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给你惹麻烦。”编编听话现身,盯着石凳上停留的白鸽,“这鸽子不是用来传信的吗?怎么没绑信呢?”
我笑而不语,踱步到围墙底下,取出最底层的一块砖,“信在这儿呢。”
摊开信,又取了一碗水,最后混入明矾,把纸张浸湿,笔迹才缓缓浮现。
然后我就笑不出了。
“速归,主上召见。”编编把内容念了出来。“主上是穹国长公主?”
“嗯。”我面色沉重,直觉不好。“我十一岁那年进的蜃部,迄今为止六年,还是头一次被长公主传见。”
“你怎么这个表情?”她看出我的不安,也忧患起来,“难道是我那天突然出现给你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