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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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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城内已经乱了套了,城门紧锁,防着城外已经聚集成势的流寇。
那些流匪们仗着天高皇帝远,不,现在皇位到底由谁来坐还没有尘埃落定呢,并州守备军力量薄弱,已经占下了好一大片连绵的山势,开始同并州的州府讨要粮草了。
一队精壮汉子打着马从并州城下跑过,城垣上守备军刚刚反应过来,一封羽檄就已经从城墙下射上来了。
守备军还没来得及张弓放箭,那一伙精壮汉子便又朗声大笑着,气焰嚣张地打马原路返回了。
那封羽檄是向并州州府讨要粮草来的。
并州的州府长官们在前堂条桌边上围坐一圈,个个气得胡子直颤。
“这帮匪徒!是欺我并州无人!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到我并州城门前来讨要粮草!”
“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
“现在京城局势复杂,交通货物的流通都受阻了,前几年光景不好,旱涝并行,我并州自己的存粮都不多,现在街上甚至还能见得着流民!怎么可能还有粮食去喂那帮土匪!”
“欺人太甚!真的是欺人太甚!”
州府当中的骂声并没有传入寻常街巷,但是寻常街巷上自有寻常街巷常见的苦楚与难处。
靠墙跟处坐满了乞丐,一人手里头端一个破碗,蓬头垢面,破衣短衫,有气无力地向路过行人乞讨着。
慕容矜一双眉头紧锁,从街中央阔步走过。
方宇跟在慕容矜的身后,一边走,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过街两边坐着的乞丐们,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忍来。
“慕容哥,咱们不过一个月之前也来过并州,那时并州城中虽也有人沿街乞讨,可是也并未形成此般规模啊!”
慕容矜唇抿成一线,他看一眼蜷缩在墙根边上的老弱妇幼,移开视线,继续看着他要走的前路,“并州匪患最近日渐猖獗,那些被侵占了田庄的人,被匪贼敲诈勒索的人,全都拖家带口跑进了并州城内。但是进了城却又没有恰当的营生,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便只能沿街乞讨,求一口饱饭吃了。”
“再何况现在各城之间人员流通严加管制,他们来去无路,生存便更艰难。”
说着慕容矜已经走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口,这段时间他们便都宿在此家客栈。他刚刚和方宇出门,是找着了一个能通融城门进出的熟人,临时证件办妥之后,他们便可以带着江淮去临安府了。
就在慕容矜右脚已经迈上客栈门前阶梯的时候,斜刺里突然窜出来一道矮小的人影。
那人影冲上来,抱住慕容矜的腿。
这一下速度挺快的,而且出人意料,慕容矜愣了一下,僵在原地。
他低头,看见是一个半大小子,整张脸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还亮着。
“好哥哥,给几个铜板让我去买一口吃的吧!”那半大小子死死抱着慕容矜的腿,仰头看着他,“再饿下去明天就该站不起来了!”
这小子看得出来已经饿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但是这小子也是真的鸡贼,在客栈门口蹲着点守,看准了住客栈的人是腰包里面还能掏的出钱来的。
慕容矜皱眉,他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自己腰间钱袋上,但是一时之间却又犹疑。
这不是他在乎几个铜板的问题。现在整条街上的人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他要是现在掏了钱给这个小子,下一秒整条街上乞讨的人都会一股脑围上来。
这样一来,行善是真,但是自己断了自己之后的路也是真。
慕容矜很严厉地挑一下眉,正欲张口呵斥“撒手”,偏有人已经先一步摸了几枚铜板出来,摊在手心里递给那个小子。
那人是从客栈里头走出来的,慕容矜刚在心里面腹诽,这是打哪处来的二愣子,然后抬头就看见了江淮的脸。
慕容矜心里面一时窝火。
那小子从江淮手里接了铜钱,面上欢喜,松了抱着慕容矜大腿的手。
慕容矜趁着这个空当,一只手拽着方宇,一只手叩着江淮的肩膀,把两个人往客栈里面带。
江淮这个家伙,看上去读过许多的书,也懂得许多的大道理,但是到了人情世故这一遭上来,就变成了个让人糟心透顶的楞木头。
他们三个人快速往客栈里面进,身后客栈小二的声音在一片嗡鸣声中响起:“哎!客栈不能进!不能进!”
流民一哄而上,都想来讨铜板来了。
慕容矜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点跳,江淮绝对是他这走镖五年以来,送过的最难送的一趟镖。
这一趟镖被慕容矜的脾气磨平了不少,他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对江淮种种读书读愣了的行为置之不理了。
“江淮,你听我说,”三个人走到二楼房间里,慕容矜回身关上门,他现在也不叫江淮了,患难见真情,直接开口叫江淮,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免了,“刚才我和方宇已经把出城的事情交代妥当了,咱们现在收拾行李,晚饭过后就出发。”
“好。”江淮点头,脸上还是带着那种风光霁月的笑,一路走来,多少风霜烟尘,人间苦辛都看过也依然不减的风光霁月。
“这一路上不跟你开玩笑,像刚才那种事情不要再做了,”慕容矜板着脸凑近江淮,逼视,“要是你还想全须全尾到临安府的话。”
“好。”江淮失笑。
“方宇也准备一下,”慕容矜转身,看向窗外,日光漫进来,眩白色,不知道为什么把慕容矜的背影映照的有些苍凉,“如果顺利的话,天亮之后就能到临安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