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火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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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临安府，是有我要做之事。”江淮丝毫没有被慕容矜显而易见的暴躁影响到，他面上还是一派从容的云淡风轻，只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哑谜一样的回答，实在是叫人很难压的下火气。
好在江淮不只说了这一句话。
“但是我知道你与方宇兄弟也一定有你们的要做之事，江淮很感激你们二位一路护送江淮至此，只是这皇上驾崩一事，事起突然，大家最开始都没能料到，所以我们不如就在此地别过，剩下的路江淮自己也可以走的。”
江淮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温润又旷远。
这一番话倒叫慕容矜再也发不出半丝脾气了。
人是他们答应好要送到临安府去的，断不可能就这么半路上和人家分道扬镳了，让人家自己走完剩下的路。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这样都不合适。
慕容矜给自己加满了茶，他冲江淮举杯，微微颔首，施了一礼，“方才是我失礼了，还请江公子多多担待！”
“情理之中，”江淮淡笑，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和慕容矜轻轻碰了一下，“倒是我这一路上都麻烦你们二位了。”
方宇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之间突然就变了态度，脑子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不过他也很合时宜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和慕容矜还有江淮分别碰了一下杯，“大家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
慕容矜闷声喝了茶，心里面把后续的路途又盘算过一边，“今晚咱们先宿在这里吧，我琢磨着等会儿晚上，我得再去一趟驿站给凉州那边去一封信，然后再探探并州方面的消息。”
方宇下楼去开了两间房，三个人草草收拾一下，很快就入了夜。
时令正是盛夏的时候，此地偏北，太阳落山之后，暑热渐消，窗子外面蝉鸣阵阵，呱噪极了。
方宇去客栈后院里面看管马匹去了，江淮在自个儿屋里歇着，房间内就只有慕容矜一人。
慕容矜从柜台那里借来了纸笔，坐在窗前一张小桌那里，正捻笔写着寄回去的第二封信。
这封信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安好勿念”四个字了。
“...此番情势不明，路途险远，归程不知何期。更兼现下国丧，京城两军对垒，局势飘摇，来日未卜，望阿姐切要珍重！另有一言，此番亦是与镖局众兄弟商榷日后之时。”
慕容矜握着笔，写写停停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完成了这封信。
苍黄色的纸上墨迹未干，湿漉漉的，映射着最后一抹苍青色的天光，慕容矜看着那信半晌不动弹，心里面想着事。
正出着神呢，突然就有人敲门。
慕容矜微微偏头，看着房门的方向，“谁？”
“是我，”江淮温润的声调响起，“可以进来坐坐吗？”
慕容矜亲自走过去给江淮开了门，请他进来。
小几上还摊着信纸，信纸用一只杯子压着，就这么平平铺在桌面上。
江淮走进来，视线坦荡地从信纸上方移过，落在慕容矜脸上，“不会打扰吧？”
“不会，”慕容矜摇头，“信已经写好了，等会我再走一趟驿站就行。江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有的，”江淮点头，他微微转一点身，看着木质窗棂外头的橘色夕阳染红半边天，以及傍窗处的一抹杨柳色，“我想问问慕容今后的打算和计量。”
这个问题来的有些唐突，慕容矜站在江淮边上，一时没说出什么话来，只吐出一声“嗯？”
倒是江淮反应迅捷得很，口中说出的话也开门见山，直指要害，“世道一乱镖局可能就干不成镖局了，到时候你们准备做什么？是直接就地落草，占山为王？还是从此收束起行装做个普通的平头百姓？”
江淮说这话时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是温和的，可是眸中却有种利光，看的慕容矜很不自在。
江淮今日已经变了好几次脸了，此时的态度最叫人不快。
到时候我们准备做什么与你何干？慕容矜在心里面想。这般指手画脚，自以为是的说教最让人不快！
慕容矜沉默半晌，看天际的霞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的语气淡淡的，“江公子问这些做什么呢？我们现在只管把江公子平安送到临安府，剩下的事情等到回了凉州自会慢慢计量。”
这是长风镖局自己关上门来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人裹在一起掺和？
“慕容，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江淮缓了语气，他从袖中摸出火盒，将桌上一盏小灯点亮了，室中顿时充满了光亮，“只是想到你承信陵侯府的血脉，长风姑娘又是飞将军之后，你们都不该被埋没了。”
这话说的慕容矜心里头颤了一下。
自他十三岁起，身边就再少有人提起旧人旧事了。而江淮是他兄长的旧人，所以自然而然就在他面前提起了他和顾长风的旧事。
那些已经陈年的，被时光的烈焰消磨，淡退在记忆里面的旧事。
如果不是江淮提起来，慕容矜几乎都要忘了，烈火之前的信陵侯府了。
慕容矜短暂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是一派故作的镇定，但若是凭着那火光看得仔细，能看出那镇定之下有一抹浅淡的仓惶，以及更深处的某种躁动。
“江公子说的话我不懂，怎么就叫埋没了呢？”
“千里迢迢护送一个落魄读书人从凉州到临安府，这岂非埋没？”江淮笑着反问。
“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江湖上的义气，不能叫埋没。”
“慕容，我很喜欢，并且也很敬重你们身上的这种江湖义气。可是人在乱世，光有江湖义气是不够的，江湖义气能够护得了身边人，可是却护不了天下人。”
桌上那盏油灯的灯芯太长了，那一点光焰烧的劈啪作响，在昏暗的室内激荡。
“去参军吧，慕容。一朝天子一朝臣，去把信陵侯府曾经的荣光，堂堂正正地赢回来，为万世开太平。”
江淮的一席话也像是火星，迸溅到慕容矜的心上。
那火星是否燃起来了呢？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
慕容矜极缓慢地收好桌上的信纸，抄进袖里。
他像江淮轻轻行了一礼，“江公子，我要先去寄信了。”
然后他便推开门，走进浓沉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火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