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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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这么说？”
玄袍男子站在湖心亭栏杆边喂着鲤鱼，见婢女十分肯定点头后他将鱼食随手塞给婢女转头走到了亭中朝其中对坐品茗的二人笑：“你们都听明白了。”
玄袍男子走到其中穿烟青圆领袍的男人身边抱臂笑道：“清源，你这表妹可真是牙尖嘴利。”
文澄明抬起头微微笑，一张俊雅的面孔此时含着笑：“她是聪明的。”
周围偷瞧他的侍女见到他这模样不禁都含羞带笑互相窃窃私语起来，玄袍男子却像见到鬼一样惊讶道；“平时不见你轻易笑一下，如今怎么谈起你表妹来你就这副模样。”
他这样一说，文澄明便不笑了，而是转过头继续和对面之人喝茶，对面的男子一身玉白素面锦袍，头顶只用一根玉簪束起长发，穿着打扮并不是多出众。
“曹韶，你还瞧不出吗？文公子只怕心里看重这位表妹。”
听对方这样一点，曹韶心里便也想通了，只是想通之后更加稀奇，平日里文澄明是最为端庄君子般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他那表妹是个什么模样，才能让他如此看重。
“祁公子慎言，我和表妹并非你们误以为的关系。”
“好，我慎言，文公子莫怪。”
这位祁公子倒爽快的很，自己主动以茶代酒向他谢罪，文澄明瞥过对方出众的相貌，心里却更加好奇这位祁公子的身份，一年前在曹韶这里结识后一见如故，对方只说自己是商户之子，可他的话文澄明是绝对不信的，商户家哪里会养的出如此气度才能出众的人来。
他知道对方编造了假身份，可只要对方不说，他便当做不知，这世上谁还没有秘密呢。
……
颜成壁一行人被婢女们带到了一个华丽堂皇的大花厅，在座的都是高门显贵家的小姐，颜家这几个五品官家的女孩倒成了异类。
倒也有其他庶女，颜成璎高高兴兴跑去和人结交，只是没成想却落个白眼回来，她心里气不过低声委屈道：“明明都是庶女，她们为什么瞧不起我。”
颜成壁捏着一块酥饼给喂给颜成珞吃，她淡淡道：“因为她们的父亲比我们的父亲官大，所以自然觉得比我们高一等。”
“纵使都是庶女如何，自古嫁娶看重的都是家世，嫡女如此，庶女尤是。”
颜成璎听见她这样讲，心里虽然觉得对方说的对，但是却还是不服气，正这时她看见了一个女孩向她招手，于是她得意道：“这你就错了，你瞧还不是有人愿意和我结交。”
颜成壁抬眼望去，只见到是一个绿衣服的秀美少女，那少女颜成壁不认得，但她旁边盛装红裙的女子颜成壁却死也不敢忘。
陆丽慧，当朝宰相嫡女，也是前世杀她之人，未来的一国之母，颜成壁记得对方是显德五年春进的宫，所以如今她还待字闺中。
她拉住想要过去颜成璎道：“你过去做什么，你怎么知道她们是诚心与你交好，到时候把你戏耍一番你又灰溜溜的回来。”
对上陆丽慧她心中多多少少带了些怨恨，颜成璎自然也感受得到她的怨恨，但她觉得颜成壁只是在就嫉妒自己，所以她得意拂开颜成壁的手笑：“你放心，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怪你。”
颜成璎走到了那群贵女的身边，颜成壁远远看见她很快和那些贵女们打成一片，她知道自己劝阻无用，当即扭过头继续对颜成珞道：“你都瞧见了。”
颜成珞乖巧点头，自己牵起她冰冷的手放怀里暖着道：“太太让成珞听三姐姐的话，成珞就陪着三姐姐。”
颜成壁抚着她的头一笑，两个人继续待在角落里说着自己的话，半响才有人过来和她们打招呼：“是颜三姑娘吗？”
颜成壁抬头望去，只见是一个很清秀美丽的女孩，不等颜成壁说话她自己先道：“我是洛柔兰。”
颜成壁顿时明白这时永昌郡王妃的妹妹，当即带着颜成珞和她见礼道：“洛小姐叫我成壁就好，这是妹妹成珞。”
洛柔兰淡淡一笑：“颜三姑娘别叫我洛小姐，叫我柔兰就好。”
“从前怎么不见成壁？”
从前这样的宴会也不见有人会邀请颜家的姐妹，颜成壁在心里默默吐槽，但洛柔兰眼神清明，颜成壁直觉对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于是道：“我之前身子不好，一直不曾出门。”
洛柔兰点点头，环顾四周后对颜成壁道：“这里人多，我觉得憋闷，成壁你愿不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颜成壁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亲近自己，但是她本身也不想待在这里，能出去走一走自然求之不得，只是看着颜成珞正在嘴馋吃着东西，她当即吩咐望月留下来和颜成珞的侍女一起照顾她。
她走时，颜成珞信誓旦旦和她保证：“姐姐别担心，我一定好好等姐姐回来。”
她这才放心和洛柔兰离开，洛柔兰仿佛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很熟悉，一路上为她介绍曹国公府后院的景色，她虽然热情却又不失距离，一直像朵幽兰一样给人清雅舒服的感觉，按道理这样的人身边是从不缺追捧者的，洛柔兰怎么偏偏在人群里发现了她。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只见两人走过一处金桂夹道，转了个弯就看到了一个八角小亭，颜成壁只一望去便瞧见发现里面早就坐着人。
还是熟人，多日不见的明珠公主一身华丽宫裙正含笑向她招手。
洛柔兰领先颜成壁几步笑：“殿下，人我已经为你带到，世子的东西可否给我了？”
“知道你等不及早就准备好了，这可是我亲手从表哥房里拿的，你可别让人发现了。”明珠公主将一沓写着密密麻麻字的纸张递给她。
洛柔兰接过后笑：“我自然知道。”
颜成壁见洛柔兰毫不避讳她对明珠口称殿下，她顿时就明白了明珠这是不准备在她面前掩饰身份了。
明珠公主看见颜成壁不似往日灵动，反而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当即歪头道：“成壁妹妹，你不认识我了吗？”
只见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然后忙上前给她行礼道：“臣女拜见公主，臣女之前不知道公主身份，冲撞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原谅。”
元明珠心安理得的受了她这个礼，然后才亲自扶起她认真道：“只这一次，唯一一次，以后在人后不准口称臣女，不准给我行礼。”
“成壁妹妹，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待我如常人，你要是跟外头那些人一样，那我才要罚你。”
颜成壁听见她的话点头，然后学着洛柔兰那样试探喊道：“殿下？”
元明珠点头笑：“这样就好，你待我就如从前一样就好。”
她又指了指洛柔兰：“你就像她那样，她在我这里可一向没规矩。”
洛柔兰坐在亭中石桌上手抄着书卷，旁边侍女轻车熟路给她研着墨，她听了元明珠的话并没有抬头，口中却道：“殿下实在欺负人，既要我们待殿下如普通姐妹，又嫌弃我们没规矩。”
元明珠撇嘴，这才和颜成壁道：“咱们等等，等她写完很快了。”
她说的很快果然很快，颜成壁坐在那里不过一会儿，洛柔兰就把那十几页纸重新抄写了一遍，元明珠将她抄好的稿子交给侍女道：“快送回去放回原处，别叫表哥的房里人发现了。”
那侍女也很快离开，颜成壁疑惑他们这一系列捉摸不透的操作，只见洛柔兰一脸神秘朝她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们在做什么？”
颜成壁点点头，洛柔兰主动坐在了她身边，将那十几张纸递给她，颜成壁结果后一看才发现上面写的原是一个故事，书名《遗香记》，作者署名音召公子。
这音召公子颜成壁略有耳闻，他最擅长写男女恩爱缠绵的故事，风格诡谲却又不失浪漫，不但在世家之间十分流行，甚至经说书先生一讲，不识字的百姓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只可惜从无人见过这位音召公子，有人猜测他是不得志的秀才，有人觉得他是哪家秦楼楚馆的常客，如今看来，音召即为韶，看来这位音召吾就是曹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曹韶，而洛柔兰就是为了求他手稿，这才和明珠公主一起合谋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看过吗？”洛柔兰忽的问她。
颜成壁摇摇头道：“我不大爱看这些，也只是听家里姐妹说过。”
她早已过了少女怀春年纪，曾经的一点少女懵懂动心的感情早就被扼杀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失望之中，所以对于这样讲男女情事的故事她并不感兴趣。
洛柔兰听见后有些惋惜道：“那倒是可惜了。”
洛柔兰继续捧着曹韶的手稿在一旁仔细起来，明珠公主拉过颜成壁的手坐在另一边道：“你别理她，她一看起曹韶的书来就像个痴儿似的，要看个三四遍方才罢休。”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到明珠公主这样说，颜成壁顿时就明白了洛柔兰对曹韶的感情不简单，却又想到前世依稀记得那位曹公子的正妻姓吴，也不知道前世的洛柔兰当时是何种心情。
颜成壁惴惴不安道：“公主怎把这事轻易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会去泄密吗？”
明珠公主反问她，在看见颜成壁摇头后她才笑：“我相信你，所以知道你不会去泄密，柔兰相信我，所以也不介意你知道。”
“殿下和洛小姐关系甚好？”
“是从小认识的，幼时我因为身形弱小，常被陆慧丽等人欺负，是殿下一次又一次保护我，并教我自保的法子。”
洛柔兰已经看完书坐回了她们身边，此时她又恢复了和颜成壁初见时那副端庄自持的模样，笑起来十分温婉得体。
三人在小亭中煮水烹茶，茶是信阳毛尖，水是晨起桂花上的露珠一滴一滴汇成的一瓮，明珠公主一边喝一边皱眉道：“从前只听人取梅花上的露珠，偏偏表哥是个随心所欲的，什么香的臭的水都拿来煮茶。”
洛柔兰饮着茶努力咽下去道：“我觉得不错，人说桂花香飘十里，拿来泡茶实在满口生香。”
“香是香，拿来泡茶把这茶香都遮住了，倒有些喧宾夺主了。”
听见元明珠这样说，洛柔兰也实在想不出再有什么理由帮曹韶找补了，她眉头一拧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旁边坐着的颜成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道：“快，清水。”
洛柔兰的侍女忙端清水递过去，洛柔兰喝了一口清水将嘴里的怪味咽下去道：“的确，曹世子的故事写的好，喝茶的品味实在不行。”
元明珠拿帕子捂着嘴笑，发中金步摇微微摇晃，她道：“你怎么也倒戈相向了。”
洛柔兰摇头道：“我不想昧着良心说话。”
“表哥在，你也这么说？”
“世子在，我自然也——”
还没等她说完，就有婢女一脸慌张的跑进亭内道：“公主，世子爷发现您拿了他的茶叶和桂花露水了，如今正往这边来找您呢。”
“他不是和皇……黄公子在湖心亭吗？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元明珠扭过头正想找洛柔兰，却只看见一脸无辜坐在那里的颜成壁，对方指了指小路另一边道：“殿下，洛姑娘刚刚走了。”
元明珠顿时气道：“没良心的，见着表哥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可一想到曹韶对这些桂花露水十分宝贵的样子，她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当即下意识拉着颜成壁的手一起往外跑，堂堂一国公主，毫无风范和另一位深居简出的闺阁小姐奔跑在桂林之中，盛开的矮桂枝掠过裙摆发丝，桂花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等二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之后，才看到对方满头都是桂花，浓烈的桂花香要将二人沁透了一样。
明珠公主看着颜成壁因为她而乌发凌乱当即捂着肚子笑起来，颜成壁也只能一脸宠溺的看着她道：“公主真不像个公主。”
明珠公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道：“那像什么？”
颜成壁想了后道：“像个侠女，性子直爽，总之，不该被礼义教法所束缚。”
因为她的话，明珠公主的眼神一黯，她慢慢收起笑容道：“以后这样话不要再说了，旁人听见了会以大不敬治你的罪的。”
颜成壁醒悟过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也被刚刚的欢乐冲昏了头脑，竟然说出“公主不像公主”这样的话来，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就要跪下谢罪，元明珠忙扶起她道：“我告诉你，不是让你跪的。”
“我是担心你。”
她有些幽幽道：“我生来就是公主，受万民供奉，我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只要万民需要我，我就只能做公主。”
“成壁妹妹，你知不知道宣城公主的事。”
颜成壁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宣城公主是明珠公主的姐姐，是另一位吴太嫔的女儿，前年刚满十六岁就远嫁塞外和亲，塞外首领听说都四十岁了，没有人敢说这是一桩好姻缘，可人人都要为公主的出嫁而欢庆祝。
又有谁见过宣城公主哭红的双眼，泪湿的罗帕。
明珠公主继续道：“从前是宣城，以后会是我。”
颜成壁忙握住她的双手，才发现对方的手掌冷得和冰一样，她认真道：“公主，你以后一定不会去和亲的，你是陛下的亲妹妹，你一定会嫁给一个最英武的大将军。”
那个大将军很快就会出现，他会击退外敌，重新迎回宣城公主，也会遇见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只当颜成壁在安慰自己，她是直爽利落的性子，当即抱住颜成壁在她耳边道：“借你吉言，还有希望你也是。”
离开时，她窥见颜成壁血红的耳尖，然后笑：“对了，还有一点，我可不喜欢粗鲁的大将军，行武之人总感觉身上臭烘烘的。”
说着她十分配合的在鼻子面前轻扇了几下，仿佛如今就有个臭烘烘的大汉站到她面前，她往前走了，留下颜成壁还在原地惊讶，公主不喜欢武人，那前世怎么又和潘大将军喜结连理呢？
……
曹韶带着人感到桂园的小亭里时，只见石桌上面还有着尚温热的茶水，公主身边的侍女们一脸惊恐的站在那里，见着他忙齐齐跪下道：“世子恕罪。”
曹韶上前将积存雪水的水瓮拿起来一看，里面的水所剩无几了，他当即问道：“公主往哪里去了？”
那侍女摇摇头道：“奴婢不能说，公主怪罪下来，奴婢实在担当不起。”
曹韶更加愤怒：“我怪罪你就担当的起？”
他左右环视，终于在桂园的草地上发现一条新踩出来的小路，他当即道：“本世子自己去找她。”
他扭过头对身后的二人道：“你们去不去？”
前面文澄明淡淡说：“这是世子的家事。”
曹韶的视线落在身后白袍男子身上道：“这只是我的家事？”
白袍男子挥开黑底金字折扇笑：“这是你和她的事。”
文澄明听了这话只觉得十分奇怪，低头又见公主身边侍女瞥向身后人时惊恐万分的模样，心里顿时模模糊糊猜到了些什么。
曹韶听见这两人的话当即气笑，只能继续去问侍女：“和公主在一起的还有谁？”
那侍女想着公主只说不能透露她的行踪，并没有说不能交代她和谁在一起，当即老老实实道：“有吏部尚书家的洛五姑娘及刑部湖广清吏司郎中家的颜三姑娘。”
曹韶知道了有谁后当即就沿着小路去找她们，走了几步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他转过头道：“你们不是不去吗？”
“我去瞧瞧表妹。”
“我去陪你们二人。”
曹韶冷哼一声，知道这两人都心怀鬼胎，当即也不再管他们，自己一个人直往前面走。
他知道这条路通的是哪里，桂园后面有一个水榭，平时无人去哪里，今日他一到了之后才发现里面热闹的很，远远就见水榭边聚集了一堆姑娘，不知是谁惊呼一句“有人坠水了。”
曹韶几人望去，只见一个淡绿衣裙的身影跃入了湖中。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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