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夏》浅雏

10、不敢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小区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清风拂面而来。

　　初檬满脸通红，双手不知道放哪里，手心里也时不时透着冷汗，她觉得自己的心里装了只兔子一样，“怦怦怦”的跳个不停。

　　她心里打起了浪鼓，欲言又止。

　　许吟盛看她呆呆的立在那里，笑着说：“脸怎么这么红？”

　　初檬偏过头去，不去看他，声音很轻：“热的。”

　　“嗯，是挺热的，我心都快融化了。”他毫不夸张的说着，脸都不带红一下，还一脸得意的看着初檬。

　　初檬觉得丢脸死了。
　　她突然想起上个学期，蓝璇和她说的一句话。
　　说许吟盛是禁欲男神，绝对不容易被拿下。

　　怎么不太可信呢？这一点也不禁欲，甚至有点……流氓？

　　初檬不想理他了，不说话还好，说了都是她吃亏，她干脆不说了，继续沿着柏油马路走。

　　许吟盛跟着她，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他掏出来看，眼神怔了下，把手机收起，放进口袋。

　　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初檬旁边，抬手扯了扯她衣服，懒散惯了：“他回来了。”

　　初檬不看他，一脸的不可信：“开什么玩笑。”
　　她当然知道那个他是谁。

　　许吟盛一直看着她，没说话，只是和她并肩走着。

　　初檬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掏开手机来看，确实有一个备注为对我很好的大骗子的人发来的两条信息。

　　对我很好的大骗子：我回来了。
　　对我很好的大骗子：不在家？你去哪里了？

　　就这样，她盯着屏幕整整十分钟，中间还走错了几次岔路口，还是许吟盛揪着她后衣领拎回正确路口的。

　　结果这小姑娘一点反应都没得。

　　半响，家门口到了。
　　初檬回过神，拉住许吟盛T恤下摆不给他走，撅着嘴：“今晚我能不能住你家？”

　　“不。”他直接拒绝。

　　“为什么？”
　　“我家不是猪圈。”

　　说罢，许吟盛拉着她往初檬家门口走，初檬挣脱不开，他边走边说：“蹭杯饮料？。”

　　初檬终于同意了：“嗯嗯。”

　　屋内的灯光亮堂堂的，比起外面晃眼不少，初檬一直在眨眼睛，直到逐渐适应这强烈的光。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他正低头玩着手机，脖颈那一块雪白，从背影看就能看得出他长得很秀气。

　　沙发上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抬起头朝初檬这边看来。

　　他笑了下，然后站起来，朝这边走来，黑色的短袖T恤，宽松的裤子，整个人修长挺拔，长了一张魅惑人的脸，影子拉长在地上。

　　初檬看了一眼他，然后偏过头，独自生着闷气。

　　那个人走到他们面前，喊了句初檬。
　　笑了笑，慢慢说：“初檬，还生气呢？”

　　初檬抱着双臂，不看他，又拉着许吟盛的胳膊，拽着他往客厅里走：“我不和骗子说话。”

　　他把门关上，然后朝沙发走来，坐到许吟盛旁边。

　　许吟盛扯了扯初檬的衣摆，轻声说：“那件事你还记得啊？挺记仇的。”

　　她切了一句，很大声，故意似的。

　　初辰看着她，无奈说道：“行了，还记仇呢。”

　　初檬说着，微微抬头：“什么叫记仇？明明是你骗我在先。”

　　“就一片海，至于吗？”

　　他还来劲了啊，初檬脸色变了变，轻吼：“什么叫就一片海，这么多年就那一次有，我就要看那次，你答应了，结果后来自己走了，我看都没看成。骗子！骗子！”

　　“大不了再去就行。”
　　“那是荧光海，你说有就有啊。”

　　初辰打开手机，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个视频，上面显示今年会有难得一见的荧光海。

　　初檬轻轻拍了拍手掌，故作大方说：“那行吧，就勉强原谅你了吧。”
　　许吟盛在旁边笑着嘁了声。

　　初辰看着她，装作一脸嫌弃的样儿：“我严重怀疑你不是我妹。”

　　“你怎么知道，你好聪明啊。”初檬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毕竟你是充电话费送的。”

　　初檬毫不在意地说：“噢，我知道你是垃圾桶里捡的。”

　　其实初檬也不是很在意那次旅行，但是那片荧光海是初檬计划好了的要给许吟盛的生日礼物，要去的前一天，她还兴冲冲跑去许吟盛家告诉他说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第二天就打耳光了，她哥突然就不带她去了，父母不在家，自己去又不给，连许吟盛的生日礼物都没给成。

　　后来初檬打电话骂了初辰一顿，骂着骂着自己还哭了。

　　之后李琴知道了原委，去问初檬还生气呢。
　　她说她再也不想看见初辰了。

　　结果初辰一去就是两年，还真的就不和她联系了。

　　有时候初檬心情不好，发信息给他，他也不回，以至于那天晚上李琴拿着一杯温牛奶给她，她喝完在被窝里躺着，就要睡着，嘴里还喃喃着：“初辰大坏蛋，不回我信息。”

　　“信不信我真的不理你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琴是哭笑不得，自己生的这是什么一对怨种。

　　初辰和初檬是一对龙凤胎，但真的长得除了眼睛，其它一点也不像，而且初辰和她的智商就不在一条线上，初檬严重怀疑初辰趁着在娘胎里的时候一直欺负她，把她的美貌抢走就算了，智商他也抢，太贪得无厌了。

　　她读高中的时候，她哥就已经去学做生意了，这是什么道理。

　　明明一样大，凭什么他就这么聪明，这么招人喜欢。
　　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当着她的面跟她哥表白，被初辰拒绝了，结果那个人囔囔着要做他的妹妹，初辰嫌麻烦，说了句随便，别烦他就行。

　　结果忘了后面丫的还跟了个初檬。

　　初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理他，上下学也不跟他坐车走了，同学问起，她也不愿意承认初辰是她哥。
　　初辰实在没办法了，还是找许吟盛帮的忙。

　　初辰也慢慢发现。
　　比起初辰，初檬更愿意相信许吟盛。
　　或者说，她更依赖许吟盛。

　　每次出去玩，看见他们在一起聊天，初辰都感觉自己根本就是个垃圾桶，躲得远远的。

　　初辰拿起手机，编辑着什么，想起什么，又抬头看初檬，笑着说：“去的前提是，你得写完作业。”

　　初檬想揍他，闷声道：“那我不去了。”
　　怎么还有要求，明明之前他答应过的。
　　初檬脸颊鼓起来，猛地站起来，往厨房走。

　　果然骗子就是骗子。

　　初辰放下手机，抬眼看许吟盛，笑着说：“这么久过去了，脾气还是这样，你也不管管她。”

　　许吟盛整个人陷进沙发里，闻声抬头，额前的碎发被抓了两把，有种凌乱的欲，笑得也欲：“她可是姐姐，我怎么敢管？”

　　初辰眯了他一眼，打趣道：“啧，我以为你早忘了她比你大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的流氓行为。”

　　许吟盛掀起眼皮瞭了他一眼，挑了挑眉，笑得痞里痞气的：“怎么流氓了？”

　　初辰想了一下，然后说：“但是我估计啊，她一直想当你姐姐吧。”

　　许吟盛窝了进去，没有说话。
　　这一点不可否认，初檬总是是不是叫他一声弟弟，或者说一句我比你大之类的话，时刻提醒着他。

　　客厅的光亮得有些刺眼，许吟盛闭起眼窝在沙发里，整个人像是死在海里。

　　初檬终于从厨房出来，她一手抱着三瓶饮料，另一只手上拿着她刚刚做的凉面。

　　她朝这边走来，先把凉面放在自己座位面前，然后再把饮料放到初辰和许吟盛面前。

　　初檬总感觉怪怪的，整个房子都弥漫着冷，太低气压了吧，她缩了一下脖子。

　　许吟盛感受到身旁的沙发陷了下去，慢慢睁开眼，然后用手一撑，坐直了。
　　他撇着眼看了那瓶饮料，再看看初檬眼前的那晚凉面，凉面很简约，只有普通的挂面和黄瓜丝，但是加上初檬自己调的辣油就显得不一般了。

　　初檬看着许吟盛，低声问：“你们干嘛了？”
　　“聊我的感情史。”他注意到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初檬有些疑惑：“你谈过？”
　　“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

　　“切。”

　　初辰喝着手里那瓶饮料，觉得有些好笑，他还在这呢。
　　初辰：“就是，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

　　初檬皱着眉盯了初辰一眼，嫌弃地说：“弄得你好像知道一样。”

　　初辰把手里那瓶饮料放在水平桌面，说：“诶，我还就知道，他女朋友可是个大美人，成绩好，身材好，人还善良，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两个人天天卿卿我我呢。”

　　初檬转过身看旁边的许吟盛，问：“真的？”

　　许吟盛先是给了初辰一眼神，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然后看向初檬，小姑娘的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蝶，扑哧扑哧的，眼神真诚又热烈，他的心揪了一下。

　　他撇开眼，不敢抬头去看她。
　　他第二次慌了。

　　等不到许吟盛的回答，初檬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唇角映起淡淡的笑，眼角慢慢蕴起水，声音轻轻的：“是真的吗？”

　　室内安静的不像话，外面时不时一阵夏日晚风吹过，打在落地窗上，吹得纱窗“唰唰”作响。

　　初辰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看到旁边急红了眼的初檬，又有些于心不忍，还是什么都没说。

　　半响后，少年清冷嗓音响起，低沉又暗哑：“嗯。”

　　再一度陷于夏日的寂静，她就要溺死在海边，抛出的那根橄榄枝越来越远。

　　许吟盛始终低着头，闷热的环境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初檬扣着泛白的指尖，把眼角的湿意压了回去，内心不再泛起任何涟漪，她的拨浪鼓早就不响了，看向许吟盛，眼睛亮的像一弯悬挂在天上的月，抿了抿唇，笑着说：“恭喜呀！”

　　说着，她又反过头去，抬手轻拍了一下初辰：“哎呀，你怎么不早说？瞒着我一个人，太不仗义了。”

　　初辰愣了下，然后看向初檬，打量着她。

　　到后来，初辰也不敢再看初檬，那汪着水的眼睛，多看一眼就要沦陷了吧，清澈明亮，像星，像彼岸花。
　　拉你上天，又推你下地狱。

　　初辰闷着说：“你们班的，以为你知道，谁笑的……其实……”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其实不用说下去，初檬也知道是谁，以及确信。

　　她突然想到了高一下半个学期，班里那段时间特别迷信网民昵称这事，别人问起她，她实话实说，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她名字缩写而已。

　　但蓝璇提到了许吟盛：“不知道‘美玉’的昵称有什么意义呢，害，小草够不到花，我不配。你想不想知道？”

　　初檬写作业的笔停顿了下，然后抬头看了她一下，又埋头去写作业：“我不怎么在意。”

　　那时候她相信，小草努力一点，辛苦一点也可以够到花的，低一点点也没关系，能看见它盛开的样子也很好。

　　其实说不在意那是假的，那天下午放学，她就鬼使神差跑去问许吟盛。

　　午后的太阳落山，空气一丝丝烦热的气息慢慢散去，两个人走在柏油马路上，抬头就是夏日慵懒的晚霞，她笑得明媚：“许吟盛，你的微信昵称为什么叫SL？”

　　校服外套懒懒地挂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就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他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初檬犹豫了一下，扣着手指说：“嗯……就是，你看，我们的网名一般都是自己的名字啊，你的就很奇怪诶。”

　　许吟盛看了一眼她，说：“没有，随便取的。”

　　她听到之后，露出一个蔷薇般的笑容，晚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蹦蹦跳跳跑前头去了。

　　许吟盛轻笑了声，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脑子里又蹦出那句话。
　　小女孩行为。

　　初檬那时候是真开心，跑前头去了，没有听到身后许吟盛独自嘀咕的话。

　　小草连花的正脸都不配看见，花也不会弯腰，花会受伤的。

　　初檬顿悟，SL？
　　盛和林？

　　想让清风替我传达给你：我还能信你吗？
　　清风递来信息：那是我的秘密。

　　初檬垂着脸看桌上的那碗凉面，一口没动。

　　初辰皱了下眉，五官像是在打架，最终还是忍不住“噗”的笑了起来。
　　初檬抬眼看了看初辰，又看了一下许吟盛唇角挂着的笑，深呼吸了一下，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合着你俩玩儿我呢？”

　　初辰把手抬到嘴旁，轻咳了几声：“他这种性冷淡的人谈恋爱这种消息，只有你这种脑沟浅的才会信。”

　　“嘁嘁嘁。”

　　初辰指了指许吟盛，笑着说：“他敢谈？”

　　初檬没看许吟盛，她不敢看，简直出了个大糗，说：“怎么不敢啊？”

　　初檬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淡哑又坚定。

　　“不敢。”
　　“你在，我不敢，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