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七年前后（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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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假期后的第一天上课，东京就下起了大雪。如果放到圣诞夜，还能让人有“白色圣诞节”的浪漫幻想，这个时候只觉得不方便。夏目早上出门之际，看着比往年厉害很多的降雪，有些犹豫，想，照这样下去，下午也许会停课。
这天是递交高中申报学校表格的截止日。夏目很早就决定了直升冰帝高中部，毕竟是优异的贵族学校，且还是自己比较熟悉的环境，即便辗转，约莫也能很快适应。
假期前她向越前打听，得到对方“大概直升”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想到越前，夏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到斜后方越前的座位上。
果不其然，看到少年有些懒散地倚靠窗口，神色淡淡的，仿佛有些无聊，又无所谓的样子。
圣诞夜看到的那一幕在脑中挥之不去。夏目假期里还努力反思了一阵，除却最初的恐惧情绪，她到底该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迹部对越前……
后面的话她不敢想下去，仿佛继续想就会触摸到了什么禁忌话题。夏目知道腐女子的存在，也知道腐文化在日本流行甚为广泛。但一直觉得YY归YY，而生活归生活。那些东西和现实是两个世界，完全对等区分开来的。
就像你可以玩后宫向的游戏，但生活中不会“是女性生物就爱上你”。
这一点界限要很分明地划开。
但那晚看到的情形，似乎模糊了这条界限，且还是发生在身边最熟悉的人身上，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大概是种“非现实”感。
“夏目，黑板在前面，不在越前的座位旁。”
夏目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得太出神，一直转头盯着越前的座位方向。
什么叫偷鸡不成米也没蚀，夏目悻悻地收回视线。
班级里发出压抑的哄笑声。这下丢脸丢得厉害。
中午十二点左右，雪下得更大了。遥遥望出去，树干枝丫上白莹莹的一片。生在东京的人很少见识到这么大的雪，班级都欢腾起来，人群接二连三地在午休之际奔去外面。
夏目被朋友拉着，转眼看到慢吞吞收拾东西的越前，推了推朋友，“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儿来。”
朋友看看她，又看看在教室里的越前，抿嘴狡黠一笑，“好，祝你成功……！”
“诶？”这都什么跟什么？
越前看到她走近，微微点头招呼了一下。
到这个节点上，夏目反倒耸了，站在越前座位旁边，扭捏了半天都没有开口。还是越前先问，“有话跟我说？”
夏目点点头。
有，有很多。很多很多。
比如越前你知不知道迹部好像喜欢你？
越前你会直升高中部吗，因为你上次只说了“大概”。
越前你以后会想做职业网球选手吗？
越前你的兴趣爱好什么？喜欢什么音乐？会看电影吗？电视剧呢？又喜欢什么颜色？平常会读什么书？
越前你为什么会对我保有一份温柔呢？怎么我们就成了朋友了？
窗外的雪絮絮落落，晶莹剔透。
“越前君，我喜欢你。”
脱口而出并没想象中那么困难。出口了反倒让人松一口气，连身心都释然起来。
夏目看着越前震动的眼神，一瞬间了然了他将要给出的答案。
越前的金棕色瞳孔映出她的影子，“我……”他伸手摸了摸额角，有些慌乱似的。
“我……”越前这次望进去她的眼睛，“对不起。或许，我没办法喜欢女生。”
前半句“对不起”是意料之内的回答，而后半句……
夏目怔忡着，原来他真得和迹部……
大概是少女脸上苍白的神情让越前会错意，“我是说，夏目对于我来说是很好的朋友……”他急切地说，却又不擅长说话，辞不达意，脸微微泛红了，“……我不想……失去夏目这个朋友……”
说得结结巴巴，又磕磕碰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去维系这个友情。
他脾气倔强，又自我。但时常被人宽容着，任性或不讲理也很容易得到原谅。
他不想伤害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噗……”夏目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越前愣了愣。
“哎呀哈哈哈，越前你这么慌乱的样子好可爱。”夏目笑得停不下来，“太萌了！你之前不是一副‘老子懒得鸟你’，就是‘滚一边去，老子天下第一’。现在这么不知所措的神态，实在是……反差萌啊啊啊啊……”
越前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只能愣愣地看着。结果这个不明所以的神情又增加了夏目的笑点。
女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跟脑残似的。
终是停下来的时候，越前几乎已经黑了半边脸。
夏目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抱歉啦。可是忍不住……”
越前咕哝了声：“莫名其妙。”
是挺奇怪的，明明告白被拒绝，不是应该伤心流泪一会儿？像她笑得这么欢，思路回转出问题了吧？虽然按照弗洛伊德的话，这叫“自我防御机制”。
夏目豁达地摆摆手，抛开什么“自我防御机制”的说法，说，“其实我觉得就会被你拒绝。这样反倒了却一个心事。”
“……还真开朗。”越前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越前君啊……”夏目咬了咬嘴唇，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你说没办法喜欢女孩，暗指喜欢男生吧……”
越前沉默了很久，那个男人的脸浮上脑海。
“是的。”他说。
“我想是这样的。”这次的声音坚定了许多。
“……唉”夏目抓耳挠腮，“有些惊讶啊……身边这么亲近的朋友喜欢同性……”她顿了顿，想问那你察觉出迹部喜欢你么？
却没来得及问出口。
——被学校的广播打断了。
“气象台预测今日很可能会积雪18厘米，很可能会造成交通瘫痪。因而今天下午和明日学校将会停课。”
走廊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声音响得仿佛能够掀开天花板。
夏目嘴角抽了抽，这个放假对众人来说，会是成群结队地去外头玩吧……
越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诶？”夏目讶异地张开嘴。
“去约会吧。”越前眼睛里有笑意。
用一次词形容夏目晴空现在的心情：微妙。
再加上一个副词：太。
太微妙了！像这种前脚被拒绝，后脚被拉出约会实在太不符合常理，太违和了吧！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是“观光网球场”约会？夏目心中腹诽，难道不是应该到电影院啊，展览啊，逛街之类的，才叫约会么？
彼时她和越前各自撑着伞站在街头网球场边。下雪天，没有人的踪迹可循。整个球场都覆上了一层雪，光反射在上面，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越前……”夏目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发问，“你约了人现在打网球么？”心里暗自添了句：还是准备和我打？不过我肯定立刻被你秒杀啊……
“没……”越前说，“就是看看。”
“……”还真成了网球场观光？夏目啼笑皆非。
越前静静站着。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过去的事情仿佛成了化石。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化石。
他在这里和桃城前辈第一次练习双打。时常遇到不动峰的人，桃城和橘杏因而传出绯闻。第一次遇见不会像是这里出现的冰帝众人，他叫迹部猴子山大王。
那时的迹部是怎么样的，眉眼上挑，说，本大爷会期待的。
一副高不可攀，又想让人把他使劲踩下去的臭屁样子。
也许自己也是同样的吧。
那日迹部给他系围巾的神情，温柔地仿佛在轻抚一件易碎物品。他喜欢过人也被人喜欢过，如何看不出来。
但他不希望这样。他不知所措，就像夏目对他表白时那样。
他珍惜这两个人，因为他们是为数不多，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夏目被他拒绝过后释然，因为她对他的情感多少带着友情的成分居多。但迹部呢？如果他是认真的？
然而记忆中，迹部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喜欢的情感，他总是高高在上，给予越前任何东西都像在施舍。他有女朋友，越前还好多次撞见过他相亲。
手冢说过，或许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有些性取向模糊。迹部又何尝不可？年轻的时候感情像是廉价品，喜欢上一个人太容易了。
“越前？越前？”
越前回过神，“怎么……？”
夏目摆出气鼓鼓的脸色，“想什么呐……叫你好几次了。站在这儿冷死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哦，好……”越前说，和夏目走下台阶。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第一次见到那人，他好像是站在那边的长凳上吧。
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一向缺失，很多人名记不住，脸和名字更难对上，更不用说那些林林总总的小事情。
但有些东西却是记住了。莫名其妙，不经意间记住的。
“越前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夏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为什么这么问。”
“诶你不是说喜欢男生吗？肯定是发现了喜欢的对象，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吧。”夏目又一次施展了她的“福尔摩斯”式推理。
“……”
“……不好意思说？”
“曾经……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比我成熟，非常严厉，却又在很微小的地方是温柔的。不苟言笑，但笑起来很舒服……大概……是这样吧。”
夏目在心中一一检验，然后发现和迹部完全划不上等号。
迹部景吾那个鸟样，完全不像是成熟男人。
严厉……比起严厉，他更喜欢自我陶醉。
微小的地方是温柔的……这她还真不知道了。
不苟言笑……他喜欢冷笑。
笑起来很舒服……你说冷笑能让人舒服么。
可怜的迹部大人，你看人家貌似喜欢的不是这一类型。
不过，曾经喜欢？
“那……那个人，你现在不喜欢了？”又替迹部燃起了希望。
“不知道。大概之前喜欢的惯性太强了，还没完全摆脱。”
夏目傻瓜似的长大了嘴巴，半响才喃喃道，“没想到越前君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
“……”
“天要下红雨了。”
“天没下红雨，不过在下雪。”
“……”夏目哆嗦了一下，“好冷。”
又说，“其实要找男朋友的话，最好还是找已经出柜的比较好吧。”迹部大人对不起，我在为越前君的终生大事客观考虑。
“……为什么？”
“明显的啊。”夏目理所当然地口吻，“已经出柜的压力会明显小很多。最怕是那种先跟你交往，后来又抗不过家中压力，跑去和女生结婚。日本这个社会，在这方面完全不通融好不好。”
越前停下脚步，“夏目你可以去做现代版福尔摩斯……”
女孩被夸得飘飘然，得意地拍拍脑袋，“哎呀……我就说很聪明啦。”
说着微笑着去看越前，笑容却凝固在嘴角。
越前看着她，眼睛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七年前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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