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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倒回的时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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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冰帝到青学并不近,约莫三十分钟的车程,到站后再走十五分钟才到的了家。或许有更短的路线,但越前懒于寻找。
人是惯性动物,即使脑中对于行走的道路名称毫无印象,身体却记得该怎么走,像是已经被刻入血液一样,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回归心脏。如此深刻的印记。
因为参加了社团活动的关系,回家的时间顺势往后推移了许久,再加上下班高峰期,平常三十分钟一下子拉长了十五分钟,越前下站时,整个青学也几乎空荡荡。
从校门口向里走二百五十米,左手边是国一国二的教学楼,七楼有校图书馆,越前在里面当了三年的图书管理员。
有一次搬书的时候被压到手,没压巧,正中了关节。越前当时转了转手腕,感觉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多在意。
第二天对阵四天宝的全国大赛决赛中,伤势才发出来,咬牙拼命才凭借一球险胜,队长握手时,左手已经肿胀得抬不起来。
那天他是最晚一个到河村寿司店,左手缠着白色的纱布,绵密地紧贴着皮肤。
有人一把拉他进去,声音含着跳跃的节奏:“小~不~点~,看看有谁来了哦?”
已经升上高中的前辈都在此,笑意盈盈。
“恭喜啊,越前,哦不,青学部长。”真诚的,却又打趣的口气。
午夜大伙作鸟兽散,手冢叫住他:“越前,和我一块走。”
他一愣,有些缅怀部长这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国三的越前,一米七四,已经和手冢身高差距无二,微微抬眼,就能看到身旁学长的侧脸。
还是一丝不苟的面容,丹凤眼上扬,茶色的头发向后梳,嘴唇严肃地抿成一条线,月光落在眼镜上,像是有亿万尘埃,光影交错。
“越前。”他突然开口,“以后当心点。”
他的眼光落在越前左手的纱布上:“都已经当了部长,也该知道如何判断自己的状况。”
越前想,你这是在暗讽自己当年其实也缺心眼,不知道如何估计自己伤势么。却终究没说出口,他伤势加重是因为自己,引咎责难的,应该也是自己。
走到越前家门口,手冢拍拍他的肩,这次是认真地:“做得很好。”
对于这种夸奖,可以有很多回应。好比最简单的“谢谢“,最顺口的“还差得远”,最拍马屁地“一直都要感谢部长的栽培”。
明明有这么多的回答语句,但脱口而出的,与这些都没有关系。
越前往后站了站,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部长,我大概……是喜欢你吧。”
有首歌怎么唱,当爱已成往事。
缓慢的时间年轮可以带走太多东西,青春年华,岁月痕迹,连着喜欢的心情和悲恸也能结成疤。
越前抬起头,天空澄澈,蔚蓝无垠。
“喂你,是冰帝的吧?来青学干什么?”
他闻声转过视线,因为对方个子高而不得不仰起脸。
好像第一次见到他也是这样。十三岁的越前撞到他,他口气不善:“撞到学长不道歉么。”然后越前抬高视线。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不知怎么觉得其实对方没有生气,只是虚张声势。
所谓的“带着前世记忆的今生“,莫过如此。于越前来说分明是熟悉的面孔,可这张熟悉的面孔却带着越前所不熟悉的神情。
不是明显的“敌意”,但是有混杂着“惊讶”和“你是谁呀”,这样不可名状的情感。
“你来青学干什么?”桃城武又问了一遍。
“以前是青学的学生,现在回来看看。”
“哈?”桃城皱起眉头,这次声音里带了些敌意,“看你的样子是一年级的吧,怎么可能是以前青学的学生。”
越前神色里没有被谎言戳穿的动摇,只是不带感情地说:“那我走了。”
“诶?”
记忆中的桃前辈是什么样。
热血上进好青年。大胃王。双打白痴。时候会请自己吃垃圾快餐。准时接送自己上学,被人嘲笑成“越前的车夫啊”也是一笑了之。
越前记得坐在他自行车后面,夏天的时候阳光刺眼,桃城冲下陡坡的时候会喊:“越前你给我看清前面有没有车啊,不然撞了我俩一起死……”
越前撇撇嘴:“前辈要死别拉我坐垫背”,却很尽责地提醒:“左边有车……往右边……”
后来桃城不满地咂嘴:“为什么你就不会被阳光刺到眼。”
越前拍拍象征性的FILA帽子,然后把它扣在桃城的头上,“这样前辈就不用麻烦我了吧。”
桃城忍不住笑,下坡冲得更猛,一旁的梧桐树受惊,细细密密的叶子纷纷坠下。
纷纷坠下的绿色叶子,层层叠叠,香气扑鼻。
可属于他们的时光早已远去。或者说,那只存留在越前的记忆里。
无人共享。
走出校门没多久,越前又停下来,因为听见身后自行车“哐当哐当”的声音。
桃城武开朗的声音传过来,“你家在哪儿,这么晚了,小孩子一个人在外头危险。”
完全被当成小孩子般对待了。跨上桃城后座时,越前这么想。可心里却像无法遏制膨胀的气球,轻松起来。
桃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充当了一回烂好人。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即便以一年级当成借口,可日本有千千万万的一年级生,为什么惟独为了他停下自行车。
也许是因为看到少年离去的背影,头发柔软,略微消瘦的身板,走路时肩胛骨在衬衫里面若隐若现。
也许是他不冷不热的口吻,明明说着不合逻辑的谎言,语气却里听不出心虚。
我脑子出问题了吧。桃城自暴自弃地想。
自行车在羊肠小道边停下来。
越前利索地跳下车,“到这边就可以了。”
桃城东张西望,看到最近的住宅标有“越前”的门派。
姓“Echizen”么。
“我叫桃城武。”他说。
“嗯。我知道。”越前拍拍书包上的灰,“谢谢桃城前辈了。”
モモ先輩。
嘴唇连续抿起两次,流动的音节。
如此熟稔的发音。